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归未归

　　41.
　　医院传来好消息的时候是在一个晴天，明媚的阳光照着葱绿的色彩，映在人心里都变得有活力了起来，就连平凡的麻雀都让人觉得可爱。
　　余敬晖到医院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像一只流浪狗一样团坐在医院楼底下的陆川。陆川看见他下意识的想起身，可只做了个势头，便停住了动作，余敬晖倒是注意到了，却根本没理陆川，拎着东西径直进了医院。
　　桑显和自己身体一直不好，生的混世魔王的心，却只有林妹妹病若扶柳的身子，半分折腾不得。一年三百六十五，能有一半的是日子不在医院，就算上天眷顾，因此在他自己的私人医院里一直给他留着专用病房，连带着余敬晖来这里也跟打卡报道似的，轻车熟路。
　　余敬晖推开门，看见的就是坐在画架前，不知道画着什么的桑显和，他顺手把东西放到病床旁的床头柜上。“怎么不继续当你的病美人了？躺够了？”
　　桑显和看都没看他，只俯下身去，用脚边放着的水桶洗了洗画笔。他翘着个二郎腿，一手托着调色盘，一手拿着画笔，就是配上他那红润的脸色之后，悠闲自得到让人觉得欠揍无比。
　　余敬晖见桑显和没理他也没去打扰，自顾自的从慰问品中挑出了个橘子，在一边吃。
　　桑显和撇了他一眼，抗议道:“有你这样的吗？吃病号的慰问品。”
　　余敬晖毫不在意的把最后一半橘子按进嘴里，“面色红润，神采奕奕，装两个月病的病号？”
　　桑显和拿笔的手顿了一下，他看了余金敬晖一眼，似笑非笑，却又转移了话题:“帮我把桌子上那盒藏青色的颜料拿过来。”
　　余敬晖“哦”了一声，顺手拿了一盒走过去，放到了桑显和面前。
　　桑显和低头看了眼颜料盒，又抬头看了眼余敬晖，抽了抽嘴角:“你色盲吗？”
　　余敬晖无所谓的说道:“我又没学过美术，我怎么知道我不分啊？”
　　“你不分颜色还不分字儿吗？我颜料盒上有字儿啊，况且你说我要藏青，你要是给我拿个藏蓝我也就忍了，你给我拿个玫瑰红色，你故意的吧。”
　　“顺手拿的。”说着，余敬晖从旁边的花瓶里拔出一支玫瑰，上面还挂着水珠:“喜欢吗？”
　　桑显和一手拍掉余敬晖递到他面前的玫瑰，顺手把画笔扔进水桶里:“行了，少让你哄陆川的那一套哄我。”
　　“不把你哄开心了，我哪儿有人可哄，怎么段顃没跟你说？”
　　桑显和一愣，眨了两下眼睛，随即才像恍然大悟似的说道:“我说你怎么知道我是装的，合着是段顃透的底。”
　　“是啊，要不是段顃当时穿着一身白大褂，悠哉悠哉的站在一边看戏，就真的要被你蒙混过去了。”
　　桑显和漂亮的五官都被皱到了一起，遗憾道:“啊——都怪段顃，功亏一篑。”
　　“行了，都两个月了，气还没有消？陆川也……”
　　“如果我说不原谅，你会让他滚吗？”桑显和突然打断了余敬晖的话，问道。
　　“……”于敬辉皱了一下眉，却还是认真地回答道:“不会，但我会想尽办法说服你。”
　　桑显和丝毫没有感到意外，只是勾唇扬起一抹微笑:“不可能的，你这辈子都说不服……敬晖，我桑显和一生洒脱恣意，可平生最后悔两件事，一件是把陆川送到你身边，另一件就是你要娶陆川的时候我没有拦你，他毁了你。”说着桑显和自嘲似的一笑，“可是你竟然还爱他，那我也没资格说什么。”
　　“显和……对不起。”
　　“我不需要你的对不起。”桑显和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正视着余敬晖的眼睛，“但是我要告诉你，你死后陆川就发动兵变，逼迫新罗投降，然后他一步三叩首的从城门走回中庆宫，把自己关了七年。”
　　余敬晖怔住了，微微的瞪大了眼睛:“……七年？”
　　“是，七年。七年后你祭日那天，他一把火烧了整个中庆宫。”
　　“那……那他呢？”
　　“连同他一起。”
　　余敬晖只觉得这话像棍子一样，给了他当头一棒，整个胸口都发闷的喘不上气。但桑显和没有管他的反应，继续说道:
　　“你守着她失踪的消息苦等七年他拖着你的死讯关了自己七年。你说过，他走了，你没家了，可你死了，他也没家了。”
　　“你说这些干什么……你不是恨他吗？”
　　“是我是恨他，可是跟你俩有什么关系吗？”桑显和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敬晖，我是你的家人，永远也只是家人我就是觉得这些事……你有权利知道。”
