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一方

　　齐卫安安静的吃着晚餐，今天的宋青山也一直没有个笑脸，我忐忑的挂念着那两个孩子，却知道现在并不是提他们的好时机，一直忍耐到回房间，我还没有开口，齐卫安已经问了起来。
　　“你今天一直跟那两个孩子在一起吗？”齐卫安一边洗脸一边说。
　　“公子，咱们府上不是每年都要补充奴仆吗，那两个小孩子不要钱，能带回去吗？”我能做的只有这一点点，即使是让他们用劳动换取活着，那也要看主人高兴不高兴要。
　　“军户的来源一般都很复杂，这并不是我想带走就能带走的，那两个孩子什么情况？让你都忍不住心软了？”齐卫安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似乎是有顾虑。
　　“他们的父亲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恐怕凶多吉少了，他们的母亲大着肚子，已经走了，只是他们好像接受不了，并没有装殓。”想起那冰冷的妇人，我忍不住一哆嗦。
　　“现在并不是战时，边关已经十几年没有过冲突了。”齐卫安沉吟了一下告诉我。
　　“那他们的父亲现在还活着？那为什么不回家？”士兵的伤亡，有时不只是在战场吧。
　　“我只是说不能确定他已经遇到不测。”齐卫安跟我解释。
　　“嗯。”我给齐卫安递过去帕子，又给他把衣服换下来。
　　“公子，宋公子今天情绪似乎很糟糕？”我想了想，还是抵不过心中的好奇，又不能直接问齐卫安如何这样闷闷不乐，只能问一下宋青山。
　　“无碍。”齐卫安的回答杜绝了我所有接话打探的道路。看来是不让打听，我也没有非知道不可的执着，耸耸肩，作罢。
　　齐卫安倒是真的让伴书去驻军衙门探问了那两个孩子的来历，孩子的父亲身份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母亲是充军流放犯官家的小姐，已经落户近十年了，小吏听说那妇人已经去了，便派了仵作过去查验收敛，再听说有人想买走那两个孩子，也痛快点头了，很便宜，跟买只鸡差不多的价钱。
　　边城之行收获不多，只是多了两个跟车的孩子，失去父母的孩子总是会快速的成熟，只有七岁的哥哥为了表示自己有用一路都在抢着干活，虽然只是捡捡柴火，洗洗锅碗，但已经很懂事了。沉默不语了几天的宋青山也慢慢恢复了嬉皮笑脸，我们又开始一路向东出发。
　　沿海在这个时候并非宜居之地，也许是故土难离，也许是迫于无奈，这里的渔民都是把脑袋别在腰上讨生活的，出海打渔不知道哪一次出去就再也回不来，所以这里的渔民们都是聚居在一起，相互关照，谁家出了事情一村的人都会多少帮衬一些钱物，不至于让孤儿寡母活不下去，相比起内地，这里的人们自成一个小体系，官府能介入的除了税收，其他反而不多。这次我们的运气不错，刚借住到了村长的家里，就回来了一艘渔船，收获也颇丰，看着活蹦乱跳的琵琶虾，我馋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撺掇着齐卫安买下一些海鲜，我和伴书伴墨几个开始大展身手。
　　伴墨看着我往鱼腹，鱼身上猛塞葱姜蒜，不由有些怀疑我的动机。“侍星，你确定你做的这个能吃？”伴墨对于我的厨艺深感佩服，因为我能把一切神奇都化为腐朽。
　　“这次侍星好像没做错，食谱上有记载这种做法的。”还是齐卫安有见识，他虽然也没有吃过海里的鱼，他读的书里却是有涉猎的。
　　“我知道我做饭不好吃，所以才清蒸呀。”我一边忙碌的料理海鱼，一边还要跟伴墨解释。
