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十五章
后来，竹惜玉才知，这长安城一共有一百零八坊，南北十四街，东西十一街，这平康坊位于东区第三街第五坊，隔条街是各地赶考生聚集处崇仁坊，东临热闹的东市，平康坊地处繁华之地，时人谓平康坊为风流薮泽。
马车从平康坊北坊门进去，停在中曲的一幢楼前。阿水道：“下车了。”竹惜玉掀了车帘，见是一幢富丽堂皇的三层楼，她跳下马车，问：“你与我同去吗？”阿水摇摇头，拍了拍马脖子，意思是他在此处候着。
竹惜玉驻足在这幢楼前，楼门之上一块醒日的黑色牌匾题字：神仙馆。那字体瞧着甚是眼熟，定睛一瞧却是出自苏二郎之笔。
彼时，竹惜玉还不知里面是何天地？找的人又是谁？她见这幢楼竟由二郎题字，又见这里热闹异常，人声鼎沸，皆是些穿着绫罗绸缎之人，往来穿梭于其中，想来这是个有趣之处，二郎对“有趣”极是感兴致的。
竹惜玉低头摸摸袖中玉佩，就在这个时刻，一阵呛鼻的香味呼地扑过来，一双雪白的纤纤细手挽住她的胳膊，嗲声嗲气的娘子声调：“哎呀，好嫩的小郎君啊！来到我们神仙馆为何踟蹰不前啊？走，走，我给小郎君安排安排。”
竹惜玉连对方的话都未听清，人已被拉进楼内。
在扬州，竹惜玉的生活并不太差，家里开个小作坊，阿爹亦常带她去扬州的大馆子里用过饭，她见识过里面的精致装饰，然而这座神仙馆却与之大不相同。
这里像是个没有窗子的楼，楼内的光亮皆来自于灯烛，昏黄的光晕使人站在这里，瞬间感觉可以放心地卸下周身疲惫，倍感轻松。大厅里并无排列整齐的食案，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圆型台子，上挂各色彩绸，有穿着轻纱的俏娘子在和乐而舞。台下是以圆木为界限，隔出若干个方方正正的场地，场地是有宽大的榻，上面围聚着人，嘈杂嚷嚷，看不太清面貌，却是笑声，行酒令，此起彼伏。
这里看起来不像是用饭的地。竹惜玉打量了一圈心下道。
竹惜玉被外面的小娘子送进来，立刻便又有个打扮得姹紫嫣红的娘子摇着帕子扭过来，她体态丰腴，腰肢却甚是柔软，走起路来跟条水蛇似的。
“哎呀，这位小郎君嫩得都能掐出水来？来来来，您有何吩咐，都跟我夏花讲。”竹惜玉立刻又被送到夏花的怀里。
这些娘子各个袒胸露臂，胸前又鼓又软，夏花拥着竹惜玉，还时不时地往她身上蹭，她躲都躲不及。
“大姐，我是来找人的。”竹惜玉终于适应了夏花的香味。
“哎呀，小郎君没相中我啊？那你找谁啊？”夏花撩着帕子，忸怩作态。
“阿春。”
“阿春？”夏花上下打量打量竹惜玉，“你是谁的人？”
“我，我是苏府苏二郎的人，来找阿春有事。”
“呦，原来是苏大少爷的人。您为何不早讲呢？来，我带您去。”夏花满脸堆笑，挽着竹惜玉便往楼上走，边走还在唠叨，“瞧瞧我这眼拙，竟未认出您是二郎的人。话又说回来，二郎可是有些日子未来了。我们阿春可是天天念着二郎呢！”
竹惜玉只得连连点头，身体尽量挣脱挤过来的夏花。
两人来到三楼，一楼大厅的杂乱之声已然听不清了，她们停在最里面一间房前，夏花敲敲门：“阿春，苏二郎派人来看你了。”
立刻，门打开，一个小娘子带着璀璨的笑容打开门：“是英卫吧。”可眼见却是个陌生人，眼里飘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疑惑，但仍旧热情地问，“这位是？”
竹惜玉连忙拱手道：“在下是竹惜玉，是苏二郎派过来交与阿春姑娘一件东西的。”
阿春道：“小郎请进来讲。”
夏花向她们行了个礼，便退下，阿春带着竹惜玉进到屋内。
这间屋子装修简单却不失个性，一张床榻，一张食案，透着小娘子闺房的清雅和细致，颜色多以黄色为主，竹惜玉很喜欢。
“小郎请喝杯花茶。”阿春打断她的观察。
竹惜玉立刻从袖中掏出苏二郎的玉佩，双手递给阿春：“阿春姑娘，这是二郎让我交与您的。”
阿春接过玉佩，轻声问：“二郎他为何不亲自来？”
竹惜玉想了想道：“他不便出来。”
阿春疑惑地看着她，圆圆的眼中雾气蒙蒙，娇羞中带着孩子般的纯真，竹惜玉心里猛地惊觉：这便是苏二郎喜欢的女子吧。
思及此，她再次仔细打量阿春，与她相仿的年龄，白里透红的脸，灵俏的眼睛甚是可爱，眉间点染着一条黄色小鱼形状的花钿,俏皮生动，头发旋拧至头侧，灵动乖巧。一身鹅黄色襦裙，恰当地衬托出阿春的身材，丰满却不臃肿，婀娜多姿，风情万种。
