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劣等生

　　“城市？”陆源站在指挥部的营帐前。当他听到这句话时，不禁愣住了。

　　“无高等智慧生物原住民”是异界移民的前提。世界毁灭已经给中洲人带去了太多的恐惧与罹难，此时最不需要的就是一场战争。

　　归来的两名第三小队队员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总指挥部。修士代表卫廷礼、凡人代表班杰明，还有其他分队的队长都在营帐中等待。帐门口还围了一堆人，大家都想知道，他们在南方到底遭遇了什么。

　　一开始负责汇报的是一个吉普赛占卜师，说话方式异常夸张：“那是一个巨大的、巨大的城市！光城墙就有数百米高。城外是一片草原，天上飞着许多青色的大鸟。说起青鸟，我在马里乍河源头看见过一次，当时我还只是个十几岁的……”

　　这样毫无重点的汇报方式，连他的队友都听不下去了。队友抢过话头道：“我们的小队在距离营地412公里处，发现了生物活动的痕迹。为防止打草惊蛇，队长要求大家施展隐匿咒后继续向前。451公里处，我们发现了一座城市。”

　　这名凡人队员比占卜师要靠谱得多。他先总结了探索过程，而后将城外的见闻一一分析。据第三小队队长推测，该城的人口应该在五十万左右，不知道在玄洲处于什么规模。

　　他最后说道：“第三小队全体在城墙外500米处待命，等待总队指示。”

　　听完汇报完之后，营帐内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七位决策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欲言又止。

　　终于，陆源率先开口问：“你们从什么时间开始返回营地？”

　　占卜师抢答：“13点45分！”

　　“9月28号？”

　　“当然是9月28号。”占卜师不解：“难道……我们的出发日期不是28号吗？”

　　陆源又问：“返程用时多久？”

　　“3个小时吧，和去的时间差不多。”

　　“……”

　　众人再次陷入沉默。

　　良久，陆源重新开口道：“今天是10月4日，距离你们出发已经过去七天了。”

　　“什么？！”两位探索队队员睁大了眼睛，面面相觑。

　　“应该是幻境。”二队队长判断道。

　　一队队长发表了不同的意见：“不一定，空间阵法也会造成时间感错乱。”

　　“空间阵法耗费的灵力太大了。”二队队长不赞同地说：“三队统共有三百人。队员里十分之一都结了丹，队长盖伊更是刚刚突破成婴。再加上三天前派出的搜寻部队，接近五百人了。要一次性迷魂五百个修士，至少也得是个化神期的大能才行。”

　　一队队长道：“万一就是个化神期大能呢？这里是玄洲又不是中洲。你没听宇航署说吗？在玄洲修炼，速度要比中洲快上百倍。”

　　二队队长冷笑：“你到现在还相信宇航署的鬼话吗？你来了这么多天了，你可有感受过‘灵气充盈’？这地方明明比中洲更浑浊、更干涩！”

　　两位队长吵得不可开交，但指挥部内能听懂他们对话的人只有两个半，陆源、卫廷礼，那个不靠谱的吉普赛占卜师勉强算半个。

　　为显公平，开荒部队的决策层里，修士和凡人各占一半。

　　卫廷礼和班杰明同为开荒行动总指挥，下面六个分队长，一、二、三为修士，四、五、六则是凡人。在修士为队长的队伍里，队员百分之九十都是修士。反之亦然。

　　就算再提倡“修凡平等”，新改造的凡人无论是修为、知识还是经验，都是远比不过原生修士的。因而，除了四队还象征性地参与了探索任务之外，五、六队都是后勤部队，负责医疗保障、物资运送等工作。

　　“咳咳，”班杰明佯咳了两声，刷了下存在，高深莫测地说道：“我们在基地里讨论得再多，也不过是纸上谈兵。不如立即出发，向南……”

　　“你说什么？！”“你不要命了吗？？”

　　两位修士队长顿时停下了纷争，一齐转头斥责班杰明的决定：

　　“化神！化神你懂吗？动动小指头就把我们灭掉了！”

　　“破除幻境有多难，你到底知不知道？？”

　　就连那占卜师也看着班杰明叹气，用眼神告诉他，他这句话说得真是愚蠢极了。

　　“……”好吧。班杰明摸摸鼻子，乖乖闭上了嘴。

　　这时，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的卫廷礼发话了：“我同意班杰明先生的话。”

　　有修为傍身，说话的分量就是不一样。刚刚还义正言辞地怒斥班杰明两位修士队长，一听到卫廷礼的话，立刻就停了下来。虽然他们眼里还留有疑惑，但仍然安静地看向卫廷礼，等待他的进一步解释。

