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劣等生

　　宏非心理咨询室。

　　宋宏非在陆源向他倾诉时，暗暗算了一下时间，距离上次他们那通奇异的“咨询”，刚好过去整好十天。这十天中，宋宏非一直惦记着陆源的事，无论是梦到卫廷礼，还是去上夜校，都让他对陆源的精神状态满怀疑虑。

　　这次倒是不用再疑虑了，宋宏非可以直接确诊，陆源患上的就是钟情型幻想症。

　　“卫廷礼要娶你是吗？”宋宏非决定先顺着“患者”陆源的话去说，降低他的警惕性，“那恭喜你啊，有情人终成眷属，你也算得偿所愿了。”

　　陆源皱眉道：“我真的怀疑你心理医师资格证的真实性。连最基础的信息读取都做不到，我必须在你的专业性上打一个问号。说让我嫁给他的人是龙君，不是卫廷礼。”

　　“龙君不就是卫廷礼吗？我看过《真龙破天》。那小说挺火的。”宋宏非随口说道。

　　“龙君就是卫廷礼么……”陆源陷入了沉思。宋宏非的这句话启发了他，但暂时还理不出头绪。于是，他又将目光转向梦境中最令人疑惑的一点：“你知道《真龙》的作者是谁吗？”

　　“沈极啊。你不知道吗？”

　　陆源又问：“沈极是谁？”

　　宋宏非面露难色：“这我就不清楚了。这个作家挺神秘的，连微博账号都没有，平时也不参加活动。”

　　“嗯。”陆源应了句。线索又断了。

　　宋宏非没去管他，专心致志地写着诊断报告书。他又反复核对了几遍，觉得保险起见，还是再找个同事联合会诊比较好。他放下笔问陆源：“你一会儿有时间吗？我这儿有个朋友想跟你聊一聊。”

　　闻言，陆源直接站起了身，“没时间，下次再约吧。我下午还有场考试。”

　　“……考试？”宋宏非惊异地问，他实在想不出，陆源这样的贝奖科学家，还有什么试可考。

　　“而且应该会是我人生中最难的一场考试。”陆源坦诚道：“我还觉得有点紧张。”

　　*

　　接到卫廷礼电话时，陆源刚巧走到玉峰路，再转过一个路口就是修真许可证的考场了——一家破败的老驾校。之前王子雉曾说过，修真许可证的考试就像考驾照，陆源只当他是在开玩笑，现在却有几分不确定了。

　　“陆先生，你现在的灵力水平已经近乎炼气三重了，只要正常发挥就能通过实训考试。我反而比较担心的是你的经教。”电话那头的卫廷礼，声音还是奶声奶气的，一本正经地嘱咐着陆源修真考试的相关事项。

　　“我知道了。”陆源随口应道，而后又问：“你的身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七楼的许阿姨已经多次旁敲侧击地问过我，家里的小孩是谁。我说是亲戚家的孩子，她满脸的不相信。你要是再不变回来，我觉得她可能就要报警说我拐卖儿童了。”

　　“我明天应该就能恢复。”卫廷礼回答道，顿了两秒后，略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这么客气？”陆源开玩笑道：“我以为，我们‘同神共梦’了这么多天，关系至少亲近了些？”

　　卫廷礼突然想到了什么：“说到梦……”

　　这时，陆源恰巧转过了路口，只见一排杨树的尽头是一座七八十年代风格的老铁门，上面挂着四个大大的铁字——太虚驾校。

　　驾校的造型，陆源并不惊讶。他早就在谷歌地图上查看过全景，知道是什么模样。令他惊讶的是聚集在驾校门口的人，以他的同龄人居多，不过都带着孩子，大眼一看，还以为是来参加亲子夏令营的。

　　离陆源最近的是一对母女，妈妈看起来很担忧，拉着女儿的手细细叮嘱：“囡囡，准考证带好了伐？别再像上次考试的时候那样马马虎虎的，点错答案可就糟糕了呀。你已经十二岁了，不能再拖了呀。”

　　左侧大树下的那对父子则看起来要乐观得多，父亲豪气十足地鼓励儿子道：“朔华的郑峰主都说了，我儿子是堪比正微道人的修真天才，一定没问题！考试只是走个形式。考完，爸爸带你去吃大餐！”

　　“我要吃金钱豹，爸爸！”

　　这时，空气中莫名地出现了一块曲面，一个身着粉蓝色道服的女人从里面跨了出来，拿了张小纸条递给儿子，语气迫切地说：“快！荣荣，快把这段定义背过！妈妈刚得到的消息，政治考试有很大的机率考这段。愣什么？赶紧背啊！来，妈妈先给你读一遍，‘生产力指有一定生产经验和劳动……’”

