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平二十二年

作者:将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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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店


      肖记米行在万丰路开了有二十多年了,这些年里店主从年轻美娇娘渐渐变成了风情□□,胸脯虽然下垂了几分但依然饱满,脸上皱纹多了几条但依然美丽,因此依然是万丰路的男人们心上不可代替的朱砂痣。这日,油铺的刘老二趁着婆娘不在,偷偷提着米袋进了肖记米行。
      “小红啊。”刘老二一只脚踏进门槛,刚一张口,便见一双丰腴的白手伸来,按在自己的胸口上,然后一把将自己推了出去。刘老二色心骤起,在那双手收回之前,轻轻摸了一下。接着下一刻,便被一脚踢中了肚子。
      “小红,你也太狠了吧!”刘老二蹲在地上摸着肚子,嗷嗷叫疼。抬头正想再骂两句,便见米行大门猛地关上了。
      至子俞看着那位风情万种的艳丽□□将男人潇洒地踢到大街上后,又关上门,转身眼神恶狠狠地看着自己,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脑中想起“关门打狗”与“老师害我”两句话。
      女人步步逼近,带着虽有几分松弛但依旧美丽的容貌,眼神狠厉地问道:“你再说一遍,谁让你来的?”
      至子俞思维迅速转动,瞬间想出了上万种理由,一秒后还是老实回答:“是卫笙让我们来的。”
      女人又问:“你和那老淫棍是什么关系?”
      至子俞心想:完了,又一个被老头始乱终弃的女人,老头害我不浅。于是至子俞在“他是我仇人”和“他欠我钱没还”之间犹豫了一番后,最终说道:“他是我老师。”
      女人突然笑出声来,笑容明艳:“那老淫棍还能收到学生?难不成教你吃喝嫖赌吗?”
      还真是,此女如此了解老头,已经看破了老头的本质,看来当年被伤得不浅。至子俞微微尴尬,正欲辩解,女人却突然打断:“算了,我不想了解。”
      至子俞一时无言,正绞尽脑汁想说些什么,女人此时却转身打开了大门,道:“我知道你们来做什么。现在你们可以走了,三日后再来。”
      至子俞与页栗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里皆读出了“卫笙是个混蛋”的意思,随即默默出去了。
      附近的街道行人稀少,二人走在艳阳高照的街头,炽热的阳光洒在皮肤上,人脸上的汗毛都纤毫可见,至子俞眨着被阳光照得亮晶晶的睫毛,和页栗说着话。
      “小栗,你说这个老板娘和老师是什么关系?”
      页栗想都没想便回答道:“仇人关系。”
      “老师还真是遍地留情呀。”

