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劣等生

　　这大概是陆源回国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次。没有做梦，也没有莫名地惊醒。

　　等他一觉醒来，摸索着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时间显示已经快要中午了。还好，陆源今天没什么特别的安排。这是他难得清闲的一个周末，重要的事情要么悬而未决，要么尘埃落定。

　　他坐起身，望着未开的电视，屏幕映出他的身影，模糊得一如脑中的迷雾。

　　卫廷礼、邱古川、沈黎。这三个人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沈黎为什么三番五次地警告我要小心卫廷礼？卫廷礼是龙君。可，龙君是谁？

　　我，又是什么人呢？

　　突然，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陆源的思绪。他待了两秒才拿起手机，扫了眼号码，是来自海外的。

　　“你好！”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热情洋溢的声音，语调却怪里怪气。

　　陆源一下子就认了出来，皱着眉告诫道：“好好说你的母语，欧文。请不要用蹩脚的中文来侮辱我的耳朵。”

　　“好吧好吧。”欧文屈服了，转换回英文：“我来问问你的情况。实验室建设得怎么样了？”

　　实验室？

　　陆源心里一怔。由于一系列的玄幻事件，他竟然忘了自己回南山的主要目的——建设启源在国内的研究分中心。这种事在一向严谨自律的陆源身上，从未发生过。

　　不过欧文没有察觉到陆源的异样，他自顾自地说：“源，你知道我对工作环境的要求非常高。就算比肩不了伊顿·皮博，罗氏已经是最低标准了。PCR、原子力显微镜、核聚变发生器……哦对了，还有我私人的基因枪！我已经受够了和悉达多排表，那家伙总是在归还时间上耍小聪明。等我做了研究部主任……”

　　陆源终于回过神来，打断欧文道：“我从未计划过让你来当什么研发部主任。”

　　“你准备让我从基层做起？哦，源，你还是像以前一样严格。好吧好吧，我可以亲自率领一个团队。但事先说好，有一件事情你必须要向我保证，给我的狗安排一个好的牙科医生。”

　　陆源被欧文不着边际的话给逗笑了。他突然有点怀念在学校的日子。至少那段时间里，所有的事情他都尽在掌握。陆源打趣说：“你确定向我泄露GCLab不给员工宠物买牙医保险这件事，不会违反保密协定吗？”

　　“嘘，这段对话只存在于我们三个人之间。你、我……OK，忘了你是无神论者，不相信上帝。那么，只有你和我。”

　　陆源又笑了：“关于这一点，我现在有点不确定了。”

　　“我不太明白？”欧文没听懂陆源在说什么。

　　“没事。我的实验室建设还在起步阶段，没什么好说的。”陆源转移了话题：“伍顿先生近况如何？我离开前他说研究有了新进展？”戴维·伍顿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遗传学家，也是陆源和欧文共同的导师。

　　“我打电话来正是为了伍顿先生的事。”绕了一大圈，欧文才终于想起他的目的：“伍顿先生想让我帮忙询问，你下周有没有时间来参加他的婚礼？”

　　“……婚…礼？”陆源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欧文的话。他又问：“你确定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伍顿？”

　　“如果西森大学还有另一个伍顿的话，请告诉我，我要转去他手下做研究。”

　　毕竟与陆源同窗多年，欧文猜到了陆源在想什么，他继续说道：“别这么古板，源。七十三岁高龄还在追逐爱情，这份勇气值得我们称赞不是吗？我不得不说，伍顿颠覆了我对他的印象，我从不知道他是个如此浪漫的男人。”

　　“确实是颠覆。”陆源应和着，他沉吟了片刻，又问：“那么，是哪位迷人的女士让伍顿先生如此地神魂颠倒？”

　　“不不不，”欧文高深莫测地说：“她不是女士，而是女孩。”

　　“什么意思？”

　　“丽贝卡，这是她的名字。上周，她和我们的伍顿先生在咖啡店一见钟情，就是我们上学时常去的那家。丽贝卡是咖啡店新招的店员，今年刚刚十八。”

　　“……”陆源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在他的印象中，伍顿先生总是不苟言笑，永远板着张脸，令人生畏。陆源很难相信这样的人会在七十三岁突然成为情种，对一个年龄甚至可以当他重孙女的女孩一见钟情。这件事荒诞得像一出后现代戏剧，处处透露着蹊跷。

　　“所以你的决定是？”欧文问。

　　“我去。”陆源回答道。反正他直到现在也没找到无灵根修炼的方法，与其在照临又耗费一周的时间，不如回校探望一下恩师，也见识见识这位丽贝卡小姐，到底是怎样的尤物。

　　“好。那就下周见了，我的兄弟。机票订好了告诉我时间，我去机场接你和你的女伴。”