　　这些你不在时，陆川曾做过，却永远都不会说的事。
　　“显和......我……谢谢。”
　　“行了，下次要是真心感谢，就别说谢谢，俩字太单薄，还是多给些赏金实在些。”桑显和打断道:“快滚快滚，我家大宝贝儿来了，我可没那个功夫理你。”
　　余敬晖扫了眼门口的人，轻声应了一声，便飞快地走了出去，只剩下那两个在屋内的人相视一笑。
　　但余敬晖没有在意这个，他越走越快，到最后直接跑了起来，他甚至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还是做了。直到他远远地看见陆川时他才勉强回过神来，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仪容，确认不错后，他轻轻咳嗽了一声，伸手正了正自己的影子，然后故作稳重的抬头走了出去。
　　阳光洒下点点光辉，让陆川那么耀眼，即使他只是在很平常的和维加说话。
　　余敬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变得严肃，他走到陆川身后踹了陆川一脚:“走了。”
　　陆川被踹的往前跄了一步，整个人都是一愣:“啊？”
　　可余敬晖也没理他，自顾自的往外走，反倒是站在一旁的卡妮娜急了，猛推了一把陆川:“老大！人家让你跟他回家。”
　　“啊……啊！”陆川突然反应了过来，几步追了过去，伸手拉住了那人的袖口。
　　余敬晖用眼角的余光扫见了这个人，可怜兮兮的样子，只觉得既心疼又想笑，反身一把拽住陆川的领子，轻轻吻了过去。
　　小傻瓜，你我之间本就没有距离，你不用追得如此小心翼翼。

　　42.
　　桑显和看着楼下拥吻的二人，轻声笑了出来。孙昭奚从后面轻轻环住他，把下巴抵在怀中，人的肩上，顺手把之前那支随意放置在桌子上的玫瑰拿了过来，举到桑显和面前:“我以为你那么讨厌小陆将军，会阻止呢。”
　　被人用低音炮贴在耳边说话，桑显和直接被酥软了半边儿身子，他也无所谓直接丝毫没有形象的依靠在孙昭奚怀里:“我倒也想啊，可敬晖那个混蛋什么性格你也知道……便宜陆川了，才晾了他俩月。”
　　“就你主意多。”孙昭奚顺手把玫瑰加到桑显和耳朵上，“事先都不跟我打个招呼，你知不知道你都要吓死我了。”
　　桑显和一把把玫瑰扯下来，在孙昭奚怀里转了个身:“告诉你，你就露馅儿了。”说着他把玫瑰花嗯摁进了那盒玫红色的颜料里，拽着枝儿往画板上印了朵玫瑰。看着画上的“孙昭奚”在并缴多得那朵大花儿，笑的像只偷腥成功的猫。“美啊……真美。”
　　孙昭奚好气又好笑的拿掉桑显和捏在他下巴上的手，正想说什么，却听桑显和突然来了一句:“孙昭奚，我们结婚吧。”
　　孙昭奚一愣，随即笑了，他轻轻亲了一下桑显和额头:“好啊，但是你以前给两个男人做过婚礼策划吗？”
　　“好像没有。”桑显和笑了，眉眼弯弯，他一边努力思考，一边搓着下巴:“要不先拿余敬晖他俩做实验吧，找找经验。”
　　“那他俩的婚戒呢？你要设计吗？”
　　“当然，还有礼服……”桑显和突然想起了什么，笑的无比诡异。
　　“……你不会要给陆小将军设计婚纱吧？”
　　“怎么可能，我是那种人吗？”桑显和反驳道。
　　孙昭奚刚想松口气，就听见桑显和飞快地说道，“当然是粉红色哥特式洛丽塔分公主小纱裙了。”
　　“……”深受桑大少偶尔吊诡癖好荼毒的孙昭奚几乎是瞬间想到了画面。
　　“开个玩笑，怎么可能。”看着恨不得能把自己脑子扔水里洗洗的孙昭奚，桑显和笑的真心实意。“上辈子两个人的媳妇是天子监按国礼准备的礼服，我不喜欢。这辈子没什么见鬼的规矩，我就想给他俩按上一世的风格重做一套。”
　　“就是头冠不好办。”孙昭奚补充道。
　　“不行就不要头冠……这我得再想想。”
　　“那礼物呢，你想送什么贺礼？”
　　“之前本想送我那个龙纹泥台砚来着，可我最近新淘的老坑玉也不错，还有那一对红玉酒杯……”
　　“你可以都送。”
　　“不行！”桑显和冲孙昭奚翻了个白眼，“都是好东西，都送我多亏呀。”
　　“那就以后慢慢送。”孙昭奚收紧了手臂把人按向自己的胸口。“反正以后的日子还长。”
　　桑显和他把脑袋从孙昭奚的怀里抬了起来，双臂环住孙昭奚的脖子，他踮起脚，认真而郑重地吻了过去。
　　是啊，反正那个倒霉的上辈子已经见鬼去了这辈子的一切都还是刚刚开始，他们的未来还有很长。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