在水一方

　　未来的主母前来视察，我要如何应对呢？身体比脑子先行一步的我赶紧上前重新见礼，墩身拜见。“不知是柳小姐大驾光临，还请恕婢子眼拙了。”
　　“不必紧张，我也只是听说京城这半年有间糕点铺子甚是热闹，趁着今日出门过来看看罢了。”圆圆的杏眼配着圆圆的小脸，明明已是及笄的年纪了却仍是满满的少女气息，只是说话行事却已经很成熟了。
　　“小姐如果累了可以去后院休憩，婢子给您试试各色的茶点，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还请小姐不吝指教。”我垂首敛目，在心底揣测她此行是想干啥？
　　“那倒不必了，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府了，等有空闲我再来试试姑娘的手艺吧。”柳碧君不知为何又要走了。
　　“小姐稍等。”我赶忙在壁橱中拿出一个木制的点心匣子，铺好垫纸，从陈列架上每样糕点都取下一块放入匣中，直到装满匣子才打包递到了跟随柳碧君的侍女手中。
　　“小店没有别的，只是点心还稍稍可以入口，请小姐不要嫌弃才好。”不管她是真想走还是假意客气，现在她还不是主母，实在不想跟她有什么过密的接触。
　　“正好我们也玩累了，不如我顺路护送柳小姐一程吧。”宋青山不知为何也蹦出来替我解围了，我抬头轻轻看了他一眼，他也正斜眼瞄着我，见我看过去，又把眼睛放直了。
　　“给我也打包一匣子。”宋淑英似乎不想回去，可又不好忤逆兄长，就冲我来了。
　　“好的，您请稍等。”我又拿出一个木匣照样收拾了一匣点心递到了宋淑英的丫环香香的手上。
　　看着两车一骑慢慢走远不由得暗舒了一口气，前几天还在瞎操心侍雨处境的我，现在看来比起侍雨我也没几天自在日子了吧。

　　时光在不知不觉中走向深秋，空气中的风挟带来的不再是阵阵的凉意，那凉爽渐渐变成了风刃，只是还没有凉到刺骨，即使这样刮到身上也让人两股颤颤了。在人群开始渐渐稠密起来的时候门口又停了三辆满载货物的马车，伴随在马车周围的除了押车的师傅和看热闹的人群，一同归来的还有伴墨。
　　这次伴墨去的是北方，去的时候把齐卫安庄子上产的粮食带了个饱足，回来的时候除了带回了大量的山珍与奶酪，还带回了很多的皮子，伴墨似乎磨练出了商人的敏锐，前两次还不能自己做主的伴墨这一次齐卫安给了他更大的权限，粮食运到北方贩卖比在这里贩卖多赚了两成的银子，现在正值深秋，天气渐渐冷了起来，在各个大户人家开始准备做冬衣的时刻，伴墨的皮子又运到了。
　　齐卫安手中其实并没有多少银钱，即使是有一些价值不菲的豪奢玩物，那也都是长辈们年节大庆时赐予的，长辈赐予的物件虽然值钱，却是不能变卖成银钱花用的，齐卫安真正开始有私房钱其实就是去年游学的时候才开始存起的，因为要出远门所以齐二夫人，也就是齐卫安的母亲才给了他一笔数额还算大的银子，因为考虑到齐卫安已经定了亲，快要成人了，才又给了他一个小庄子让他练一下手，小庄子的规模并不大，出产也没有什么出挑的地方，所以一直以来齐卫安也并没有大把的银子可以花销，这个铺子是个意外，齐二夫人因为齐卫安并未成亲就搞出了我这个麻烦，怕事情传到亲家耳中惹人不快，所以给了我这么一个放逐之地，其实她本想还我身契予我自由的，是我担心出去无法立足才赖在府里不走的，至于齐卫安又与他母亲交涉了什么，他不说，我也不会知。
　　难得的是齐卫安运气比较好，这个本没打算有何收益的铺子越来越赚钱，而伴墨也开始崭露头角，出了三次远门，赚来的利润一次比一次丰厚，以后恐怕要做齐卫安身边第一位的外管事了。
　　还未想好怎么处理这一车的皮毛，齐卫安手上只有这一间铺子，可茶点铺子卖皮子听起来有点不靠谱。刚开始往院子里卸货，已经有在这里买糕点的老顾主询问皮子的事情了，我翻看了一下伴墨的货单，加价一半竟然一下子就卖出去了四五张，是这一批皮子里成色最好的，徽州府的汪公子不差钱，买到成色最好的皮子他很开心，我也打消了糕点铺卖皮子的疑虑。顺势又在左厢隔间加了一个大壁柜，将皮子一块一块叠好摞在了壁柜上搭着卖。
　　这次伴墨回来仅休息了一旬就又被齐卫安支了出去，以前对我和伴墨的事情不上心的齐卫安，也许是被白花花的银钱打动了，竟然也会偶尔问起生意的事情了。

　　十月初三是个宜嫁娶的黄道吉日，今日的阳光的确是明晃晃的照得人满身暖意，看着伴守在一边忙进忙出，我却有些提不起精神。及至申时末，伴守与石榴也拉着谷雨回齐府凑热闹讨赏钱去了，铺子里只留下了一个我。天渐渐沉了下来，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我也准备休息了。
　　关上大门却没有闩死，因为不知道伴守他们几时会回来，况且书院这边治安一向良好，没有哪个学子会做出破门而入的事情。踱步至后院烧汤沐浴，想着泡在桶里闲来无事，看到案板上的米酒，从未喝过酒的我似乎听说过米酒并不醉人，随手抱了起来，一边泡澡一边轻啜着米酒，清甜的口感让我不知不觉喝下了一整坛，腹部有些鼓涨的难受，跨出浴桶用棉布胡乱擦拭了一番，站立起来不觉有些晕眩，随手扯了件触感细腻的棉袍系在了身上，迈步一走却绊了个狗啃屎，幸亏是冬日，地上被齐卫安吩咐铺上了毡毯，否则这一下非要将我摔回老家。等我爬起来才发现棉袍很长，被我拖在地上长长的一截，绊倒我的罪魁祸首就是它。
　　原想换回自己的棉袍，可是身上裹着这件棉袍的触感丝滑温暖的让我迷恋，发髻摔散了开来，拔下发簪扔到了一边，提起袍脚，趿拉着绣鞋晃去了净房，纾解一番终于不鼓涨的难受了，只是头开始一阵阵泛起了晕眩。
　　晃晃悠悠向卧房飘去，只是忽然想起刚刚铺子里似乎有人影晃动，顿住脚步想了想，又提着袍子向前面铺子飘去，是伴守回来了吗？
　　踏进前厅入目的是一对圆滚滚的杏眼，我歪头想了想，“柳碧君？”好像是这个名字，那旁边就是齐卫安了？双眼有点模糊，晃了晃身子才想起来似乎没行礼，放下袍脚墩身行礼，却感觉地在摇晃，我以为这次摔得会比刚才狠了，没想到地却是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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