　　“女伴？我只有一个人。”

　　欧文“啊”了一下，陷入了尴尬。他听到陆源说实验室刚起步时，还以为陆源也和他的导师一样陷入了恋爱。毕竟，陆源是出了名的高效，回国两个月，他要办的事情才“刚起步”，简直不可想象。

　　不过，这些都不关欧文的事了。他善意提醒道：“那你要抓紧了，我担心你找不到女伴。婚礼时间是下周六。而，你知道的，独自参加婚礼，将会成为全场的同情对象，太可悲了。”

　　*

　　西森市，婚宴现场。

　　陆源仰头将杯中香槟一饮而尽，而后压着嗓子对陆潇说道：“一旦有人发现你是我堂妹，我就杀了你再自杀。”

　　陆潇吓了一跳，刚叉上的柠檬虾掉回到盘子里：“哥！就…就算是开玩笑，你说得也太可怕了吧？！”

　　陆源瞥了她一眼，没说话，拿过酒瓶满上了自己的杯子。

　　欧文担心的并没有错，陆源确实找不到女伴。他的女人缘一向很差，再加上时间又很紧急，陆源实在是没了办法，只能拉来陆潇充数。除了被欧文嘲笑了一通外，至少没在婚礼现场丢人。

　　陆源坐直身子，看向会场中心的舞池。伍顿先生正挽着一个妙龄少女翩翩起舞，场面温馨多过浪漫。女孩说了句什么，伍顿先生开怀大笑，满脸幸福的表情，仿佛真的沉浸在爱情里。

　　莫名的，陆源总觉得这个叫丽贝卡的女孩有几分危险。但他同丽贝卡接触过了，谈吐举止都很知度，是个阳光热心的好姑娘。更何况，伍顿先生只是个平凡的大学教授，实在没什么值得贪图的资产。

　　大概是我的偏见吧。陆源抿了口酒，漫不经心地想。

　　可能，他们就是命中注定，世世轮回的爱情。

　　*

　　也许是香槟回味浓厚，陆源不禁多饮了几杯；也或许是爵士乐队的演奏太沉闷了。渐渐的，陆源感觉昏昏欲睡，他的眼皮越来越重，思绪越来越远，直到眼前只剩下一片纯白，身体坠入云中。

　　……

　　“龙池素水上神驾临，愿得长生！——”一个威严的声音将天地唤醒。

　　众人齐呼：“愿得长生！愿得长生！愿得长生！”

　　百鸟环绕，仙乐合鸣。四乘驱墨车，侍人秉烛迎。

　　这是，怎么一回事？

　　陆源低头看到自己一身华贵礼服，纯衣纁袡，古朴而庄重。他微微颔首，陷入了疑惑。明明上一秒自己还在恩师的婚礼现场，只是闭了下眼睛，再次睁开就端坐在了仙驾中。不过，陆源很快就意识到：他又入梦了。

　　说来也出奇，自从与卫廷礼神合之后，陆源便很少再做梦了。并且，梦的内容也不再是关于天界金庭，只是些无意义的片段罢了。这样的状况也好也坏。好的是陆源的睡眠质量有所提高，坏的是，他无法再通过梦境解答疑惑了。

　　虽然在婚礼晚宴睡着明显是一件极为失礼的事，但陆源不想放弃这次入梦的机会，下回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陆源望向窗外，这场梦境与之前很不同，极乐永昼的九重天竟然暗了下来，云底泛起微红的光晕，好似刚刚日落。四周，一簇簇韦陀幽昙映着月色的光辉飘过，近的似宫灯，远的如白星。

　　如斯美景，大概也只会存于梦中了。陆源看得出神，直到仙驾轻摇，停在了某处平台，他才找回意识，半站起身，拨开面前的珠帘道：“不好意思，我想问……”

　　“上神！您还不能出来啊上神！”仙驾前，肃穆而立的仙长顿时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把陆源推了回去，隔着珠帘小声说道：“定是礼官没同您讲清楚。您要等龙君来请才能露面。”

　　龙君？陆源是想找他没错，可是，“为什么？”

　　“这，小仙也说不上来。”领马的仙长颇为难地解释道：“这就是昏礼的建制，司礼监规定的。”

　　“……婚礼？”陆源一怔。是……我想的那个婚礼吗？

　　“哎呦我的素水上神。”仙长暗暗掐算了下时间，越发心急，他低声劝道：“小仙知道，新婚之日您难免会情绪激动。但众仙家都在这儿看着呢，您就别好奇那么多了，快坐回去吧。龙君马上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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