减字丑奴儿

作者:安之若素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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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被前缘误


      “婴——”一睁眼便看到炎的脸,笑语盈盈地看着她。
      “这么早。”玄婴的声音淡淡的,这一段时间她都刻意地疏远着炎,而他却依然温柔,竟使她颇为不安起来。
      炎静静地立在玄婴身后看着她盥洗,碧岚执着一把象牙梳正准备替她梳理长发,炎接过手来,轻轻地替她梳着,映在镂花铜镜中的炎,长眉秀目,丰神俊朗,安静的眉眼,竟不似那杀人不眨眼的帝王。玄婴不由得微微叹气。
      “怎么啦,是不是在这里闷得慌,今日我带你出宫去散心,好不好?”炎看着镜中的她,愁眉不展,似是满怀心事,郁郁寡欢。
      “你不用处理朝政吗?”连脂粉都不用,唤碧岚过来替自己挽了个简单的发髻,转过头来看他。
      “你总是担心太多,不然怎么会菱花镜中形容瘦了。”他转过她的脸,让她看自己镜中的容颜。镜中的人,不自觉的蹙着眉,面色微微苍白,眼眸里是挥之不去的淡淡忧伤。
      她展眉一笑:“堂堂帝王,却跟一个女子贫嘴。”
      他弯下身子,伏在她的肩上:“什么帝王,我不过看老三不顺眼,不就母妃受宠吗?看他那轻狂样儿。”
      她又蹙眉,他不由得大是紧张,“好了,不说这些了,好不容易哄你笑了,你看看你,皱着眉头多难看。”
      说话间秋环已是拿过来一件月白堆纱湖罗长裙。
      “这么素。”他一脸不满意的样子,亲手替她挑了一件银红插绣百花穿蝶纻丝绫长裙,襟袖上用银线细细地绣着百宝如意纹,搭着一根猫眼石腰带,看她穿戴起来,不禁大是满意。玄婴心中却是好笑,有的时候,炎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天真。
      “陛下,你不会打算穿着龙袍去游街吧。”玄婴略带讽刺的说道。
      “你啊,别这么素面朝天的,我要人人都羡慕我,嫉妒我。”炎的脸上竟带着莫名的兴奋,好像与她逛街,便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事了。
      依言梳妆起来,不多时炎已换了一身月下白金银线挑绣麒麟纹长袍,和田玉束发,立在她身后饶有兴味的从铜镜里看着她。
      “有什么好看的。”她立起身来推开他,脸上红得艳如桃李。
      “我就是喜欢看你的样子,看你的眼睛。”炎忽然好像沉溺在某种情绪里,“在我梦里,这样看着我的眼睛,这样的容颜,好像让我等待了千百万年一样。”
      “梦中。”玄婴心中奇怪,却也没多想。
      出了宫门,坐在马车里,玄婴不由得微微舒了一口气。
      “怎么呢?不喜欢这皇宫,再等等吧。”炎握住她的手,他总是这样心细如发。玄婴却没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喜欢这马车么?”他忽然换了个话题。她看看这马车,珠钿翠盖,玉辔红缨,这样华丽,这样招摇。她摇摇头,半分面子也不给他,秋环与碧岚俱忍不住捂嘴偷笑。他一副无辜的样子,逗得她也忍不住笑起来。
      “五哥——”马车还未停下来,便听得六王大着嗓门,骑在一匹青骢马上,乐颠颠地跑了过来。
      “半分王爷的样子也没有。”炎扶着玄婴从马车上下来,头也不回地说。
      “是。”六王从马上跳下来,恭恭敬敬的,却对着玄婴挤眉弄眼,像极了一个顽童。
      玄婴忍不住扑哧一笑,看得炎一呆,不无醋意的说道:“以后只许你对我这么笑。”
      “是,老爷——”玄婴今日的心情却是大好了,似乎从进了那个族中禁地后,她就再也没有这样释怀地笑过了。
      玄婴一行五人,在闹市之中行走,却引得行人纷纷侧目。
      “我后悔了呢?”炎忽然一把搂过玄婴的肩,玄婴却是嫣然一笑,微微一挣,便跑去看泥人儿了。
      看着玄婴蹦蹦跳跳的身影,炎忽然喃喃地道:“得你开怀一笑,我愿穷一生一生去交换了。”
      “炎——好不好看?”玄婴冲他叫道,手中举着一个胖胖的猪八戒,憨态可掬。
      “好看了,你喜欢的都好看。”他走过来,刮刮她的俏鼻。
      “好看吗?这是你了,像不像?”玄婴一脸狡黠之色。旁边的六王已是侧过头拼命的忍着不笑出声。
      “像,你说我像什么,便像什么。”宠溺地揉揉她的头发,从泥人儿的小摊子上取了一个嫦娥比在她脸旁,“这像不像你呢?”
