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生

作者:夸父吃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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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 章


      弦歌也不知什么时候,每次绣花绣到意兴阑珊时,就会想起一个人的眉眼。“真是无端端!”弦歌总是笑笑自己。可是渐渐的久了,那人的眉眼却在心上渐渐清晰起来。
      桃花红艳,梨花粉白,柳条嫩绿,三春艳色,皆在眼前。弦歌使劲睁开眼,想要看看春景,可是眼上好似蒙上了厚厚的帘幕,眼皮重的像铅,睁不开眼。远远地有悠扬的曲调传来,弦歌揽起裙摆,跑了过去。进了大堂,看见众人站在大堂中,发现对面站着张白龄,爹爹阿娘都站在高堂上,不知何时手里牵着红丝缎,弦歌这时才意识到,垂在眼前的竟是大红喜帕。心下一阵惶恐。等到躬下身时,才发现自己脸颊落下泪。如果这就是自己要的归路,那就走吧!就在头颅已经低下,想要叩首时,却听见“等等”弦歌这时抬起头,隔着层层帘幕,看向那个人,突然全身一战,泪珠就毫无预兆的砸在地上。弦歌此时方知道,卢笙平于自己是一场绮梦,是自己素锦上那少有的几抹艳色,可是这一生要有这几抹才不枉呀。“弦儿……”是他在叫自己吗?记忆中他少有和颜悦色的时候。他穿过层层人潮走向自己。“弦歌,跟我走。”弦歌觉得自己的手仿佛柔弱无物,牵缠住他的手,安稳,不忍放下。可是此时白兮突然站在自己面前,对着自己大笑,后仰倒下。那手还是放下了!弦歌大惊一场,汗淋淋的从梦中醒转。
      有人轻敲窗扇,弦歌走下床,推开窗,迎进了一屋春色,还有一个白衣飘飘的人。“来,坐吧!”她看见自己的手按在那人肩头,听见自己彷如潺潺涓流的声音,轻柔的说:“我帮你按摩吧!”她青葱般的手拂过他细长的眉梢,向下是那双狭长的,时常望向自己的眸子,他的颧骨真高。她的手一下一下按捏着,像在她心上敲打。她心里颤着,却也欣悦的笑着。“听说眉眼细长的人,生而凉薄。”他笑着,手覆上她的柔荑。她不由得俯下身,他的唇贴着耳,手无意识的轻抚着她的指尖。“是吗?”突然,她恍然大悟,自己只是在想着,这么漫长的一生,没有一个人陪着自己,那日子将何其难捱。突然她睁开眼,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掀开被子,一头乱发,跑到窗前:“小雅,小雅。去,告诉卢笙平,我,找他。”
      满园秋色,俏盈盈的立着。一个女子踌躇着,面色焦急,可是却还有一方安恬。戏园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女旦在台子中央咿咿呀呀的唱着。
      小尼姑年方二八,  正青春,被师傅削了头发。  每日里,在佛殿上烧香换水,  见几个子弟游戏在山门下。  他把眼儿瞧着咱,  咱把眼儿觑着他。  他与咱,咱共他,  两下里多牵挂。  冤家,怎能够成就了姻缘,  死在阎王殿前由他。  把那碾来舂,锯来解,把磨来挨,  放在油锅里去炸,啊呀,由他!  则见那活人受罪,  哪曾见死鬼带枷?  啊呀,由他,  火烧眉毛且顾眼下。
      那女子眉眼流波,中间立着尖俏俏的挺鼻,红嘤嘤的樱唇轻抿。一身血红色装束,娇俏艳丽,站在湘绿色的台布边,简直像是出尘女鬼。卢笙平走进西苑时,看到台上立着的虞弦歌,突生出一股惧意。“今日请公子来所为一事。”弦歌在台上突转了唱腔:“请公子成全。”卢笙平向前一施礼:“请讲。”虞弦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公子如此认真,小女子倒是难以启齿了!”抿着嘴,眉眼流波。“公子,可否娶我?”卢笙平蓦地一震“这玩笑……可……开不得。”“看你平日所为不像个呆子,怎地今个就如此痴,我一姑娘家家,怎会拿这种事开玩笑!”说完,直愣愣地看着卢笙平:“想好了,就到相府提亲吧!”卢笙平呆愣愣的站着,目送着虞弦歌甩着血红色的水袖,尤似一滩滩鲜血挥洒在空中,渐行渐远。