　　陆源默默无言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心里渐渐涌起一种不详的预感。他将车靠边停好，语气平静，心情却毫不平静地问电话那头不知道在说什么的人：“我好像还没问过，资格证考试有年龄限制么？”

　　“年龄限制？”卫廷礼想了想说道：“应该是没有吧……但考生一般都是十到十二岁，毕竟这个年龄段内灵根觉醒的人最多。当然也有更年轻的考生。”

　　“好的。”陆源意识到了一件更加让他难以接受的事情：“容我大胆的猜测一下，照临的学生也差不多是这个年龄段？”

　　“十二岁以上。”卫廷礼说道：“我们只收拥有小学及以上同等学历的学生。帮助他们完成九年义务教育后，再参加宗门选拔考试。”

　　那不就是所初中吗？！

　　“呵。”陆源整个人后仰进车座里，眼下的局面，让他除了发笑什么也吐不出口。他忍不住捏着鼻根感叹造化弄人。他，陆源，炙手可热的学界新贵，贝恩哈德金质奖章得主，竟然费尽心机地只为挤进一所初中？

　　其实陆源早该发现的，政治、伦理教材插图多过文字，一看目标读者就不是他这个年龄层的。只是他最近的事情着实太繁杂。白天演戏，晚上钻研《九天生神太丹隐书》，就连睡觉也不得安宁，要与卫廷礼神合，同神共梦。

　　卫廷礼却猜不到陆源此刻的心思，只是疑惑地问：“陆先生，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陆源看了眼树下的一家三口，还是觉得有几分荒唐，他半笑着说道：“我只是意识到，这场考试，我非通过不可了。”

　　*

　　除了在进入考场大门时得到了家长们的注目礼略显尴尬之外，陆源的整场考试可谓是非常地顺利。

　　就像考驾照一样，政治和伦理是机考，全部为选择题和正误题，陆源没几分钟就做完了，满分通过。本来么，针对小学生的考试能有多难？所以，陆源这满分拿得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反而还生出几分大人欺负小孩儿的罪恶感。

　　陆源邻座的考生，恰巧是他透过车窗观察过的那个“荣荣”，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孩儿，看起来挺喜人的。但是此时，他正愁眉苦脸地盯着屏幕，五官都揪成了一团，眼见着就要落泪了。

　　“选B。”陆源于心不忍地小声提醒。

　　荣荣猛地转过头，双眼大睁地盯着陆源。

　　陆源以为他不相信，低声解释道：“题干问的是《凡人保护法》的适用对象范围，A只提到了一般条款，没有考虑……”

　　“我知道！”荣荣愤怒地打断了他。声音太大甚至引起了监考考官的注意。

　　“12号！不要交头接耳！”考官警告道。

　　荣荣愤愤不平地嘟起了嘴，纠结了好半天，还是把鼠标放在了A的位置。立刻，屏幕上出现了【错误】字样。荣荣气得两行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转头又瞪了陆源一眼，还示威性地冲他呲了呲牙，仿佛被恶人抢走了糖果。

　　“……”

　　好吧。

　　陆源重新把目光放在了自己已经出分的电脑屏幕上。他决定专注发呆，不再去管小朋友的闲事了。

　　*

　　两场考试之后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上一阶段不合格的考生也在此时被工作人员请离考场。因政治和伦理考试而被刷下来的人并不多。陆源特意注意了下荣荣，绷着脸站在墙脚边生闷气，虽然心情不佳，但应该是通过了。

　　“同学们注意一下。我叫到谁的名字，谁就到我这里来，我会带领你进入考场，和老师们论道。”第三场考试的外场助理是一位长相甜美的女修。大概是从事这项工作有些年头了，她说话时的语调也忍不住往孩子们的习惯上靠，温柔地宽慰大家说：“同学们不用紧张，只是和老师们聊聊天，说说你自己的想法就好了。”

　　外场助理拿起名单，念道：“第一个是……陆源，陆源小朋友在哪里？”

　　“……”

　　平生第一次，陆源有了想要弃考的冲动。

　　他半低着头举起手，把羞耻心降到最低，尽量保持语调的平静：“在这里。陆源是我。”

　　外场助理显地愣了一下。她一直以为站在墙边的那个男人是新来的实习助理，没想到是考生。

　　尴尬的气氛弥漫了好几秒之后，她扯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脸，说：“这、这位道友，跟我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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