      见她一脸疑惑之色,含笑将她搂入怀中,“猪八戒喜欢嫦娥啊,可说好了,不许赖了。”
      “说好什么,我什么都没说了。”把头埋在他的怀中,却依然可见玄婴绯红的耳根。
      他竟这样说么?她可以当真么?
      “这一对泥人儿啊,是一块泥捏出来的,你一个,我一个,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啊。”
      这样明明白白的心意,却令玄婴有些手足无措了。
      我侬两个,忒煞情多!譬如将一块泥儿,捏一个你,塑一个我。忽然欢喜呵,将他来都打破。重新下水,再团再炼,再捏一个你,再塑一个我。那其间,那其间,我身子里也有了你,你身子里也有了我。

      倚红楼临街的雅间,这是京城花魁冶容的房间,一年前这倚红楼开了一个花魁大会,冶容一举夺魁,不但赢得花魁的名声,还将整个倚红楼买了下来,冶容的出处,无人知晓,她的美色,却是令京中富儿大贾,王孙少年所追捧不已的。据说花魁大会时,冶容即兴赋诗一首:“天涯处处皆芳草,争奇斗艳博君怜。倾国绝色古来稀,何必生我惭红颜。”由此可见一斑。
      此时,冶容的房间中,一男子临窗坐着,自斟自饮。冶容心中却是有些奇怪,这男子既是叫了她,却在这里喝闷酒,且不说她冶容的身价不菲,能不把她放在眼中的男人还真没几个。更何况,这男子,也令她颇有几分动心了。
      “公子——”带着极度魅惑的声音,冶容夺过男子手中的酒壶,顺势倒入他的怀中。男子转过脸来,赫然是雒亦辰,脸色依然苍白而冷淡,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怀中这个玉质柔肌,态媚容冶的女子,并不说话。
      “雒公子——窗外有什么比奴家还好看么?”伸出葱白玉指抚过他略带胡茬的下巴,雒亦辰转过脸去,并不理他。竟然将她视若无物,唇边浮起妩媚之极的笑容,冶容眼眸之中忽然泛出隐隐的红光。
      “雒公子。”伸手转过雒亦辰的脸来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雒亦辰却是一脸不耐烦的神色。冶容心中一惊,眼中那几不可查的红光瞬间消逝。
      “你在看那女子吗?”冶容站起身来,好整以暇地坐在雒亦辰的身旁,为他斟酒。这次雒亦辰终于转过脸来正视她了。冶容心中不由得微微叹了一口气。
      “那个人,据说是皇上了。”冶容假装无意间指了指与那女子并肩走在一起的男子。雒亦辰挑眉看她,冶容却是故作神秘的笑道:“我自然有方法知道。”
      “若你是看上了那女子,我劝你趁早死心。”冶容继续假装无意地说道,“那女子,可是宠逾后宫了,据说端妃就是因为得罪了她被——”做了一个砍头的手势,“死的好不凄惨,好像被做成人彘了。”
      偷眼看他的神色,果然不再波澜不惊了:“知道这女子的出处吗?”
      捕捉到他眼中一丝渴望之意,故意拖长了声调:“那却是动人的很了,据说是为了救心上人才进宫的。”
      明显地感觉到剔红雕花紫檀木桌微微地一震,脸上再一次地浮现出妩媚的笑容:“这女子可是令我嫉妒得很了——”
      话未落音,身旁的人便突然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匆匆走了出去。
      “哎——人家可真是嫉妒了。”坐在菱花铜镜前拈着一枚花钿,冶容似是在自言自语。
      “冶容,你又搞什么鬼?”镜中竟缓缓地浮现出一个少年的影子,那少年正是皇甫曛,长发披散下来,一幅睡眼惺忪的样子,惹人爱怜。
      “人家哪有搞鬼,你自己看着就是——”拈着花钿在脸上比了半天,忽然气冲冲地道,“都转了这么多世还迷恋着她,若没了花容月貌——”
      “不许轻举妄动。”皇甫曛阴沉着脸道。
      “你们都护着她。”将眼一瞪,冶容的样子忽然变得与皇甫曛极为神似。
      “我怎么会护着别人了。”无聊的打了个哈欠,皇甫曛的影子渐渐自镜中消失,“你别任性就是了。”
      “人家就想看看热闹啊!”放下花钿,将手在镜前一拂,便清楚的看到雒亦辰匆匆的身影。
      立在转角的阴影里,看着玄婴拉着他的手,巧笑倩兮的模样,亦辰心中却有着几分犹疑。只见他伏在她耳边说着话,她莞尔一笑,侧着头,眉目如画,耳垂上的红珊瑚石在风中轻轻的摇晃,映着银红色的衫子,恍若神仙中人。亦辰怔怔的,却见他忽然离去了,来不及思考,便从隐身之处走出来,远远的站在她的背后,正想着要不要叫她,她却回身一笑,千娇百媚的模样,一见他,顿时怔住了。
      “辰哥哥?”玄婴看看四周,六王立在人群里看杂耍,秋环们拥在绣庄里看绣娘们的手艺,见没人注意她,便几步奔到亦辰跟前,拉着他的手,穿进一条小巷子里。
      “辰哥哥,你怎么来呢?”刚才跑得太急,玄婴还在吁吁地喘着气。
      雒亦辰看着她,默默地,想着她刚刚是那样笑靥如花的模样,一见了他,脸上便多了挥之不去的哀愁。
      “你好吗?”沉默了半晌,竟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玄婴抿着嘴,似是在隐忍着什么情绪:“好,很好。”
      二人默默地都不再说话,静默了半晌,玄婴终于说道:“我,要回去了。”
      亦辰却忽然抓住她的手:“为什么进宫?”
