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归未归

　　37.
　　余敬晖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睁开眼，就看见陆川正反坐在桌子上，双臂交叠放在椅背儿上，下巴抵在手背上，歪着头直勾勾盯着他看、余敬晖抬手想摸摸陆川的头，但奈何根本够不着，只是手拐了个弯，戳了戳陆川的脸。
　　“干嘛呢。”
　　陆川伸手捉住了这只不老实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口：“看你好看。”
　　“哪儿来这么多的花言巧语？”余敬晖噗嗤一声笑道。
　　陆川眨了眨眼，眼神不自主的滑到余敬晖露出的半个肩头：“那……对不起？”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余敬晖收回胳膊，支起自己，但是由于起身时的动作幅度和力度没掌握好，压着了某些操劳过度的地方。他“嘶”的一声歪了身子，“好吧，确实要怪你，不知道要体谅一下老年人吗？我这把老胳膊老腿儿的可禁不起……”
　　“不老！”陆川突然开口打断道。他站起身来，既像是情难自禁的激动，又像是态度严肃的许诺，他珍而重之的说道：“你不老，再说，就算你花白了头发，我也喜欢，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余敬晖愣了愣，情不自禁的想起了那个梦，可是经过这些天，他已经没办法做到把那些东西当梦，一桩桩一件件。
　　那是他儿时的梦魇。
　　真实又虚幻的，事实。
　　他想起了自己那一头灰白的毫无光泽的头发，他突然就想问一问曾经的结局，可是昨晚陆川的请求让他生生止住了话头，他掩饰般的转移了话题：“情话还挺多。”说着他伸手去拿床头的手机。
　　“不，我不是……”陆川想否认，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否认些什么，但还是下意识抽走了余敬晖的手机，把早在床头备好的水果粥推到余敬晖的手里。然后他坐到了余敬晖的身侧，回身把手机放到了床头柜。
　　余敬晖撇撇嘴，听话的端了碗，视线在陆川和手机之间来回扫了几次，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陆川想说什么，可两辈子加一起都不是个能说会道的，只好老老实实的闭嘴当鹌鹑。只不过没一会儿，手机铃声打破了室内的安静，暂时的缓解了一丝尴尬是，陆川忙把手机拿了出来，他匆匆扫了眼来电显示就飞快的起身去接电话。
　　余敬晖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有些狼狈的背影，那些颇有些欲盖弥彰意味的仓促。舌尖从左到右的扫完了上牙堂，他强压下梦里遍寻不得的无助，鬼使神差的，伸手拿了手机拨通了桑显和的号码。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
　　机械的声音一响起，他就挂了电话，他眼神暗了暗，微微皱眉。
　　巧合吗？

　　38.
　　陆川挂了电话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一句话在打电话。粥已经被喝完了，被孤零零地放在床头。陆川走了过去，拿了碗要去洗，却被一句话的一句话钉在了原地。
　　“.…..他们的目标是我，没人比我更合适当这个饵。”
　　陆川一愣，有些慌急的看向余敬晖，后者没有看他，但浑身冰冷的气度却让他心寒。觉察到陆川的视线，余敬晖安抚似的对陆川笑了笑。
　　“行了。你们先下去准备吧，合适的适合，我会通知你们，挂了。”
　　陆川咬了咬唇，“怎么了吗？”
　　“没什么，底下有几只小虫子不怎么老实。”余敬晖轻描淡写的说道。他本想把话头就这么一代过，可他话音刚落，却又鬼使神差的试探道：“反正他们想要我的命，与其被动防守，还不如引蛇出洞，一网打尽。”
　　陆川皱着眉，带着些祈求的看向余敬晖的表情，想从中看到一些开玩笑的成分。
　　可是没有。
　　显然，他是认真的。
　　“敬晖就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但是，余敬晖并没有跟他深思的时间，那人开口道：“有吃的吗？我想吃牛排。”
　　性子。你不是知道的吗？”
　　“他要是什么时候知道怕死了，我做梦都能笑醒。”
　　拼着玉石俱焚也不愿委曲求全，哪怕赔上自己，也要把敌人拖入地狱。
　　他早应该知道的。
　　陆川弯腰捡起随便被扔到一边太妃椅上的睡衣，递给了余敬晖，有些担心的问道：“能站起来吗？”
　　“赖谁啊，滚蛋。”余敬晖一把抓过了睡衣，没好气的开始赶人。
　　陆川自知理亏，伸手搓了搓鼻子，老实的出去了。余敬晖见他走了，飞快的套上衣服，赤着脚下了床。他刚站好，腰部的酸软一阵阵地彰显着他的存在，他没办法，伸出一只手像孕妇一样扶着自己的腰，蹑手蹑脚的往外走——果然，他在客厅的茶几上看见了陆川的手机。
　　他扫了一眼在厨房正忙的陆川，果断拿起来按亮了陆川的手机。陆川的手机是最新款，主要是最新款，主要是指纹解锁，但是用密码也能解开。一共六位，很不好猜。
　　余敬晖想了想，把陆川的生日输了进去。