　　“既然公子说没问题，那应该是没问题。”伴墨对于齐卫安还是非常崇拜的，不是谄媚的附和，而是真的尊敬与崇拜。
　　忙忙活活一个下午，终于吃到了来到这里的第一顿海鲜，兴致勃勃的剥着虾壳，大快朵颐的感觉真的是好爽好满足，只是琵琶虾的壳实在是不好剥，吃了几个之后就觉得太费力气不想再继续吃了，捡来的小孩子很是贴心，看我只吃琵琶虾之后就也剥了几个虾，因为人小，又没有技巧所以即使一口都没舍得吃，也只有小小那么几块虾肉，他见我不再剥虾以后，就捧着剥好的虾肉送到了我的面前。
　　“侍星哥哥，给您吃。”已经改名为伴守的孩子，眼睛里闪着细碎的星光。
　　“好，你过来。”我的心里微微的扯痛，拉着伴守的小手让他坐在了我的身边。
　　“张嘴。”我拿着沾好姜醋汁的虾肉命令着伴守。
　　不明所以的伴守乖乖张开嘴巴被我塞进了一口虾肉。
　　“好吃吧？”我看着伴守，笑眯眯的问。
　　“好吃”伴守的眼光有些微红，也许是想妈妈了吧。
　　“伴守的心意侍星哥哥知道，谢谢伴守的虾，快去找弟弟一起吃去吧。”我摸摸哥哥的小脸，心里一片绵软。
　　“好的。”伴守对我笑笑，乖乖的去找弟弟一起吃饭去了。
　　“怎么忽然变得这么一脸慈祥。”伴墨也端着一盘剥好的虾肉放在了我的面前。
　　“伴墨哥最好了。”看着面前满满的虾肉，我满心欢喜的大快朵颐。
　　“伴墨哥，你给我剥这么多自己还没吃吧，趁着新鲜赶紧吃吧，等咱们走了就吃不到了。”我看伴墨并没有吃多少。
　　“好。”伴墨坐在我身边也陪着我吃了起来，只是他似乎对海鲜真的没有什么兴趣，完全感觉不到他爱吃。
　　忙忙碌碌的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傍晚的渔村静悄悄的，呼吸着咸湿味的空气我渐渐进入了睡眠，只是梦中的我却仿佛受到了撕扯，天还未亮，我就在哭泣中醒来了。
　　摸着被泪水打湿的枕头，昨夜的梦境醒来就已经遗忘的差不多了，只是我似乎知道我梦到了什么，心口一阵阵气闷，我悄悄穿好衣服，想去外面溜达溜达。
　　“你要去哪里？”本来正要推门出去的我被突然出声的齐卫安吓了一跳。
　　“公子，我把您吵醒了？”我的动作很轻，没有发出声音呀。
　　“嗯，你等等我。”齐卫安也坐起了身。
　　我帮齐卫安也穿戴好衣服，又打水服侍他洗脸梳头。
　　“要吃早饭吗？”我把齐卫安收拾整齐后问他。
　　“先不用，你要去哪里？”齐卫安似乎对我半夜爬起来的去向更感兴趣。
　　“只是想去海边走走。”我知道我不说就休想出门，只好交代了。
　　“走吧。”齐卫安倒是率先走了出去。
　　咸湿的海风吹拂着海面，夜晚的海边还是有些冰凉，我和齐卫安一路提着油灯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天空渐渐有了些微亮，不知不觉海天的颜色开始渐渐变成浅蓝，天水相接的地方出现了一道红霞。红霞的范围慢慢扩大，越来越亮。太阳就要从天边升起来了，我和齐卫安目不转睛地望着那里。过了一会儿，那里出现了太阳的小半边脸，红红的，看上去就让人感到温暖。太阳像负着什么重担似的，慢慢地，一纵一纵地，使劲儿向上升。我转头看向齐卫安，霞光洒在齐卫安的脸上，让齐卫安多了一丝神圣的味道，他似乎感觉到了我的注视，澄澈的双眼看向我，我忽然想起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话――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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