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生

　　于渺渺踏进咸安宫的前一刻，曾回头望了望。
　　然而月色之下，空荡的街巷一片寂静，只有我与薛晏西二人而已。

　　“袁暮白竟然都没有出现。”我不满道。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出现？”薛晏西望向不远处沙沙作响的大榕树。
　　我顺着薛晏西的目光看去，只见粗壮的树干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影。人影自树影婆娑下走出，正是袁暮白。
　　“这些日子有劳阿引姑娘照料渺渺了。”袁暮白的脸上淡淡的，带着进退得宜的皇室风范。
　　刚刚把守的侍卫纷纷向袁暮白行礼，袁暮白微微颔首，不怒自威，沉声吩咐道：“照顾好渺渺姑娘。”
　　这个样子的袁暮白总让我觉得哪里不一样了，可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一样。只是隐约觉得他似乎不再是初初那个会露出痞笑的少年了。

　　我们想要得到什么，就必定要失去些什么以作交换。可那些被我们交换掉的东西，当真是我们可以割舍的东西吗？在无数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们有没有想过，愿倾尽所有，只为拿回当初被交换出去的东西？

　　倚翠楼。
　　听音坊已然关了。素年便只得到了倚翠楼。我们自然是也不能去听音坊了，便只能到倚翠楼坐一坐。
　　这是袁暮白自苗疆回京之后，我们第一次小聚。任谁都能看出来袁暮白的心情不大好。素年小心翼翼的侍奉在侧，雅间内的气氛一度有些压抑。
　　薛晏西打破沉默，“汾王殿下此去苗疆，路途遥远，可查明那传言真伪？
　　袁暮白听到薛晏西发问，似是终于回了魂，轻轻摇了摇头，”现在还不好定论。当时西南边疆来报，说苗疆率众越过十万大山，进犯大榆。打的西南边境全无还手之力。便是在那时，坊间传闻西南边出了怪物，伤及人畜无数，却无法制服。皇上这才派我亲自率兵去苗疆。可我抵达之时，那苗疆的进犯已然停了。“
　　“停了？”“
　　“嗯，停了。”袁暮白眯了眯眼睛，“这才是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他们志不在攻城掠地，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却是为何？”
　　薛晏西挑了挑眉，“确实。苗疆三十六峒与大榆向来以十万大山为界，从来互不侵犯。西南边疆可是最好守的地方，是个好差事。可是此次苗疆竟然主动出击，却又似乎意不在攻城掠地，难道，他们有其他的目的，还是，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袁暮白抿了口茶，“我也是担心苗疆还有动作，特意在西南边境驻扎了一些时日，但是苗疆那边却登时便安分守己起来。我便派了使者进入苗疆，倒是听了一个也算不得有趣的故事回来。”
　　我登时来了兴趣，“什么故事？”
　　袁暮白见我如此感兴趣的样子，似乎也提起了一些兴致，微微勾起嘴角，“别急，先听我说个引子。约莫两年前，苗疆三十六峒突然闯入了一个男子。这男子一袭黑袍，连脸也遮住了，看不分明。苗疆三十六峒向来与世隔绝，崇尚巫术，流传着大量上古秘术。这男子自称鬼公子，竟然对阴诡的巫术颇有见地，迅速被奉为了座上宾。这鬼公子初来时见不得阳光，似乎羸弱不堪，但就在半年前，鬼公子得以出现在日光之下。不久，他便囚禁了长老，并以此为要挟，胁迫苗疆擅用巫术者随他去青云山。”
　　薛晏西微微皱眉，“滁州青云山？大榆的滁州？”
　　“不错，正是滁州青云山。大榆的国境向来是死守，绝不会让其他人擅入大榆境内。鬼公子想去滁洲青云山，唯有胁迫苗疆众人进攻我西南边境，他方能率人趁乱进入大榆境内。那鬼公子众人已不在苗疆，想来是去滁州了。算脚程，他们早该到滁州了，但我至今没听到什么消息。实不知他们到底意欲何为？”
　　薛晏西握着茶杯，若有所思，眉头越皱越紧。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只知道我在想什么，“汾王殿下，这不会就是你说的故事吧？这也算是个故事？”
　　袁暮白将茶饮尽，“别急，都说了刚刚只是个引子。那使者带回来的故事是个江湖故事。这故事说到最后，还与你的糊口本事脱不开关系。”

　　当今江湖之中，正派以青云山为马首，□□则以幽冥涧独大。但百年之前，幽冥涧还是邪派中不入流的小教派，直到陈宣麟以正派青云长老都难以与之抗衡的功力横空出世，遂一举使幽冥涧成为邪道翘首，陈宣麟也因此被江湖中人称为“鬼公子”。

　　陈宣麟本是孤儿，幼年时奇遇，被传至邪功法鬼脉决而不自知，后又机缘巧合拜入青云山陆大有门下。加之天赋极高，乃是百年不世出的练武奇才，年仅二十三岁便将正派道法与至邪功夫融会贯通，分别将天雷引与鬼脉决练至六重山、六重水功力。也是这一年，陈宣麟本应与陆大有独女陆千樱完婚，却因缘巧合被青云门青川道长发现身怀至邪功夫，为青云山所不容。青川道长集众长老之力终于制服陈宣麟，为永绝后患，欲处死陈宣麟。就在这当口，陆大有终究难舍十几年师徒父子之情，遂在生死关口救下了陈宣麟，但陆大有却也因此当场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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