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液]谁是大英雄

　　曲奇路上给赵秀芝打了电话，都去上班或上学，家里没人。王佳钰坚持要把她送进门，李越边倒车出去边等着。
　　老旧电梯下行，在空荡的楼道里吱吱呀呀，发出钢丝滑动的声音。曲奇坐在轮椅上，双手平放在腿上，盯着显示楼层的数字，王佳钰也在她的侧面站着不出声，二人之间流转着微妙的气氛。
　　鞋上的泥土没有了，她也真沉得住气啊，王佳钰以为刚才故意说的一句话，多少会令她出现“面色一变”、“心下一惊”之类的异样，可完全没有成功呢。她本身的冷静淡定，加上她体内那一团黑色的物质，都让她非常感兴趣。把曲奇推进电梯，王佳钰细白的手指按下了关门键。

　　“我能感到她周身有种磁场。”血眼对曲奇说。“她不招惹我们，就别管她。”和她卖好还是诈唬威胁，只管过来，她又能有什么证据呢。
　　曲奇掏出钥匙打开家门，“警察姐姐，谢谢你了。”
　　“谢什么啊？”王佳钰听起来模棱两可的回答，既像说不客气，又像在询问。
　　“当然是谢谢姐姐送我回家。”曲奇头一次直视她的双眼不肯退让，瞳仁像两颗晶莹的琥珀，和她较劲。

　　王佳钰再次露出初入职场的生涩无害笑容，只是说的话却字字扎在曲奇的心上，“你知道吗，一千万足以考验人性。待不下去就来找我，174********，我的电话，和你的小朋友记好了。”她看到曲奇体内黑色物质涨大一瞬，又恢复原状。
　　“说得很好。”曲奇依然面上没什么变化，她让血眼别担心，施然地十指交叉起来，向后仰了去，靠在椅背上，“只是你怎么知道我要说。”
　　“你会的，他死了。很快，你就是家里最大的累赘，你根本放不下感情。”说着她向外走去，正要合上门时，又郑重说道：“你准备做的其实是对的，只要你能做到。保留一点对亲情的念想，总比完全失望好。”

　　“我怎么觉得，她才是你期待的反社会。”曲奇看着冰冷的防盗铁门，喃喃说道。竟然选择做警察，灯下黑吗？
　　血眼心惊，小饼干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不明白吗？共生是相互蔓延，交织融合，渗透彼此的内心。”曲奇摸摸心脏跳动的地方，我对你的思想了解的越来越多，你也一样，我们不一定同生同死，却一定能够洞悉彼此最隐秘的部分……

　　曲奇确实被她的话影响，家人，就可以托付吗？她的回忆像尘封的纸箱，撕开封贴的胶带，就带下一层皮。还记得自己刚动不了时心中的难过惊惧，小小的她那时候几乎夜夜失眠，那么恰巧就听到父母在客厅的对话。

　　“老曲，奇奇怎么办啊，她还这么小。”赵秀芝压抑的哭声传来。
　　“是我没本事，秀芝，都怪我，连公道都讨不回。”曲国祥叹气，“眼下，又有了一个。”他渐渐长起皱纹的粗糙大手摸了摸赵秀芝突出的孕肚。

　　“你好好想想，我们一没证据，二没多大的收入，奇奇用钱的地方太多了，而且不是我说不好听的，她以后可能连个依靠都找不到，要一辈子跟着我们的。将来我们老了动不了，安安得照顾我们仨。没钱，真的不行呀！”曲国祥握住了赵秀芝的手，“秀芝，我们答应了，换些真金白银，都给奇奇，让她一辈子不用像我们一样为钱忧虑。”
　　赵秀芝哽咽着，点头。能怎么办呢，他们太穷了，对方的提议也太让人动摇。“不过奇奇未必就能真的看清，当时天都有些暗了。”曲国祥没作声，他的女儿不会撒谎，他知道。

　　后来呢，金钱的作用太大了，能买她的双腿，买父母的笑脸相迎，卑躬屈膝。当越来越好的生活真实的摆在眼前，触手可及，只要不旧事重提，一切似乎都向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她的伤痛全然被抛诸脑后，开始只是说给她营造无忧生活的父母也逐渐被腐蚀的忘记初心。
　　最后愤愤放不下的，只有她一个人。我们已经给你最好的生活了，她能够明白他们的想法，但她不能苟同。
　　穷是罪吗？不是的，穷不是，对贫穷的妥协，丢掉自尊的妥协才是。

