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劣等生

　　开荒部队按照计划在原地驻扎下来。四支小队分别向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探索，寻找能够安顿大规模移民的土地。

　　但是，没有一个人对探索持乐观态度。在宇航蜀的描绘下，玄洲应该是一个与中洲生态环境极为相似的世界。物种丰富、四季分明。还有中洲所没有的充盈灵气，是修士移民的伊甸园、理想国。

　　然而眼前的状况却是，大片空旷的荒原寸草不生，温度低得让人不住地打寒颤，天上没有日月，地底泛起红光。

　　这怎么看也与宇航蜀给出的信息大不相同吧？事实上，开荒计划在陆源被阳希子拽入界门的那一刻，就已经可以宣告失败了。宇航蜀根本没有合作的意思。现在的问题是，他们包藏的祸心究竟是什么？

　　“她想要火里……嘶！——疼！”

　　卫廷礼正在临时搭建的营地里帮陆源清创，虽然已经很轻柔了，但陆源还是忍不住痛呼出声。

　　卫廷礼动作一滞，伸手在陆源的面前挥了一下，封闭了他的感官。陆源身上刀削火燎般的痛楚一瞬间消失了。

　　“这是什么术法？”陆源好奇地问，“可以取代麻醉的话，那有很多高难度的手术都可以实现。医学发展将会前进一大步。”

　　卫廷礼瞟了他一眼，冷冷地吐出一个字：“蠢。”

　　“？”陆源愣住了，“你说什么？”

　　卫廷礼重复了一遍：“我说你蠢。”

　　“我蠢？”陆源简直要被气笑了，他被说过不识趣、被说过凉薄，“蠢”这个字却从未在他的生活中出现过。

　　卫廷礼道：“我警告过你不要冒险。宇航蜀心怀鬼胎，我们早有怀疑，你难道不知道吗？阳希子还曾经重伤过你一次，你依旧毫无警惕，不是蠢是什么？”

　　陆源不服气：“我又不是算命先生，哪能算得出那女人准备干什么？而且，我明明从没有见过阳希……”话说到一半，陆源突然福至心灵，“霜台山？”

　　怪不得他一直觉得阳希子眼熟。原来她就是自己被火光兽烧穿胸膛的那夜，和卫廷礼一同出现的女人。陆源只在影石中见过她一闪而过的身影，也难怪没有辨认出。

　　陆源问：“火光兽的事也与她有关吗？”然而这句话刚说完，他心中就有了答案。

　　火光兽不就是因为宇航蜀的疏忽才跑出来的么？

　　陆源一边思索一边说道：“现存的疑点有三个。第一，阳希子背后的人是谁？我们刚刚对话时，她一直提到一个叫‘梁界主’的人，卫廷礼，你有没有想法？第二，国际宇航蜀的蜀长埃莫森去哪里了？阳希子说他就在玄洲基地等待，现在看来，可信度几乎为零。第三……”

　　“你别乱动。”卫廷礼轻声道。

　　陆源的思绪被打断，他回头看向卫廷礼。卫廷礼正在取出他上臂创口里的一块碎石片。他用真炁包裹住那块石砾，而后轻轻地带出来，动作十分小心，大气也不敢出。

　　卫廷礼低垂着眼眸，睫毛在他眼底留下一弯墨色。这世界到处是刺目的猩红，但抚在他的脸上却变成轻软的红霞，和煦而温暖。

　　“你不用这么小心。”陆源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你已经帮我封闭了感官，我不会觉得痛。”

　　“但我会，”卫廷礼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我觉得痛。”

　　“……”

　　兀的，陆源感觉，自己的心口好像也被卫廷礼取走了小一块东西，藏到他永远也寻不到的地方去了。

　　静默持续了半分，陆源再次开口：“喂。”

　　卫廷礼的睫毛颤动几下，没有回应他。

　　陆源又叫：“卫廷礼。”

　　“……”

　　“廷廷？”

　　卫廷礼猛地抬起头：“你不要这么叫我。”

　　陆源噗嗤一声笑了：“有什么关系，你的粉丝不都是这么叫的吗？我也是你的粉丝啊，考过试，有证的。”

　　“那不一样。”卫廷礼道，继续低头帮陆源治疗。

　　“你还在生气吗？”陆源问。

　　卫廷礼默不作声。

　　陆源了然，是还在生气了。

　　道歉的话陆源是说不出的，于是，他换了个思路：“你知道吗？一般情况下，愤怒情绪包含三个阶段：意外、解读和结果。如果想解决愤怒，首先你需要先摒弃‘非理性信念’，分清楚客观现实与情绪结果……”

　　卫廷礼听得一头雾水，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源沉吟了两秒，低声问：“你能不能，不要生气了？”说完，他又觉得有几分尴尬，补充道：“我以后绝不会再冒险，凡事三思而后行。”

