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音者

　　04

　　“有头绪吗？”
　　段丰有些焦躁地将照片的复印件摔在桌子上，看向了桌子对面的李一沫。
　　他也在不停地搜索资料，比对着相应的破译方法。
　　“没有。”
　　这一点倒是可以肯定。
　　“你们说是不是他故意留下这么个东西来耽误我们时间啊？”
　　段丰说着看了一眼表，虽然要到下班的时间了，但是他知道如果警长回来了的话，半个警局的人都要跟着加班。
　　“不太可能..毕竟小季说对方甚至将整个警方的行动都算计在了他的‘演出’..计划内！所以他隐藏的这些字母一定是会揭示某些信息的...哈...”
　　简叶打了个哈欠。
　　“所以为了脱离对方的预算，我们必须在破解密码的基础上再快他一两步才行哦？..”
　　段丰觉得有些眼前发昏，
　　“那我们是不是一开始就不该往对方设计好的陷阱里跳，而是应该去找一下他的作案手法和事件相关的人员来着？新界公司里面应该有不少知情人吧，只是看究竟能不能问出些什么来...”
　　“知情人的话..大概就是那四个人了吧..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在省警局配备人手的保护下在自己家休整吧...就算安抚家属这些例行的活动摆在后面，审讯的事也至少得到明天才能进行了..然后他们什么时候愿意接受调查又是个问题...”
　　简叶躺在隔壁桌旁的椅子上，不知道在望着什么。
　　“我觉得调查那四个人有戏。还有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孔的问题，还有那个装头的箱子，都发给你那个同学看了？”
　　“都给他看了，他说他帮我问问他们导师还有实验室的人...”
　　简叶说着掏出了手机，
　　“有消息了。”
　　段丰立马凑上前去，李一沫往这边盯了一眼。
　　“可能是一种改装过后的液压打孔器，说是切口出现了材质紧缩的痕迹，并且没有留下明显的玻璃屑...但是型号不能确定？..是因为改装的缘故吗？”
　　“问问他们有没有什么可能的原型机。”
　　“问了...他们说这个就凭这个孔很难判断出来...但是可以确定的是我们的嫌疑人手中一定持有一台这样的机器，或是拥有获取这台机器的途径。”
　　“不能网购吗？”
　　“网购犯罪器材？...”
　　“那就是说我们的嫌疑人拥有相当不俗的工匠能力..以及资源途径...能够在这个方面追查一下吗？”
　　“那就得去查全城工厂原材料以及配件的进出口数据啊...是不是城内的还不一定，他的来源究竟是不是工厂也还不一定...”
　　简叶一时觉得前路有些渺茫，
　　“他究竟拥有多少资源啊...”
　　一想到他还能获取新界公司监控系统升级这等深入的情报，简叶就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毕竟是能够做到这个份上的人诶...能够把堂堂的新界老总逼到这个份上，再把全国的警察耍得团团转...”
　　段探员若有其事地盘算着，
　　“所以是不是这样事不愧是轮不到我们来处理了啊？”
　　“你以为发生在家门口的事你这个当家的人会跑得掉？”
　　对面的李探员突然开口了，他终究还是遇到了瓶颈，打算极其短暂地加入对话，
　　“就算处理不了也要处理，不能让懈怠成为案件无法破获的原因，能力不足归能力不足，都是我们警方的事谈不上什么轮不轮得到。”
　　“明白明白...始终还是分内的事啊...”
　　段丰四处环顾了一眼。
　　简叶注意到他看到了坐在角落一直盯着手机看的小季。
　　“在干嘛呢，小季？”
　　他冲着那边替段探员问道。
　　“逛论坛...”
　　“哈..？”
　　两人同时愣住，他们直到现在才发现在自己拼命搜集情报的时候这个本应该走在众人前面的人在这里活像个真正的实习生那样在工作场合逛着论坛！
　　但是简叶猛地回忆起了他之前看到的，季在逛网店的那个错觉...
　　他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有什么发现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新界论坛吧？...”
　　“没有明显的发现...但是不只是新界论坛，国内稍微有点名气的社交平台我都在看..”
　　“你还是相信凶手会为我们刻意留下信息吗？”
　　“对方是一个极其了解大众思维的人..他一定会在自己的点拨下进一步带领思想的节奏，让群众的话语不由自主的拥护着某一看似中立恰分的观点。”
　　“也就是说他一定会做出某些引领舆论的举动？”
　　“对...所以我关注了很多个事件分析向的po主，一直在等着他们的后续...”
　　“你是想说..犯人就在将来某一个发帖的人中？”
　　“几乎可以这样肯定...还有...我之前让你查的那些水瓶的品牌以及容积你去查了吗？...”
　　“啊那个...还没...”