　　出乎意料的事，手机居然开了。余敬晖的心里丝毫没松了口气的感觉，他点开了通话记录，空荡荡一片。
　　难不成他自己的生日是访客密码。
　　他暗灭了手机，换成他自己的生日，依旧如此。
　　他的表情冷了很多，他又随便输了六个数字，还是这样。
　　他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把额前的头发全撸到后面。没过一会儿，陆川做好了反，出来想喊他去用餐，他也不躲，就这么大大方方抓着陆川的手机倚在沙发上。
　　“敬晖？”陆川看见他这样，心道不好，却还是强压下心中的异样，故作疑惑的说道：“吃饭啊，怎么了？”
　　“patron Saint的首领是吧，我觉得，我们可能需要谈谈。”
　　陆川猛得止住自己脱口而出的话，他扫了眼自己的手机，自认为不会有任何问题，更何况桑显和也不会吃饱了撑的暴露这种事情。于是他装傻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桑显和找你干什么？”余敬晖面无表情的说道，笃定的样子根本看不出来其实他全是在胡说八道。
　　“桑显和找我干什么？我不知道。”
　　余敬晖重重的叹了口气，“你应该知道我对桑显和是什么态度，我不可能放任他陷入一丁点危险的境地，所以，陆川，你跟我说实话，别逼我跟你翻脸。他想扮作我，调出玉铭的人，是不是？”余敬晖感觉自己都要被气笑了，“你俩是不是当我傻？”他拿起陆川的手机晃了晃，扔到了沙发上，“只有指纹能开，密码全是虚假内容，首领你好手段。”
　　“敬晖，我……”
　　“骗我好玩吗？”余敬晖本来只是想炸炸陆川，可是越说越委屈，倒是真的想直接和陆川翻脸了：“从里到外把我了解了个彻底，然后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对你掏心掏肺，很好玩是吧？”
　　“我不是……”
　　“你说不说？”
　　“……”
　　看着突然沉默的陆川，余敬晖本来就不怎么好的脾气直接炸了起来，可是偏生又舍不得打人，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自己一肚子的骂街话，几步走到玄关，就想眼不见心不烦。
　　“好，我走！”可是他刚把手放到门把手上，就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腕一痛，整条胳膊都失了知觉，双膝控制不住的就要跪下去。
　　但是在他还没和地板亲密接触的时候就被人接住，后背贴上了一个温暖的胸膛。一只手搂着他的腰，支撑住他下滑的身体，另一只手则隔着衣物抓了他的手腕，把手拉离了门把手。
　　余敬晖努力的调整着呼吸，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陆川的手正一下一下拍着他帮他顺气，他看着那只手万碍眼，想把手打掉却半分力气都使不出来，他压抑着怒气，问道：“陆川，你干了什么？”
　　陆川垂下了眼，把脸埋在撒余敬晖的颈窝：“我换了个门锁，在你睡着的时候，指纹锁，不是我的指纹会通电，你出不去的。”
　　余敬晖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能耐了啊，陆川。你给我滚！别碰我！”
　　他猛得挣扎起来，可却如蜉蝣撼树，没有半分作用。
　　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绝对不适合硬碰硬，服个软，低个头，来日方长慢慢算账，总好过现在双眼发软的和人死磕。
　　可是这世上总有些人是特殊的，但凡有事情与他相关，就会让人失去理智，正如人潜意识的知道自己生气的时候要如何用言语伤害最亲近的人一样。
　　余敬晖突然笑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要笑什么，“陆川，你说我这算不算引狼入室。”他话音未落，就明显感觉自己身上的桎梏紧了紧。痛觉从腕骨传来，他状似未闻：“我居然异想天开觉得觉得我可以和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过日子。”
　　“陆川……麻烦你滚远点好不好。”
　　陆川的呼吸突然变重，他咬牙切除的吐出了两个字，“休想。”
　　余敬晖冷笑一声，正想说什么，却发现陆川的手离了手腕，扣着他的指缝，就把他的手掌往门把手上按。
　　“你干什么……啊！”
　　微小的电流快速经过全身，激出一身冷汗，没一会儿到了时间，电源自动断开，余敬晖只觉得好像整个人都不是自己的了，浑身发麻，四肢都失去了知觉。余敬晖被电了个够呛，死抓着余敬晖的手摸电门的陆川也没强到哪儿去。更何况还担着两个成年人的重量，腿一软就要倒，他咬牙使了力气，让自己向后倒去。
　　□□直接倒在地板上的滋味没人想感受，更何况上面还加了个一米八二的男人，但陆川不在乎不在乎，他死死的护着余敬晖，吃力地把这个动弹不得的人搂在怀里。
　　“要么桑显和死了，要么我死了，否则你想也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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