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一方

　　齐卫安一直逗留到快要宵禁的时分才走，抬眼看着他留下的一片狼藉，我却一动都不想动，初秋的粘腻不似三伏日，不洗下去便难受的睡不着，等到汗渍全都晾干，我也早已梦会周公许久了。等我睁眼醒来的时候伴守与石榴也已经把今日要卖的糕点做好了。
　　熬好的参汤一股脑倒进了浴桶，抬眼看到灶房里石榴给我准备的早点羊乳杏仁汤，迟疑了一瞬也随手倒进了浴桶，泡在桶里轻啜着避子汤，苦涩的味道一点一点经由唇舌渗入味蕾，一早的饥饿也被药汤冲的点滴不剩。等我收拾好身上的狼狈，铺子已经开门了有一会儿了，随手穿了件青灰色熟绢的罩衫便进了前面铺子。
　　伴守小小年纪已经能够独挡一面了，即使我在后面磨蹭了许久却一点都没耽误前面的生意，看着伴守熟练地迎客，收钱，打包，我在旁边反倒闲了下来。记好往来账目，收拾好两侧厢房就到了晌午时分。
　　“伴守，回房间午睡去吧，把谷雨也带回去。”我趴在柜台后面懒洋洋的，说话也有些无力。
　　“姐姐要不要去休息一会？”伴守并没有应声回我，反而问询我是否需要再去休息一会儿。
　　“你和石榴卯时就起来忙活了，现在也该休息了，带着谷雨去歇晌吧，不到申时不许起床。”伴守，谷雨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总这样操劳会长不高的，既然商量无果，就只能黑下脸来命令他了。
　　秋日的午时阳光正好，一眼望去细碎的阳光洒在碧绿的树叶上，星光闪闪，一片耀目。趁着日头正好，抽出书架上的游记打发闲暇，倒也自在。
　　申时一到伴守就拉着弟弟谷雨走了出来，正好客人也开始陆续上来，伴守一来一往的与客人互动着，谷雨在一边安静的守着哥哥，看到哥哥需要什么不必伴守出声，谷雨已经一溜烟小跑过去拿了回来，等到客人不多的时候伴守一边教谷雨习字，一边自己默书，看着如此默契的兄弟两人，我已经渐渐忘却了墙角下孤单的两个小人的画面。

　　近几日书院的公子们开始有些浮躁了，群聚于两间厢房的时候开始讨论起七夕的盛景了，这是少数的成年淑女小姐们夜间可以出来活动游玩的日子，有些心思活络的风流公子已经开始准备那一天都蹲守在街边观看小姐们投针乞巧了，看投针是假，恐怕提前探看哪家小姐合眼，回去请求父母提亲才是真的。
　　乞巧节的前一日街道两旁就挂起了宫灯，火红的灯笼沿着城内的河道摇曳成了两条火龙，早上张开眼的时节，石榴已经早起做起了糕点，伴守比我也没有早起多久，看着伴守与石榴在厨房忙碌，我移步到铺子里面供上了魁星，又在门口摆了张桌子放了几只装满清水的碗，并乞巧用的绣花针。
　　从早上开始街面上的人就络绎不绝了，看着门前满怀春情的公子小姐们在街上走过，我不由得想起了情人节拿着一朵玫瑰花看着我微笑的齐昊，虽然已经遥远的模糊了记忆，可是他的脸，却依然清晰的未被时间冲刷干净，心口有些微微的刺痛，这痛却已经伴随了我近三十年。不管岁月如何流逝，每个女人心中都藏着那个粉嫩的公主梦吧。
　　今日的生意比以往都要好的多，逛累了的公子小姐们把这里当成了休憩的最佳选择，只是地方有限，无奈之下只能将左侧厢房用作招待女客，右侧给了公子们。今日热闹的是宋青山竟然也带着妹妹来了这里。
　　平日里金光灿灿能闪瞎我狗眼的淑英小姐今日打扮的倒是低调了很多，头上只点缀了两颗明晃晃的东珠，沉香色水纬罗的对襟上衫搭着穿花凤缕拖泥裙，腰系金镶碧玉带，足登银缎高底镶珠鞋，夏日时节看上去一片清凉。宋青山今日穿着银缎丝锦箭袖，少了金晃晃的项圈配饰也变作了文质彬彬佳公子。
　　“侍星姑娘还有未有单间可以休憩一会儿？”宋淑英进门就想要单间，可是这时节，哪里去变个单间给她？
　　“若是小姐不嫌弃，您跟婢子去后院可好？”这是我的第一个大客户，又是宋青山的妹妹，只能领去我的房间了。
　　“带路吧。”宋淑英没有说话，宋青山倒是开口了。
　　墩身行礼后我领着他们主仆四个人来到了我们的堂屋。
　　“委屈宋公子在此暂歇了。”伴守的房间他肯定不去，只能让他坐在堂屋休息了。
　　“宋小姐是要在此休息还是去婢子陋室将就一下？”我回头看着宋淑英问。
　　“我和兄长在这里吧。”她看了一眼宋青山，直接坐在了我的摇椅上摇晃起来。看来我是高估了自己了。
　　我奉上冰镇的椰汁与水果拼盘，蛋糕拼盘在宋淑英手边的小几上以后又给宋青山捧来了他惯用的茶叶与茶具，然后端来了他常食的茶点以后躬身退下了。
　　人群依然拥挤，客人刚走了一波接着就会又来一波，就在我忙得晕头转向的时节，铺子里却来了一位很奇怪的客人。
　　银盘似得圆润小脸上是两颗乌溜溜圆润的杏眼，娇俏小巧的琼鼻下菱唇不点而红，穿着金枝线叶纱绿百花襦裙的小姐虽然一身打扮并不张扬，却在举手投足间充满着书卷气，打眼一瞧就是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千金。
　　“小姐需要什么不妨告诉婢子，但凡敝店能做到的，一定尽量满足您的要求。”看着进屋就开始领着小丫鬟到处打量探看，却始终不发一言的小美人，我不禁感到有些奇怪，她进来有一盏茶的时间了，既不买东西，又不休息，我跟在她屁股后面转的都开始眼冒金星了，她却还是不说她的需求，看这斯文的举止又不像来砸场子的，真是让我有些为难了。
　　“碧君姐姐？”耳后传来宋淑英的声音，我转头看到宋青山和她妹妹似乎是休息够了，带着两个随从一同走了出来。而这个碧君，应该是我面前这位难缠的千金了，只是听着名字为什么这么耳熟呢？
　　“淑英妹妹，宋大公子好。”碧君小姐笑盈盈的跟宋青山与他妹妹打招呼。看来是熟人，只是这京城士族之间谁又和谁不是拐着弯的姻亲呢。
　　“柳小姐安，也代我问候柳大人一声安好。”宋青山彬彬有礼的对着柳小姐鞠躬问好，脸却对着我勾唇一笑。
　　看着宋青山那让我心慌的笑脸，脑子一片浆糊的我忽然记起了齐卫安的未婚妻似乎就叫柳碧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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