　　卫廷礼道：“问题的关键并非是幻境或是阵法，而是时间错乱的到底是第三分队，还是我们？”

　　仅一句话，众人恍然大悟。

　　对啊。

　　他们所有的推断，都是以自己正处在正常的时空序列里为前提的。然而，宇航署从开荒行动的一开始，就显示出其狼虎之心。相较于出外探索的第三分队，驻扎在传送点附近的基地更可能处在圈套之中。

　　一时间，营帐内愁云满布。开荒行动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进退维谷。

　　卫廷礼沉吟了一阵，提醒道：“时间所剩无几。向南行进可能会有风险。”

　　卫廷礼的话只说了前半句，营帐中所有人都领会了他的意思。

　　向南行进可能会有风险，但坐以待毙一定是自取灭亡。

　　而且，灭亡的不止是他们。玄洲开荒背负的是中洲七十亿人仅存的希望。就算道路再怎么艰险，他们也必须向前。

　　二队队长咬着牙说道：“出发吧。”

　　一队队长抿了抿嘴唇，也点了点头。

　　班杰明看了众人一眼，最终拍板：“出发！”

　　*

　　10月4号下午18点整，开荒部队全体向南进发。

　　根据两位先遣探索队员的汇报，目标城市在距离出发地451千米外。路途中没有任何显著的标志物，全是无垠的荒原，死一样的寂静。

　　卫廷礼走在队伍的最前。他和其他几位元婴修士一样，都没有使用代步工具，直接御剑而行。浩浩荡荡的装甲车队，上方却飞着几个衣袂翩翩的人影，这场景实在是有点超现实了。

　　队伍行进约三小时后，卫廷礼布出的神识最先探测到不同。他用灵力向全队传音：

　　『去南二十七里，见城郭。』

　　队伍里的修士们议论纷纷：

　　『真的有城？』

　　『哎，要和原住民争地盘了吗？』

　　『正微道人的神识范围已经能延伸到二十七里之外了，不愧是分神老祖。』

　　有了人造灵根的凡人们，当然也能听到修士之间的传音入耳。只是他们对灵炁运用还不熟练，也插不上话，只能当个听众了。

　　陆源却是例外。

　　在他还是肉体凡胎时，就已经将各个道途的咒法和经典背得滚瓜烂熟。他尝试着以灵力入神思，给卫廷礼传音：『第三分队的情况如何？你有探测到吗？』

　　接到陆源的传音，卫廷礼有点意外，顿了顿才回复说：『没有。除了我们之外，方圆三十里之内没有任何生命体。包括城市内部。』

　　包括城市内部？！那是什么意思？

　　卫廷礼沉吟了阵，据实以告：

　　『我们前面的是一座死城。』

　　*

　　二十七里，满速前进不过五分钟。

　　不多时，黑山似的高墙就在地平线上一点点显露，直至压上了人们的头顶。城中的一切都被高墙阻挡住了，唯一与外界联通的是一个狭长的通道，宛如被天斧劈成的裂口。

　　车队变换为两辆一排，依次向城内挺进。不需要提醒，队伍全员都进入了戒备状态。四周寂静无声，却处处都透露着危险，

　　城墙有五十米宽，坐在装甲车上，稍纵即逝。

　　一进入城内，景物全然改变。

　　先是刺目的色彩，亮蓝、鲜绿、柠黄……颜色各异的房屋垒在一起，组成一簇簇立体的建筑群落，统一在玄洲莹红的天光中。用途不明的轨道在空中相接，起起伏伏，纵横交错。

　　这座城市的风格不同于中洲的任何一座。它繁复、混乱、拥挤到极致，却生出另一番美感来。好似五颜六色的颜料被直接摔在画布上，炙烈、狂热、生机勃勃。

　　然而，最富生机的部分却不在。

　　车队缓缓停下。

　　卫廷礼也在最前方落地，观察着四周。

　　这座城市里空无一人。但诡异的是，这里又不像是空无一人。

　　卫廷礼走到街边，拿起摊位上摆着的灵果，发现它被吃掉了半个。

　　这不是有计划的撤离。

　　这仿佛是，城市里所有的人都在一瞬间消失了。

　　“不、不可能！”占卜师也下了车，他不可置信地大喊：“我们发现它时绝对有居民在这里生活，我发誓！我对天发誓！！”

　　越来越多的人下了车。他们环顾过这座诡异的空城之后，全都下意识地看向了卫廷礼。

　　卫廷礼感受到了众人的目光，也知道他们把自己当成了彷徨恐惧中的依托。

　　卫廷礼轻轻一握，灵果在他手中迅速老化，湮灭成灰，随后又在空中重组成一只灵蝶，呼扇着翅膀，向远处飞去了。

　　他说道：“继续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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