减字丑奴儿

作者:安之若素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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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雪乍翻香阁絮


      “嫂子,你怎么出去了这么久,五哥已是派人来问了好几次了。”六王引着她,在黑暗寂静的宫廷永巷里行走。玄婴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脑海中却是午后与亦辰在湖心亭的对话,以及亦辰离去前,那惨然的面色,莫非,我已伤了他么?
      “哎呦。”玄婴一不留神便与人撞了一个满怀,是个宫女,面容姣好,眉梢眼角带着妩媚之色。
      “对不起。”玄婴忙忙的说道,并替那宫女将落在地上的灯笼捡了起来,竟是一个异常精致的羊角灯,入手处,一股浓郁的幽香。
      “没长眼么?”六王转过身来喝道。
      “奴婢该死,奴婢从转角出来,没看清——”宫女一脸惊慌之色。
      “算了,本是我的过错。”玄婴挥挥手,示意宫女可以走了。
      “嫂子,你就是心太软了。这宫里的女人,没一个好惹的,不然,五哥也不会把你放在水榭芳汀了。”
      玄婴不说话,由着六王犹自絮絮叨叨的说个不了。
      不知不觉已是行到了湖边,隐隐可见湖心小筑里幽幽的灯光。
      “嫂子,夜已深了,我就不多送了,近日朝政繁忙得很,不然五哥也不会要我来送你了。”
      “不碍事。”玄婴说着便向湖边的一只小舟走去,这是通向水榭芳汀的唯一途径,湖边却是常年有禁卫军看守,禁卫军统领看到六王连忙恭恭敬敬的行礼。六王点点头,目送着玄婴的身影渐行渐远,慢慢和小舟一起溶于夜色之中。
      “啊——”忽然一声惨厉的尖叫声打破了黑暗的寂静,尖叫声正出自远远的湖面。六王一惊,急急地命令禁卫军洑水去查看发生了什么事。
      半盏茶的功夫过去了,依然不见有人回来。
      “怎么回事?”身后传来低沉而急促的声音,六王一回头正看到武烈帝身后跟着侍从赶过来。
      禁卫军们纷纷地跪下行礼,武烈帝不耐烦地挥挥手:“出什么事了,玄婴呢?”
      武烈帝望向六王,六王却是面带愧疚之色:“皇兄,我——”
      忽然人声嘈杂,前去查看的禁卫军回报道小舟覆水了。
      “舟上的人呢?”武烈帝一把抓住来人的领子将他拎了起来。那名禁卫军却是被武烈帝面上狠戾之色吓得话也说不出来。
      “废物。”武烈帝随手一甩,便听得一声凄厉之极的惨叫,那名禁卫军已是鲜血迸流,死于当场,一时之间,人人噤若寒蝉。
      “皇兄——”六王正欲说话,只见武烈帝将身一纵,已是跃入了水中。

      又是一团幽幽的绿光在眼前漂浮,玄婴却是觉得疲累已极,连眼睛也不愿睁开,头脑里昏昏沉沉的,只一遍一遍回荡着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有谁在一遍一遍地唤她,这样深情而缱绻。那团绿光飘散开来,又聚作一团,慢慢地将她包围起来,不要,不要,那是生命灵王么?她要占据自己的躯体了么?玄婴用力的挥舞着双手,却有一双手将她牢牢的握住。好像掉进了火焰之中这样炙热,又像是落入了万年的冰川,这样寒冷,玄婴难过得紧紧地蜷起了身子,恍恍惚惚中有人影晃来晃去,模糊的说话声,忽然一把利剑当胸刺来,痛,玄婴浑身冒着冷汗,忽然漫天的烈火,灼得浑身生疼,到处都是红色,火焰,鲜血,痛入骨髓。
      “玄婴,玄婴——”谁在叫我,辰哥哥吗?我好累,让我睡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玄婴,不许你离开我,永远不许。”有冰凉的液体润湿了自己的手背,那漫天的炙热,倏忽之间便消失不见了,刺目的白光,隐隐有人影晃动。
      “……端庆宫吗?好,很好——”
      “……”
      “皇兄——”
      “……仗毙,全都仗毙……”
      头痛欲裂,玄婴却仍是极力地睁开双眼,那身着玄色龙袍的背影,不是炎,又是谁呢?