      几日后,整个京师都传遍了。丞相的女儿要出嫁,嫁的是当今圣上御笔钦点的状元爷。街市上来来往往的人都赞叹着,才子佳人郎才女貌的戏文故事成了真。外人只是图看戏热闹,只有内里人才知道有多少煎熬。
      卢笙平几日之后,竟真的允诺而来。看着立在堂上似是一杆绿竹的七尺男儿,突然跪在勃然大怒的爹爹面前,低眉敛目。虞弦歌心里突然生出一丝惆怅,那丝惆怅逼着她咬紧了牙。躲在虞美人背后听到的那句:“虞弦歌,她这一生也就是注定了要嘛嫁于皇家,一生荣华。要嘛!就是嫁于匹夫,一生庸碌。”一直在她的脑中盘桓。她和他之间是横亘着无比宽的界限。他是新晋的新科状元爷,前程似锦。假如娶了她,那他的晋升之路,那就就此折了。至多就是一个京城脚下的芝麻绿豆官。这看似风光无限的路途其实全是虚土。一脚迈下去,除了弄的自己满头满脸的狼狈,当真是没几分其他好。现在他的这份坚决,只是因为还没迈下去,这路看着还是风光。她突然觉得自己给他人带了灾。可她也不是圣人,她其实是愿意自己欢乐,即使这欢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她也就是在茶余饭后内疚一下。
      她念起她父亲在相国寺中说:“是我对不住她,我这半辈子没筋没骨的活了过来。面上看起来繁花着锦,可哪一步不是得可着尺寸迈,差一点,跌下去就是万劫不复。”他想了想望着天,木鱼声阵阵:“那日隆冬大雪她捡了我,就是个错。”那是他父亲和一个女人的情缘,她听着都不免为那个人心伤,可谁又能将别人放在自己前方,她自私又固执的拖卢笙平下马。
      卢笙平走后,父亲招她进去:“弦歌,你可想好了?”虞弦歌侧过身,静悄悄的笑了,转过脸来:“父亲,我们都明白以您现如今的权势,已经无法再上一步了,往后走的全是下坡路。若是您献于太后以忠诚,或许下坡路不至于走的太快;若是无法让太后心安,那么一步跌至尘埃,或许都是有可能的。”他们身上的荣华权势全得仰赖着他人的给予。“女儿对那巍巍宫阙没有半分喜爱,所以只能在自己仅有的选择中挑一个还算可心意的。”虞偃柏眯着眼:“你爱他吗?”“我能谈爱吗?父亲。爱了又会怎样?爱了就能好好过这一生吗?你怎么能确定爱人有朝一日不会死于自己屠刀之下。?”虞偃柏哑口无言“罢了,不爱便好。去吧!”
      钱塘潮起潮涨,弦歌日日流连歌台酒肆,她爱不爱卢笙平没关系,她只是太寂寞了,想要有个伴。从她生命之始就开始的棋局她倦了,做不了执棋者,撤出去也是一个选择。
      “弦歌……”张白龄笑嘻嘻凑上来,虞弦歌也不避开,冷冷看着他。“弦歌……你我相识经年,说句话总成吧!”弦歌撇过头磨磨牙,再转过身来,巧笑嫣然:“说吧!”“我爹刚从宫里回来,听说你爹把太后眼都气斜了。”弦歌笑笑:“太后可真真为我操心。”“可不是嘛,前几日女贞王子来朝,想求取一个帝姬,太后哪能放人呀!她可就嫡亲嫡亲的端淑公主一个呀!所以……”“所以太后原意是想嫁我?”张白龄无奈喝了口酒,撇撇嘴:“太后现意也是要嫁你。”“然后?”“太后肯定没直接说要你嫁人,只是在大殿上借皇上口提了句要认你做干女儿。你父亲二话没说回绝了。”“哦”弦歌心底乱麻麻一片,她是不是太不考虑后果了。
      卢笙平从侧门进来的时候,看见弦歌呆呆立在窗前。“满京城都在传左相千金出嫁,我这个正主却都没听闻日子。”“阿雅没跟你说吗?”卢笙平眯着眼,拽过弦歌的手:“说了,只是想问问,你是不是还确定。”他握紧她的手,看向那一瓶酒:“你嫁给我,荆钗布裙可能受的?”弦歌大骇,转过头去:“你……你怎么……”“明眼人怎么能看不出来呢,太后如此忌惮朝臣,且左相又是权臣之首,怎会不留个心眼。你的婚姻是太后最好的筹码。”末了又淡淡说了一句:“其实也是左相最好的筹码。”“我怎会不知道呢!每个人明里暗里提点过我那么多次了。我怎么会不知道我的命是生来注定的,我只是想自由一点,快活一点,我没错呀!”弦歌呆呆愣愣的看向远方,“我知道要付出代价的。”
      “你在这个命定棋局里选了我,没去那至尊之位,也没想过简家的宗室子弟,我很荣幸。”卢笙平揽住弦歌,“不妨我们去赌一把。”
       
      她醉了,梦里面有人轻柔的抚摸她的脸,轻轻地柔柔的,像小时候父亲常有的那样,她开心地笑了,贴上去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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