　　卫廷礼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叹了口气：“我不相信你。”

　　“……”

　　“对你而言，求知比求生更重要。”

　　陆源依旧不语。他不得不承认，卫廷礼说得一点也没错。

　　卫廷礼也不说话，他默默地处理完陆源身上的最后一个创口，而后，他在自己的胸前轻点了三下：“情思识我。”

　　顿时，千万条红色的丝线从卫廷礼的心口长出，试探着向前伸展，像是在恐惧着什么。与陆源不同，卫廷礼的情丝纤细且微弱，好似稍微一触碰缠就会断裂，消失无踪。

　　“把手给我。”卫廷礼说道。然而，不待陆源回应，卫廷礼便牵起了他的右手，将其中一根情丝缠绕在他的小指间，打了个小小的结。

　　“我一直不明白，我们的情契为什么会是单向的。”卫廷礼看着那枚情结喃喃道，“不过现在已经完成了。”

　　陆源还在状况之外，他静静地看着卫廷礼这一系列动作，莫名的，心内的那点缺口越来越大了。红线在昏暗的营帐里显得有几分难辨别，但指端发烫的触感却在提醒陆源，他被卫廷礼的情丝禁锢住了。

　　“你可以继续冒险。”卫廷礼望着他的眼睛，缓缓地说，“但从今日起，你患病，我就会患病。你受伤，我也会受伤。你痛一分，我便会痛十分。你道消身陨，我将死无葬身。”

　　*

　　用灵炁帮陆源治愈完外伤之后，卫廷礼就被叫离了营帐，传令者说，是第二小队探索归来了。

　　陆源也想跟去，却被卫廷礼制止，让他在帐中休养。

　　然而，陆源是顾不得休养的。随行医疗组给他做完全面检查之后，一波接着一波人依次来他的帐中探望。半天的功夫，几乎半个驻地的人都来过了。一是因为陆源本就是Yescra的研发负责人，和开荒队里的凡人士兵们都有过接触。二则是，相较于对外探索，坚守驻地实在是个无趣的差事。

　　探望的人也陆续为陆源带来了营地中的新消息，让他得以掌握探索事件的全貌。

　　开荒队是在纽约时间9月28日上午10点整出发的。为统一行动，部队在来到玄洲后依旧是以此计时。

　　阳希子引起的骚乱并没有令联合国终止开荒计划。并非是对宇航蜀还怀抱信心，只是亿万人民正在通过网络、电视、手机观看这场出发仪式，他们骑虎难下。

　　10点18分，开荒部队在玄洲和中洲的通道附近驻扎，并以此为原点对外探索。

　　10点49分，第二开荒小队返回营地。他们按照计划，带回了一份由无人机绘制的3D地形图。这份地形图精确且翔实，但很可惜，没有任何的后续使用价值。地图显示，仅仅80千米之遥，这片大陆就已经有了边界，再向外便是由岩浆汇聚成的无边汪洋。地平线上的红光正是由它们发出的。

　　奇怪的是，这岩浆周围的温度并不高，甚至没有超过冰点。但当开荒小队将探测棒插入其中，探测棒立刻就融成了铁水。

　　无论岩浆海的宽度有几何，仅凭现存的装备，开荒队是无法渡过的。因而，西方的探索也宣告失败了。

　　13点20分，第一开荒小队也返回了营地，带来了与二队相同的消息。只是这次边界向外延伸到了270千米，依旧不够中洲全体人类的生存需要。

　　十分钟之后，四队也回来了，他们同样遇到了岩浆海。

　　形势越发严峻。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支向南探索的队伍了。但是，这支队伍自从出发后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整整三天，杳无音信。

　　玄洲没有通讯卫星，信号传输也只能依靠最原始的人工传递。所以在对外探索前，开荒部队便要求各小队每行进五百里，就派人回基地报告。然而，一、二、四队连回报要求都没达到就返程了，唯一可能会超过五百里的第三小队，迟迟没有人归来。

　　第四天，开荒部队又向南派出第二支队伍，却又遇到了同样的情况。

　　营地里的气氛变得越发压抑，每个人的肚子里都装满了焦虑，人心惶惶。没人知道向南走的人究竟去了哪里、看到了什么。甚至没人能确定，他们是死还是活。

　　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开荒行动已接近尾声。

　　终于，一辆插着联合国队旗的装甲侦察车从南方开了回来。

　　“砰！——砰！——”

　　侦查车鸣枪示意，象征着死亡的声音此刻却成了所有人的救赎。大家跑出营帐，奔向车前，高呼着，尖叫着，期待着，盼望着，却又恐惧着。

　　这时，侦察车的顶盖被从内打开，一个士兵爬到了车顶上。

　　“我们发现了城市！”他兴奋地挥舞着双手，高声呼喊道，“我们，发现了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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