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劣等生

　　南山市，某居民楼。

　　左航正在自己的卧室里抱着电脑答题，门外，父母又在吵架。

　　这楼虽老，隔音效果却是不错，左航听不清他们在吵什么，只有愤怒和绝望的情绪从门缝里探进来，默默地消磨人的精力。

　　但左航不想插手。他们已经吵了很久，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能大打出手，像有着深仇大恨的敌人似的。

　　然而，仅仅在三天前，他们还不是这样。左航的父母一辈子都敦厚老实，鲜少与人红脸，夫妻关系虽然平淡，但也还存着几分温情脉脉。

　　左航知道，问题不出在父母身上，一切都因为9月10日的一则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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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夏时间9月10日上午10：00，193个国家发出联合声明，承认了修士的存在。同时还告知了一个噩耗——地球即将毁灭。

　　“这是地球的末日，却并非人类的末日。”联合国主席强调道，“我们已和密门首领达成合作，共同组织人民移居玄洲。第一批开荒部队将在本月月底出发。面对厄运，我们奋战到底！我们勇往直前！”

　　一开始，这段铿锵有力的发言真的起了作用。大家虽然震惊于灾难突降，也感伤于家园被毁，但大体上还是保持了冷静。偶有几次暴力事件，都被政府以雷霆手段镇压。不管暗潮如何涌动，海面上风平浪静。

　　然而，由于修士身份被公开，很多散修也站出来发言。不过一天的功夫，联合国刻意隐瞒的事实就被曝出：只有修士才有能力前往异界，凡人根本跨不过界间屏障。

　　“全他妈是修士的走狗！！”

　　“我现在总算看清陆源的目的了，掌握了Yescr就相当于拥有了主宰生死的能力，还用直播宣传，高高在上地看着我们等死，很爽吧？陆教授！！”

　　“死基佬，就算能去玄洲也他妈全家暴毙！”

　　“哈，反正也没几天好活，不如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犯罪率急剧飙升，社会几近停摆。

　　联合国再次发出紧急通告，承诺Yescr一旦通过测试，将立即投入量产，免费发放到每个地球公民手中。

　　但已经没有人再相信了。惶恐、动荡、暴乱席卷全球，一如陶方平的预测。

　　军队□□，坦克开上了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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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巨响，打断了左航的思绪，是桌椅倒地的声音，还有劈里啪啦的响动，是小玩意被摔碎了。母亲开始嚎啕大哭，撕心裂肺地喊着什么。左航终于坐不下去了，放下鼠标，推开门道：“爸，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别摔东西啊。现在市场都关门了，去领国家配给又要排一宿。”

　　“老子都他妈要死了，好好说个屁！”父亲怒目圆睁，语无伦次地又骂了几句脏话，而后把矛头转向左航，“你开心了吧？嗯？老子养了你二十多年，读个研究生被导师给勒令退学，丢死老子的人！现在倒好，你一分钱没给家里赚过，世界就要毁灭了，白吃白喝一辈子，开心了吧！！啊？！”

　　左航皱着眉不说话，上前把跪在地上的母亲扶了起来，低声安慰道，“没事的妈。政府不都说了会让我们移民吗？科学家也在努力想办法。我们一定能活下去的。”

　　“狗娘养的科学家！”父亲咬牙切齿道：“要不是那个陆源，要不是他……”

　　这时，一直是无信号状态的电视机突然发声：

　　[现在播送一条紧急新闻。江津区配给发放点出现恶性伤人事件，罪犯何某因对社会不满，将自制□□扔向人群，致3人死亡，12人重伤。罪犯何某已被军方枪决。]

　　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五起了，现在还是上午，一天的一半都没有到。

　　南山军区总司令激昂的声音从电视机里传出来了出来：

　　[越是困难，越要保持冷静。要相信政府、相信人民、相信……]

　　楼外，刺耳的警笛声响起，紧接着是爆炸和哭嚎，终结于一声枪响，归于沉寂。

　　第六起。

　　末日未到，地狱已至。

　　母亲迅速地爬起身，神经质似的检查着门窗，神色惶恐地叮嘱着左航：“别出去，千万别出去，外面乱……别出去。”

　　父亲看着她，眼神里慢慢失去了光彩，他颓唐地坐回沙发，喃喃自语道：“为什么……我忙活了一辈子，只是想走的时候体体面面的。”

　　*

　　左航又安慰了一会双亲，烧了壶热水，重新回到屋内。

　　他对着电脑屏幕怔了好一会，才又开始做题。这张测试卷左航已经写了整整两天。题目本身并不算难，全在他的知识范围内，就是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小陷阱，让他好几次明明快要算出答案，又前功尽弃了。

　　出题人很有水平。

　　左航想。

　　终于，他做完了试题，认真检查完之后，屏气凝神，按下了提交。

　　“叮——”