      “嫂子——”六王第一个发现她醒过来。炎的背影一震,待得转过身来,玄婴却是吃了一惊,炎的样子,清癯而憔悴,下巴上生满了密密的胡茬,眼眶微微的陷进去,眼睑浮肿。
      “丫头,你终于醒了——”炎奔过来,长吁了一口气。
      “丫头”玄婴恍然地望过去,炎的脸和辰哥哥的脸重叠起来,互相交错,似是一个人,又像是两个人。
      “醒来就好。”一个从未听见过的声音,带着磁性,悦耳而动听。
      “国师,幸亏你在。”六王转过头去跟那人说话,那却是一个俊美的少年,整个人掩在一件暗绿色的斗篷里,越发显得唇红齿白,只是眉眼之间,流溢着一股邪魅之色。那人冲她笑笑,玄婴却是觉得那笑容,意味深长。
      “玄婴姑娘还需好生休养,皇上自应保重龙体。”那少年齿如含贝,说话的样子,也分外好看。
      “是啊,皇兄,你已经数日不眠不休了,还有朝廷上的事……”
      “你自己处理。”炎颇为不耐烦地打断六王的话,语气一转又道,“六弟,我自不能永远这样帮你,你该学着独立才是。”
      “皇上说的是,六王迟早要肩挑大梁的,凡事要独断专行才是。”
      玄婴迷惑地看向三人,这些话她一点都不明白,只是觉得累,一闭眼便见那绿光四处流窜,她连驱赶的力气都没有了,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只听得炎的声音。
      “你们先下去吧,我在这里略躺一躺就行了。”
      又做了很多梦,很混乱,炎与辰哥哥交错的面孔,那少年诡异的眼神,那一剑钻心之痛,迷迷茫茫,颠来倒去,终于豁然之间,神智清明了起来。睁眼一看,正是深夜,仍在水榭芳汀的屋子里,一只婴儿手臂粗壮的红烛在不远处摇曳生姿。炎却是俯在床边睡着了,枕着手臂,手中兀自还紧握着她的左手,烛火微微摇荡,光影明灭,炎的侧脸映在阴影里,如玉一般的面孔却是越发的憔悴了。她心疼地伸出右手去碰触他的脸颊,他一惊,骤然睁开双眼,正看到她的脸这样贴近着,满面疼惜之色。
      “对不起。”她微微蹙了秀眉,眼眸亮晶晶的看着他。
      “永远别对我说这三个字。”他抽出一只手来,伸出食指揉散了她的眉心,“饿不饿,秋环给你温了燕窝粥,吃一点,好不好?”
      她点点头,挣扎着要坐起来。他却拦住她,伸手扯过两个枕头来垫在她身后,秋环已是将燕窝粥端了过来,他伸手接过,示意秋环退下,端着银镶竹丝小碗,执着金杏叶汤匙缓缓的搅拌。
      “不烫了。”他笑一笑,舀了一勺燕窝粥,送到她唇边,玄婴脸一红,想要伸手接过勺子,却见他将眉一皱,看着他略显苍白的面色,不忍拂逆了他,只得乖乖地让他喂粥。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不时地抬起袖口为她擦拭唇边的粥渍,躲了几回没躲掉,玄婴也便乐得承受,甘之如饴了。
      “只是有点累。”玄婴笑笑,忽然想起自己落水的事情,“那个艄公没事儿吧。”
      “他该死。”炎冷冷地道,这样的神色,她从没有见过,竟仿佛与自己隔了海角天涯一般。
      “他不过不小心就是了。”她努力地笑道,“我不是没事吗!”
