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在人间

　　第十章

　　第二天一大早护士就叫醒了睡梦中的他们，许知迷迷糊糊之间就觉得手臂一痛，她知道是在抽血。

　　也不敢转头去看针头，只是抬头望着雪白的天花板，感受到手臂处异样的冰凉感。

　　“好了，针口按几分钟就好，不要乱走，一会来给你们测心电图。”护士熟练的拔出针头，贴上胶布，随后收拾器具交代了几句，便走了出去。

　　许知转头道了谢，按着自己的手臂慢慢起身。床帘已经被护士全部拉开，就连落地窗的窗帘都也打开。阳光撒入病房，带着一夜空调的凉意，有些慵懒的气息。

　　她忍不住回头望了眼26床的何沉。他依旧闭目养神，手按着针口平躺在床上。手指上那枚黑色的指环在他苍白的皮肤上愈发醒目。

　　许知想了想，还是起身洗漱了一下到楼下买了两份早饭。

　　回到病房，她将早饭放在何沉的病床边，床上那个面无表情的男子转过头望向她这边。

　　眼角的纱布大约是被护士换过了，完全遮住了他的双眼。

　　“昨天，谢谢你”许知晃了晃手里的早饭，才想起来他可能见不到。于是大着胆子将早饭放到他手边“楼下刚买的饭团，味道还不错。”

　　25床的阿婆一大早就出去乱晃了，因此她也能轻松的和眼前的救命恩人道谢。

　　何沉感受到手边饭团的热气，隔着保鲜膜温暖柔软的触感，让他冰凉的手有一瞬间的瑟缩。他不著痕迹的将手挪开了些许。

　　“不客气”

　　许知听到他的回答，脸上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变戏法一样的拿出了一个一次性纸杯，出门接了杯热水，又拧开自己新买的矿泉水倒了些进去，用手背试了试纸杯的温度后，端到他的床头柜边。

　　这时病床上的何沉已经半坐起身，右眼的纱布依旧被他掀开少许。他静静的看了眼这个忙里忙外的女生，没有说话。

　　“我看你没有出去打过水，听说低血糖喝点热水会好一点。”许知指了指那杯热水说道，随后又晃了晃自己手里的巧克力，一起放到了水杯边上。

　　何沉望着她脸上灿烂温暖的笑容，移开了视线“你不用做这么多。”

　　这是许知第一次听他说一句完整的话。她还是依旧维持着温和的笑脸“那不行，昨天真的如果不是你，说不定我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

　　“大家都是病友，互相帮助是应该的。”许知再次对他道了谢，便转头回了自己床上。床帘微微拉起，挡住那边的视线。

　　很快25床的阿婆便回来了，她见到许知犹豫了一下想上来问一下昨天发生的事。她昨天睡得沉，被动静惊醒的时候，只见到了被带出去的那个疯子，其他什么也不清楚。

　　今天她出门问了一圈，发现居然没人知道这件事，这就让她非常的好奇了。

　　然而就在她向许知来的时候，护士推着心电图的仪器走了进来。

　　“25床的，不要乱动，躺下衣服撩起来我给你测心电图。”护士见她想下床，便出声道。

　　阿婆见状只能作罢。

　　轮到许知的时候，她躺在床上，胸口四肢都连上了仪器，护士看了一会仪器后对她说到“你的心窦过缓，有些心律不齐”

　　“嗯，我知道”许知平静的回道。

　　护士看着她宽慰道“不过没关系，心跳慢多少都会心律不齐的。”

　　“谢谢你”许知对她友好一笑。她的心窦过缓从小就有，因为青光眼当年的眼药水就会有这个副作用。除此之外，她还有很多的副作用病症。

　　护士走后，她慢慢穿好病号服，一个人走到医院的走廊里。

　　站在落地窗边，她伸手抚上了玻璃，将额头贴在冰凉的玻璃上。

　　外面艳阳高照，灼热的温度让路上的景物都开始晃动。地上仿佛即将冒烟一般，可是医院里的中央空调却依然凉爽。清清冷冷的，就好比这里头人得心情。

　　“许小姐”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许知转头，便看到穿着病号服的姜引言正拄着拐杖望着她，笑的一脸温暖阳光。她心头一颤。

　　昨天那段话，他的那个朋友应该全都带给他了吧。

　　她还以为今后他们不会再有联系了，却不想再次见到了他。

　　这个人，是真傻还是装傻。

　　看人需要第一眼的敏感判断，一旦慢慢相处之后，你会越来越迷茫。

　　许知现在就在这个阶段。第一眼见到姜引言，她的经验告诉她，这是一个阳光单纯的男孩。

　　可是越相处起来，她越发现自己看不清他。

　　她从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单纯的爱情，一见钟情这个问题大多建立在金钱和容貌上面。