所以苏二郎才拒绝李二姑娘的吗？
竹惜玉思绪翻飞，阿春等不到答案，着急地问：“小郎君，二郎他可是病了？”
竹惜玉点点头，想了想，又摇摇头，她不忍心欺骗如此温柔的娘子。
“跟您说实话吧，苏二郎被禁足了。”
阿春看上去并不意外，道：“这便是了。前几日有些二郎的传言，那阿春明白了。我们何时出发？”
竹惜玉一愣，道：“二郎只让我把东西交与您，其他并未吩咐。”
阿春点点头，盯着手中的玉佩，道：“那你赶紧回去复命吧，时辰不早了，坊门要关了。”
竹惜玉便与阿春告辞，转身离开之际，阿春突然问：“小郎君可知这是何处？”
“是叫神仙馆啊！”
阿春笑笑，含情脉脉地问：“你可知外头的人为何来神仙馆？”
竹惜玉蹙眉，想了想：“他们……不似在填饱肚子，想是来玩耍的。”
“那这里又有何玩乐呢？”阿春戏谑着问。
竹惜玉知她是故意找逗乐，她不再回答，便道：“在下告辞。”
阿春咯咯笑个不停，喊：“小美送客。”竹惜玉向她作了个揖。
小美在门外许是一直候着，竹惜玉出来，她含着笑：“小郎，请跟我来。”她在前头带路。
这楼屋甚是安静，有许多间屋子，皆是门窗紧闭。
前头的小美走得不疾不徐，柔软的腰肢左右摆动，竹惜玉暗想：这一楼不会是蛇精的老巢吧。
两人此刻已来到二楼，而在二楼靠近楼梯的房间突然冲出一个娘子，她几乎是赤身裸/体，头发散乱，惊慌失措，跑着叫着：“三爷饶命……阿娘救我……”
她如此这般冲出来，立刻引起一楼大厅里宾客的骚乱，郎君们吹着口哨起哄。
“那个李老三又疯了？哈哈……”
“小娘子吃不消了……”
那女子却只跑下两层台阶，在她身后冲出来一个裸/体大汉，一把拽住娘子的头发骂骂咧咧：“再跑打断你的腿。”
大汉拽着挣扎的娘子往屋子里拖，娘子细嫩的肌肤在地上蹭出一道道血檩子。
而四周的人皆是看热闹般，无人劝阻。
“阿娘，阿娘，要死人了，要死了……”被拖拽的娘子哭着喊，妆容花了，像个悲伤的女鬼。
“他，他们……为何无人管？人都被伤了，这是何道理？”竹惜玉被阻挡在二楼楼梯处下不去，她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形，惊得目瞪口呆。
小美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竹惜玉，问：“你，不懂？”
竹惜玉反问她：“甚么？”
小美冷笑一声，小声道：“原来是个雏。”
“今天，姐姐我就让你明白明白。”小美拉着竹惜玉往人群外挤，竹惜玉看到方才的娘子已被大汉拖进屋，屋里传来皮鞭抽打声，女人哭喊声……
人群嬉笑着散去，竹惜玉和小美已来到一楼大厅。
一楼中央的台子上依旧是歌舞声声，仿佛二楼此刻未发生任何打人的恐怖事件。
小美带竹惜玉来到一处，几个郎君围坐在一方桌前吃酒，每个郎君怀里皆抱着个小娘子，小娘子浓妆艳抹，搔首弄姿，谄媚地为郎君们斟酒。郎君偶尔掐掐小娘子的脸蛋，还时不时地凑上去亲那脸蛋。娘子咯咯地笑，羞怯地与郎君嬉笑。
这个时候，若是竹惜玉还不知道这帮子人在做什么，便真真是个傻子了。
她登时脸飞红，一股无名之火腾地蹿上头来，苏二郎竟然让我来如此肮脏之处。
竹惜玉感觉胃部翻江倒海，她捂住嘴，防止吐出来，来不及与小美告辞，她愤愤地跑出神仙馆。
外面天色已晚，虽依旧是人潮涌动，但较之里面的污浊空气强上百倍。
竹惜玉大口地喘着气，平息胃里的不适，回头再看看那“神仙馆”的招牌，想：理应叫它地狱馆才是。
阿水见她出来，上前道：“小郎，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了。”那语气听起来仿佛是提醒竹惜玉莫要再留恋此处。
竹惜玉抖抖袍子，恨恨道：“是，赶紧离开。”
许是外面人多，马车行得很慢，竹惜玉掀开车帘子，见平康坊此时已是大红灯笼高高挂，整个坊区仿佛比来时更加热闹，可以听到娘子尖细的声音招呼着：“郎，来啊……”
妖言惑众，蛊惑人心。
真搞不明白素来好干净的苏二郎，竟喜欢来这等地方？
竹惜玉愤恨地放下帘子，想着：日后再也不要来这种地方了。
然而……如此好玩的事情，苏二郎岂能放过她呢！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