      三日后,页栗出门送木雕,回来时顺便去了趟肖记米行,却不见美艳的老板娘,而是一位八九岁的小姑娘。小姑娘怯怯生生地递给页栗一本小册子,页栗顺手揣进怀里,回到家中便将此事和至子俞说了。
      “不会吧?连女儿都有了?老师这是抛弃妻子啊。”
      “长得不像。”
      “长得像老师那还了得?”
      页栗叹了口气,不想再同至子俞说话,将怀里的小册子拿出来递给至子俞,便坐在桌子另一边,开始削一块新木头。
      至子俞翻开册子,随即深吸了一口气。
      “这位老板娘真是人美能力强呀。”至子俞不由得发出一声赞叹,同时好奇这样的女人怎会被老师骗了去。
      册子中是礼部所有官员的信息,内容详尽,细致到某八品主簿家有几房小妾育有几子几女都写得清清楚楚。甚至礼部尚书女儿与卖花郎私奔等官员家宅八卦之事,也都有记录。整个下午至子俞皆在细细翻看册子,对官员府里的宅门争斗有了一番新的认识。
      “看来我是要去礼部了。”
      页栗此时抬头,问道:“礼部?”
      “这册子里是礼部所有官员的信息,老板娘既给我此册,想必我会被分去礼部吧。”
      页栗皱了皱眉头,道:“是礼部尚书?”
      至子俞笑了笑:“谁知道呢。”
      至申时末,二人收拾一番便出了门,朝西市的方向走去。在距离西市外两里的街道上,拐进了一家叫“邀金楼”的酒楼。西市繁华,在西市外也蔓延着各式的酒店青楼,越外围租金越低,邀金楼便是外围中较平民的一家。
      一楼大厅中早已人满为患,与凭栏阁大厅的安静不同,邀金楼的大厅人声喧闹。至子俞与页栗一走去,便闻满楼喧哗。西角处魏季见至子俞来了,便站起来大声叫道:“子俞兄!子俞兄!这里!”
      魏季声音响亮,至子俞顿时便听见了,二人艰难地挤过人群,朝魏季一桌走去。这时至子俞才看见,原来桌上并不止魏季一人,而还围坐了两人,一人是在会试考场外见过的魏季身边的同伴,另一人竟是一甲的探花郎,钟佰佰。
      至子俞的轮椅较宽,一人便占了一方,魏季热情地邀请页栗同坐,页栗无奈地坐下。
      “来,我给钟兄介绍一下,这位是至子俞子俞兄,可是我们平南省的解元呀,人中之龙,也是我最欣赏佩服的人之一。”说罢,换手又继续道,“这位是钟佰佰钟兄,我们这届的金榜探花,也是位天骄之子呀。”
      至子俞与钟佰佰互相抬手作礼,至子俞微笑道:“恭喜钟兄摘得一甲,子俞十分佩服,愿来日有机会能共同讨论学问。”
      钟佰佰似乎有点呆,愣了两瞬才突然接话:“同喜同喜,好的好的。”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慢了半拍,像个庄稼汉一样的脸上飘起两朵红晕,此状颇为好笑。
      魏季及时地打断了二人尴尬的对话:“我们四人有幸同中进士,今日定要不醉不归。子俞兄可以以茶代酒,钟兄刘兄可不能避过,来,魏某先干为敬!”言毕,便一口干尽了杯中的酒,至子俞三人对视着苦笑了一眼,也拿起杯子一仰而尽。
      页栗本两耳不闻窗外事地自顾着吃着东西,却被魏季突然塞了一个酒杯到手中。
      “页兄也别想赖,一起喝!”
      页栗还未说话,至子俞便一把夺过了杯子,放到魏季桌前:“不行,他喝醉了谁推我回家。”魏季扁了扁嘴,只好放过页栗。
      酒过三巡,除了默默吃东西的页栗,其余四人聊得风生水起,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钟佰佰虽反应总是慢半拍,但偶尔也有一些独到的观点,令众人刮目相看,对其摘得探花心服口服。
      魏季酒喝得最多,至子俞想到若是引荐他与王善文认识,两人必定能喝到天荒地老。
      “子俞兄,有句话我憋在心里很久了,今天借着酒劲,我一定得说出来。”魏季猛地干了手中的酒,醉醺醺地说道。
      其他人皆作认真倾听状。
      “我不服。”魏季说着又干了一杯酒,“我不服子俞兄的名次。子俞兄是我们平南省的解元,还是会试第二,这次殿试,子俞兄本应该拿一甲的。那李信悯我们不去比,但榜眼探花,总拿得了一个吧。凭什么只得了二甲,我为子俞兄不服!”
      话音未落,魏季身旁的刘兄急忙用手捂住了魏季的嘴,并低声道:“魏季你疯啦,一甲是皇上定的,你也敢质疑!”
      魏季仗着酒劲,拉开了刘兄的手,但也知道自己刚刚有点过火,因此声音也弱了几分:“我怎么敢说皇上,皇上根本没看到子俞兄的卷子,不然以皇上的慧眼,子俞兄怎么会不进一甲。我是不服礼部尚书以权谋私,公报私仇,况且子俞兄和他根本没仇,他就是迁怒!”
      说着怒气上涌,又干了一杯酒。刘兄也叹了一口气,道:“谁不知道呢,但是那毕竟是一品的尚书呀,他想打压人,谁敢说什么呢。”
      至子俞终于找到空隙插进了话:“魏兄刘兄,我知道你们是为我着想,不过真的不必了。二甲也挺好的,区区名次之分而已,何需介怀呢。”
      魏季神色难明地看着至子俞道:“子俞兄,你真是想得开。魏某真的佩服。”
      一旁的钟佰佰终于慢吞吞地说了话:“有才之人,在哪里,都不会被埋没。”
      “是啊是啊,以子俞兄之才,终有一天会让所有人知道他的能干的。就让那些有眼不识珠之人后悔去吧。”刘兄也附和道。
      此时魏季突然拉过至子俞的手,道:“子俞兄,从前我只是佩服你的才华。但从今天,我更佩服你的胸襟。子俞兄眼界宽广,格局宏大,魏某五体投地。”接着话风突然一转,“来,子俞兄,我敬你!”言毕,立刻浮了三大白。
      其余众人互相对视着,同时笑出声来。一时之间,碰杯声起,笑声闹声不绝于耳。

      未多久,李信悯等一甲便去了翰林院。其余进士又参加了一番朝考,赵璧等一共三人被选为庶吉士,魏季去了兵部,王善文运气较差,还得排队。而孙良衣竟被分去了光禄寺,众人皆纳闷,孙良衣身为传胪,且背后有孙家,怎会去这么一个清闲无前途的部门。至子俞却从中看出了些端倪,怕是孙家并不愿意孙良衣走上官途。
      而至子俞果然被分去了礼部,任鸿胪寺左丞。
      一时之间,孙良衣魏季等人纷纷派人或写信向至子俞表示安慰,魏季甚至在信中拐着弯骂了两句:礼部尚书大人也忒狠了,打压你的金榜名次便罢了,还要将你召到手底下折磨。
      其余众进士皆在心里发誓:得罪谁都不能得罪礼部尚书,最好连见面都避开,免得他哪天看自己不顺眼。
      至子俞在院中桃树底下的阴凉处喝着茶,现下桃树上已结了些个头小的青桃,再过两月应该就能吃了。
      至子俞微微转头,避过树叶缝隙间漏下的一束阳光。看着手中的任状,轻轻一笑,心中的某个猜测终于被证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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