      玄婴一怔:“为什么?”
      她喃喃地重复了几遍:“你不是已经知晓了原因么?”
      亦辰却是看着她,那样的眼神令她难受:“真的么?”
      她垂下眼睑不去看他,正欲挣脱他的手,忽听到一个凌厉的声音:“放开她。”
      玄婴心中一惊,用力抽回手,才看见炎立在巷口,满脸怒气,手中尚拿着一轴画。
      “炎——”玄婴心中慌乱不已,正欲解释,只见炎的目光已是凌厉的落在了亦辰身上,面上杀机四起。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大队御林军出现在巷口,将整个巷子堵得严严实实。
      “不要——”玄婴拦在亦辰身前,却感到自己的手被人拉住了,却是亦辰,将她掩在了身后。
      “婴,你知道么?有的时候我多恨你。”亦辰护在她身前,玄婴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你为什么要站出来保护我,这本是我该做的。”
      玄婴正欲说什么,只见对面的炎将手一挥,顿时无数的弓箭直直地对准了亦辰的方向。
      “玄婴,过来。”炎的声音,冷硬,带着不易察觉的伤痛。
      “炎,你答应过我,放过他的——”玄婴带着哭音,泫然欲泣,炎却似乎不为所动。
      “就是你么?玄婴就是换了你的命。”炎的眸子微微地眯起,嘴角浮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玄婴知道这正是他真正发怒的样子。
      “原来是真的。”亦辰喃喃地道,“玄婴,你怎能这样,叫我情何以堪。”
      “辰哥哥,你要让我白白牺牲么?我知道你恨我,恨用一个女子换了你的命,可是,我怎能眼睁睁看你身死?”玄婴心中大恸。
      “玄婴。”亦辰忽然转过身来,不顾一切的望着她,“你还不懂么?只是因为你,只是因为是你啊,我爱你如同生命,我恨你不懂得珍惜。你以为我活着比死了好过么?”
      玄婴身子一软瘫倒在地,脑中一片空白,辰哥哥爱她,辰哥哥爱她,那她呢?
      “你们,说够了没有。”冷冷的话却刺得她心痛,抬眼看向炎,他的神色却平静已极,只是那卷画轴,他说要送给她的,落在他脚边,碎了一地。
      “牺牲。”炎冷冷的笑,“你的牺牲真是伟大了。”
      炎的眼中那嗜血的眼神,微微发红的瞳仁,她是这样的熟悉。她当机立断,拔下头上的犀玉大簪,亦辰没来得及阻止,眼睁睁的看着玄婴拿着簪子刺上了脖颈,长发骤然披散下来,在风中飘扬,鲜红的血液,从那雪白的颈子上流下来,刺得人眼睛生疼。
      她说话,带着坚毅的眼神:“杀了他,我死。”
      “好,好——”炎不怒反笑,“真是对我的胃口。”
      “玄婴,你还不懂么?”亦辰看着她,目光如水,“除非我死,我怎会抛下你。”
      “不,你走,你若不走——”玄婴不说话,只使用簪子划出一条长而深的血痕。
      雒亦辰看着她,那样刻骨的恨以及痛,然而却别无选择。
      “皇上,我答应你,此生不再见他,可好?”忽然风过,吹起玄婴的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这一刻,她竟不知她爱的是谁?而她只是固执地不让炎手上沾满辰哥哥的血。
      炎的眼神瞬间一黯,转过头去,不再看她,她知道,他,已答应了。将目光转向亦辰,亦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将身一纵,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不远处。
      他们,都恨了自己么?
      颓然的放下手,簪子落地时发出分外清脆的响声,碧岚跑过来扶住她,她的长发凌乱地遮住了面孔,身子却是不受控制地软软的滑了下去,伤口处烈火灼烧般地刺痛,痛得她的神智一片模糊。熟悉的龙涎香,有人抱起了她,这样安稳的胸膛,她却是难过地痛哭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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