　　几乎就在同时，一封邮件发到了他的邮箱。

　　发件人：陆源（luyuan@gclaboratory.cn）

　　时间：2019年9月13日(星期四) 上午10:41

　　您好！恭喜通过入职测试。简历已收到。我的团队将在二十四小时内与您取得联系。请耐心等待。

　　这是一条简短又官方的自动回复，但左航还是细细地读了四五遍后才关闭了窗口。

　　能不能被选上，左航心里一点底也没有。世界顶尖的科研工作者都已经飞向纽约，群集在GCLab的Yescr研发团队。而他，由于和导师意见相悖，连个研究生学位都没能拿到，实在是不值一提。

　　“听天由命吧。”左航喃喃道。

　　七十多天后，世界将会变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但他总要做些什么。

　　*

　　“是这小子吗？天太黑看不清啊。”

　　“应该是他没错。资料上写的，凤台区131号安民小区十号楼一单元9号，叫左…左……”

　　“左航！你这才一百多岁就眼花了，年轻人就是没用。”

　　“子雉兄你、你小声点……”

　　左航被一阵悉悉索索的讨论声给吵醒了，他睡眼朦胧地朝声源处看去，只见一大一小两个人影正趴在他的窗户上朝里张望，好似两只巨大的蝙蝠。

　　“卧槽！”

　　左航吓了一跳，一个激灵坐起身，鞋都没穿就往外跑。然而，还没跑出几步，左航就被一个比他低一头的少年拽住了后衣领。那少年凶巴巴地问：“你是不是左航？”

　　“啊！”左航的尖叫声刚起了个头就被遏制住，声音卡在他的喉咙里就是发不出。

　　“吵什么、吵什么？！”少年的表情越发地不耐，又问了一遍说：“你到底是不是叫左航？”

　　左航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赶忙害怕地摇了摇头。

　　少年眯起眼睛，盯着他的脸细细观察了一阵，拍板道：“是他没错！宋玄白，带走！”

　　*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您乘坐华夏南山航空公司C9131号航班由南山前往纽约。预计空中飞行时间为14小时40分钟。为了保障飞机导航及通讯系统的正常工作，请在飞机起飞和下降过程中请不要使用手提式电脑、遥控玩具……”

　　飞机即将起飞，乘务长在广播里说着欢迎词，乘务员则执行着机舱内最后的检查工作。

　　“先生，麻烦您系好安全带。”空姐对王子雉说道。

　　王子雉说：“我不系，勒得难受。”

　　“安全带是可以调节长度的。为了您的人身安全请……”

　　“我很安全。”王子雉不耐烦地打断了她，“我本来就不想坐飞机。我自己就是鸡，还会飞，干嘛要麻烦别的鸡？”

　　“呃……先生，但是请您系好安全带。”

　　“嘿你这个人，听不懂话吗？都说了我不系……”

　　突然，“咻”地一道寒光闪过，一根银针擦着王子雉耳畔插进了他面前的椅背里。

　　“系上。”坐在他身后的花姑冷冷地说道。

　　“……”空姐表情僵硬，转头对花姑说：“不好意思女士，飞机上严禁携带危险物品。请您把武器交给我代为保管，可以吗？”

　　花姑秀眉紧皱，在心里纠结了好一阵，从宽大的袖口里掏了出了一大把流星镖。

　　空姐接过，松了口气道：“谢谢合作。”

　　这时，花姑又从袖口里拿出了梅花针、手里剑、乾坤圈……

　　空姐：“……”

　　一个老头、一个女人、一个小孩儿，这到底是个什么组合？

　　左航一路被“绑架”来机场，稀里糊涂地就上贼飞机，此时依旧搞不清楚状况。以他这一路上的观察来判断，这三人应该是修士。可是，修士大半夜来找他干什么？

　　左航又思索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他向看起来最和善的宋玄白发问道：“爷爷，不好意思问一下，我们去纽约干什么？”

　　“不，不是‘我们’，我们的目的不一样。”宋玄白笑咪咪地说：“我们是去度假的，而你是去搬砖。”

　　“……啊？”

　　“哎呀，这不是中洲马上就要毁灭了嘛。我、子稚兄还有花姑，想多看看这大好河山。非洲、亚洲、欧洲、大洋洲我们都去过了，就是美洲还没怎么逛，趁此机会好好转转，以后就没机会咯。”

　　“那个，搬砖是什么意思？”

　　“嗯？你不是在网上递交了GCLab科研员的职位申请吗？哎，要不是说你们年轻人都是拖延症，申请非要卡着最后一天。其他人早就在昨天乘专机去纽约了。只有你，还得我们顺路来接。”

　　“GCLab……？”左航一捕捉到这个词，宋玄白后面的絮絮叨叨就都听不进了，他不可置信地问：“是陆源那个GCLab？”

　　“不然还有哪个GCLab。”

　　左航睁大了眼：“我…通过了？”他的心情一下达到了巅峰，狂喜地大喊着：“哈哈哈哈我通过了！——”

　　空姐走过来制止道：“先生！请不要大声喧哗！”

　　左航却完全听不进去，还在呼喊着：“我通过了！！！我要去G……”一柄飞刀擦过他的脸颊，左航立刻噤了声。

　　空姐把目光转向后排，无奈地说：“女士……”

　　花姑神色一僵，痛苦地交出了三把柳叶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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