　　你指望一个第一眼矮胖黑丑还很肮脏的男人走进你的内心吗？

　　不可能的。

　　她的家境很差，身体很差，工作更差，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这张脸了。

　　所以他是不是只是看中了这张脸？自己的条件不适合做人妻子，她很清楚。这一路走来也有不少人想让她做情妇或者单纯的恋人。

　　这个念头划过许知的心尖，但是她又觉得姜引言不像是这样的人。

　　她咬着下唇，心思百转，眼神望着眼前的男生，内心激烈的颤动着。

　　“许小姐？”姜引言见她面色严肃的望着他，神情变换莫定，一时间也有些怯懦不敢上前。

　　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很烦？姜引言心里头有些犹豫。

　　他并没有追过女生，从小的专业决定了他周围大多都是男性，对于女生的心思他确实是一窍不通。

　　“姜先生”许知收回思绪，带上了一惯温柔的笑意“有事吗？”

　　“我……你……你吃饭了吗？”姜引言话说出口脸又红了。

　　许知也能感觉到他确实在追求她。但是如果她是个正常的女孩的话，可能确实会接受这段恋情。

　　但是她很清楚，她如今需要的不是恋情，是婚姻。是一个可以帮他分担痛苦和压力的男人。

　　虽然这个想法很自私，但是她确实没有心思和精力去谈一场恋爱，她需要金钱和力量。

　　眼前这个人，或许可以值得她试一试。

　　想到这里，她抬头对他粲然一笑“还没，一起吃吧”

　　“好啊”姜引言没想到这么顺利，他也忍不住傻笑起来。

　　吃了饭，两个人在医院的走廊上散步，许知不着痕迹的开始套取她要得信息。

　　“姜先生，是警察？”

　　“嗯”姜引言点了点头

　　“那，你岂不是很久都不能回一趟家？”她问道，这种宽慰式的问法，其实就是在变相探听他的生活，同时也能更好的打动人心，这也是她开始一场聊天的必备套路。

　　“以前是的，但是现在换了个队，回家的时间还是会比往常多一些，有点和朝九晚五的公务员差不多了。”姜引言想了想说到“一周大概能回家三次左右。”

　　“噢，是嘛”许知很仔细的听着，随后有些遗憾道“那你父母一定很想你了。”

　　“是啊”姜引言笑了“他们都不在本市，在Z市，我都没敢告诉他们我这次受伤了。”

　　“Z市离这里也不算远，你这么久不回家，他们不会发现么？”许知问到

　　“我也在担心这个问题”姜引言懊恼道，我原本没觉得这次受伤会这么严重的。

　　“你都这样了，那天还这么拼命的救我……”许知脸上带了些动容低头道“你真是……太不爱惜自己了”似嗔非嗔的语气，配上她有些担心又有些羞涩的神情，姜引言只觉得浑身都被热水浇过一样酥酥麻麻的，他忍不住咧开一个大大的笑脸

　　“我是警察，这是我应该的！”他也有些羞涩，何况这是我喜欢的女孩啊。他在心底补上了这后半句话。

　　“姜先生家里就你一个吧”

　　“对啊”姜引言点了点头“我爸爸结婚晚，生我的时候已经三十多了，之后遇上独生子女政策，他们怕被抓就没敢再生。”

　　独生子女政策，怕被抓的多半都是公务员或者国企，而他今年大约27的样子，也就是说他父亲很有可能还是一个还没退休的干部。

　　这种家庭，会接受自己吗？

　　许知对自己套出的信息，在心底盘算了一圈。如果她想要抓住这个潜力股的话，很显然她需要搞定他的父母，这关估计不太好过。

　　“那你爸爸妈妈一定很疼你。”她面上依然不动声色的问道。

　　“也许吧”姜引言笑了笑说道“小时候我妈总是嫌弃我太顽皮，多半是我爸爸护着我。”他大约想起了儿时的趣事，满脸愉快的和许知讲起了当年他的恶作剧。

　　许知一边应和着，一边做出认真听讲的神情。但是心头却有些盘算，听起来他的母亲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

　　两人说着说着就走到了许知的病房门口。

　　姜引言站在门口有些忸怩的望着她，小声的问了一句“我……我晚上还能约你吃晚饭吗？”

　　如果她同意了，就代表两个人的关系确凿了。许知并不大算这么快做决定，于是有礼的回道“不了，晚上我不吃晚饭的，明天要手术，我需要早点休息。”

　　没想到会被拒绝，姜引言原本有些蠢蠢欲动的心，又再次被浇了一盆凉水。

　　她到底喜不喜欢我呢？

　　回到病房的姜引言辗转反侧。

　　反观许知这边，她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为了明天做手术而开始准备，丝毫没有收到方才对话的影响。

　　太容易得到的不会珍惜，这场感情她必须保证在姜引言这里有足够的优势，才能为将来可能的婆媳斗争打基础。

　　何况，到底要不要将自己赌在这个小警察身上，她还没有最终下定决心。

　　抬头望了眼落地窗外N市的车水马龙。

　　“许知，你真是个不要脸的白莲花”她勾起嘴角，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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