      他忽然逼近她的脸:“你知道,你已经进了鬼门关吗?你知道这是一场阴谋吗?端妃在你回宫的路上就已经下了毒,你知不知道你能活下来是很侥幸的事,我从湖里把你捞起来的时候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他这样激动,这样咄咄逼人,从不像他所熟悉的他,就像第一次见他,令她无比地恐惧。
      “下毒,没有人下毒啊。”她转过头,故左右而言他,她不喜这样的炎,那样狠戾的神色,嗜血的眼神,瞳孔里都带着微微的红色,
      “那个宫女。”他一字一顿,忽然残忍地笑道,“竟然想得到将毒混在香料里,端妃啊,端妃——”
      “那端妃——”她不解。
      “她不是自比吕后吗?我已命人将她做成人彘了。”炎淡淡地道。
      “人彘。”她望向他,与吕后一般阴毒么?是为了她,她该高兴么?只是他的神情为何这般凉薄,这般风轻云淡。
      “我累了。”她闭上眼,不愿见到这样的他,“你该回去休息了。”
      他点点头,依然温柔,扶她躺下,替她掖好被角,轻轻地为她掩上房门。她不由得默默叹气,这样残忍,这样凉薄,这样温柔,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夜静静的,有秋虫在屋角清脆地鸣叫,玄婴闭着双眼,却了无睡意。月光从镂花的窗格子里斜射进来,落在地上,朦朦胧胧,像一地流动的水银。地上忽然印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是谁?”玄婴一惊,正欲喊叫,便有一只手掌捂住了她的嘴,那淡淡的药草的气息,竟是辰哥哥么?
      “辰哥哥?”玄婴轻轻地叫道。
      “嗯。”那只手慢慢地移开,玄婴心中竟有些莫名地不舍。
      “你怎么在这里?”忽然忆起这里是皇宫,不由得大是紧张起来。
      亦辰立在她的面前,背着月光,玄婴看不清他的神色。周围静静的,空气中涌动着一股莫名的药草的清香,玄婴的心里却是又害怕又欢喜。
      “玄婴。”亦辰终于开口了,声音却分外的嘶哑,“你为什么要这样。”
      “辰哥哥,我——”玄婴想辰哥哥已经知道了么?怪我了么?恨我了么?
      “你是爱这宫里的富贵繁华吗?”亦辰的声音仿佛摩擦的金属,令得玄婴分外的难受。辰哥哥竟这样以为么?也许,这样以为,也好了。
      “那天我跟着你,竟看到你入了宫,你的姑姑,呵呵,就是皇上么?”亦辰苦笑道,似是陷入了漫长的回忆,玄婴也并不说话,“你出事了,我万分焦心,好不容易混进来,却是眼睁睁的看着你,只能看着你。”
      亦辰转过头,月光清晰的刻画出他的侧影,苍白的哀伤的,灰蒙蒙的海蓝色眼眸令人黯然神伤。
      “他对你很好了,他,很爱你吧。”转过身去,亦辰的声音变得冷淡了,“只是这宫中,明争暗斗,你自己小心了。”
      “辰哥哥。”亦辰推开房门的手顿了顿,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分外的长,“保重。”
      门被“吱呀”一声掩上了,玄婴呆呆地看着门口,忍不住泪流满面。
      “玄婴姑娘,哭多了,对身子可不好。”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声音,玄婴吓得往后一退,却重重地撞到了雕花床栏上。
      一个人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床脚:“惊吓到玄婴姑娘了么?”
      竟是那个被称作国师的少年,在烛光下,对着玄婴露齿一笑,“这个晚上颇不平静了。”
      “你,你看到呢?”玄婴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玄婴姑娘,我叫做皇甫曛,你可叫我曛。”曛并不答她。
      “你想做什么?”
      “玄婴姑娘的一片苦心,真是令人可叹可泣。”曛笑盈盈地看着她,脸上颇带着几分孩子一般的天真。
      玄婴眼光一黯:“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只是,你别伤害辰哥哥。”
      “怎么会呢?我只想帮你了。”曛侧过头想了想,“不过,若是玄婴姑娘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就更好了。”
      玄婴不解的望向他,曛却只是眼角带笑,身影逐渐变得模糊:“玄婴姑娘答应了么?”
      “我都不知道你要什么?”玄婴摇摇头,“拿什么答应你。”
      “这东西,于你无关紧要,对我,却是至关重要的。”曛的身影越来越淡,连声音也异常飘忽起来。
      玄婴都顾不得吃惊了,“那是什么,我若有,自然会给你。”
      “到时候,你自然知道了。”说话间,曛的身影已是化作了一道青烟,了然无踪了。
      玄婴擦一擦脸上的泪痕,这个晚上,真的颇不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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