　　“不是说了不要被他给引导了吗...你们一直去查那上面贴的英文字母肯定是会陷入很深的误区的..”
　　“可是不是你说的要弄明白犯人想表达的是什么吗！再说不破解出来怎么知道这一串英文有没有意义...”
　　“所以我才说这些英文是用来蛊惑视线的啊...一般人看到这个场面都会下意识去破解英文代码的吧...”
　　“那你早说啊...”
　　“我早说了啊，你不是没去查么...”
　　“额...”
　　简叶确实记得有这么一个过程，但是他显然当时分心了。
　　“也就是说...白查咯？”
　　段丰一甩手，他甚至有些高兴，对于不需要加班加点把这个问题搞出来这一件事。
　　“虽然不会特别关键..但那也一定是对方想要传达出来的信息..应该会对进展有帮助的吧...”
　　“所以到底还...”
　　简叶就觉得自己被戏弄了一番。
　　“有结果了。”
　　就在几人拌嘴的这会儿，李开口道。
　　“这..这么快？...”
　　段丰又缓缓接近李一沫那边，这次带着简叶一起。
　　小季从椅子上跳下来了。
　　“其实很简单..”
　　李探员见人都聚齐了，开口道，
　　“倒不如说是..太简单了，反而容易被忽略...就在刚才季说容积的时候我想到了...”
　　他点开一个一个满是塑料水瓶图片的文件夹，
　　“各个水瓶的品牌我之前就去搜集到了，所以刚才才能在第一时间把每个塑料瓶的原版包装都一一对上..然后我去对比容积，将他们依次排上号...”
　　“难道...”
　　简叶差点要叫出来了。
　　他有过这个思路。
　　“就是这样...按照容积从小到大的顺序..将每个字母依次排列..组成的单词是...”
　　“Freedom of speech.”
　　几人同时念了出来。
　　“言论自由...”
　　小季捂嘴思考道。
　　“...什么意思...”
　　段丰缓缓叉起手来，尽管这个看似攻不可破的代码此时被解答出来了，但是这个事件完全称不上明朗。
　　“是指新界论坛的言论自由吗？...”
　　简叶思索道。
　　“恐怕不是...”
　　季已经有了答案，
　　“指的是我们整个社会的言论自由...”
　　“这么说..他想表达的是新界公司的董事长是死于言论自由...？”
　　“不是他...是其他人...恐怕我们得调查一下整个有关这个公司的新闻事件...其实早就该这样做的...”
　　季突然警觉到了什么，
　　“怪不得...要把录像机布置在这些水瓶的正中...”
　　几人一时有些说不出话，像是一股寒流流过了脊柱那般觉得有些震悚。
　　季有些木讷地说道：
　　“那一个个水瓶指的就是网络中的每一个人..那一根根接出的软管指的就是人们的目光或是言论...正是这一道又一道本不会掀起波澜的言辞汇聚起来，将一个人彻底逼入死亡.....
　　就算他再怎么努力地求救，再怎么拼命的拍打着就在彼此眼前的，将双方隔绝开来的玻璃，只要不会伤及我们自身，他的一切所作所为也就不过是屏幕后的高光演员而已，就算冰冷的冰冷的言辞一刻不停注入他的大脑，从根本上将他折磨、杀死，直到生命熄灭后，都未曾离开屏幕，都未曾离开话语的风口浪尖。
　　就算是没有了知觉，没有了痛楚，也还是会被那生前折磨至死的方式死后再折磨一次...这就是我们，这就是我们广大网民的所作所为。”
　　“...”
　　“这是...”
　　简叶望着一旁的小季。
　　“雪崩中的每一块雪花都不会认为自己有责任，纵是不痛不痒的涓涓细流汇集起来也是泯灭人性的死之狂河....”
　　季缓出一口气，
　　“这是之前阅者论坛上点击率比较高的一篇文章，虽然由于爆点较少，还没有达到同类话题榜首的地步，但如果说我们现在的发现被公之于众之后，那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言论自由...”
　　“说起来...”
　　李探员意识道，
　　“省部的人手那边...应该不会比我们慢吧...办案的情况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对接过，他们或许已经得出这个结论了？...”
　　“不应该啊...我们好歹也是地方代表，完全不对接，各自闷头闯的做法怎么想都不合理...”
　　突然简叶的眼神直了起来。
　　几人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
　　是雷德警长。
　　“警长！”
　　段丰立马过去接下他手中的公文包。
　　如果说警长来了就意味着加班的话。
　　那么警长不来就意味着永远不能下班...
　　这是重大案件特殊时期不成文的规定。
　　反正不管怎么样他人来了就有希望...
　　段就是这么想的。
　　“上面要求排查整个警务信息的档案管理系统...”
　　警长沉下气来解释道，
　　“我们的管理系统，很可能被入侵了。”
　　...
　　这下看来谁都走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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