　　血眼的触手又伸出来了，她醒着，不敢抱，她说过要尊重她。他化出手掌，拍拍她的肩头。
　　“出来。”曲奇轻声说。血眼乖乖从她的腰部析出人形，都没顾上想自己怎么这样听话。
　　“你确定是我？那位警官说不定是你更好的选择。”曲奇瞪着双眼问道，像是在跟谁赌气。
　　血眼发白的眼睛眯起来看着她，她就像一只炸毛的小猫。“我确定。”他的手把她柔柔的一侧短发撩向耳后，头一次觉得地球人也不丑啊。“我选择了你，就永远都是你。你反社会还是厌世，是杀人狂魔还是冷漠逃避，我都陪着你。”他停顿了一下，“只要你同意给我买巧克力。”能吃人更好，血眼悄悄补充。

　　曲奇鼻酸，向他伸手，靠在他的肩头拥抱他。眼泪不想被看到，从那天父母作出选择后她再没哭过了，她一直觉得眼泪除了彰显自身的懦弱外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可是现在她突然觉得是种情绪的释放。眼泪蹭在血眼深蓝的肩头，她吸吸鼻子，“你保证啊。”因为你说了我就相信。
　　血眼的双臂僵在原处，她太小了，很想用力抱抱，可是不行万一她痛呢。她是像只炸毛的小猫，但是一顺毛就马上粘过来的那种，他点点头，“嗯，我保证。”用我的生命。
　　他们没说后半句，但是彼此都能够感受到。

　　……

　　王佳钰没想到电话来的这么快，更没想到她一开门对方就正在门口，倚着隔壁的门静静等她。怎么找到的，气味？的确有点本事呀。
　　“你吃了吗？我正涮火锅，四川料哦~”王佳钰请她进门。
　　“没吃！”低音炮忍不住控制了宿主，四川料，是很辣的那种吗，他要尝尝。
　　曲奇闭眼叹气，“孩子不懂事，见笑了。”王佳钰大笑。

　　“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异能？”曲奇先好奇。
　　“以后告诉你。”王佳钰眨眨眼，不是不想说，是感觉和她比起来很不酷。“你最后怎么出来的？”
　　曲奇已经不客气的坐在餐桌上，王佳钰为她找了碗筷，“以后告诉你。”说完，就大口吃起了菜。
　　王佳钰故意翻了个白眼给她看，二人又忍不住笑起来。

　　客气地让着曲奇多吃，王佳钰发现抛开开始的不适之后，她像疯了一样除了肉把一切都涮完吞进嘴里，几乎只吃到一碗肉的王佳钰心中一痛，也太能吃了吧！顾不上其他，抡起胳膊抢起了最后的面条。

　　二人抱着肚子摊在椅子上，王佳钰看看她，“你的眼睛真漂亮啊。”
　　曲奇头都懒得抬，“姐姐的眼水灵灵难道不是更美吗？”
　　“鼻子也好看。”
　　“姐姐的更挺。还有你头发在哪儿做的，之前挽起来我都没发现这么亮丽有光泽。”
　　“哎呀，洗完随便吹了吹，你留长发肯定更好看的！”

　　二人的商业互吹血眼完全不想插话，呵，女人……还有火锅挺不错的，刚开始那么辣，可回味过来根本停不下来，怎么就一点菜都没了呢？每吃一口都是辣中带甜！血眼叹息，幸好包里还准备了巧克力。

　　“我有时候能看到一些东西吧，也不是鬼魂，就是一些气状物质，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它们会传递给我一些信息。”王佳钰率先坦白，“不过时灵时不灵的，像段誉的六脉神剑似的。”王佳钰撇撇嘴，对自己的“超能力”不屑。

　　“哇，传说中的阴阳眼，符合中国传统文化。”曲奇觉得神奇，和她又不像一个世界，“血眼是外星生物，以我为媒介在地球生存。”
　　“类似……西方玄幻。”类似寄生，王佳钰不自然的改口。

　　二人沉思片刻，曲奇还是单刀直入，“为什么愿意收留我？”
　　“我说觉得你有意思，你信吗？”王佳钰说着撩了撩长发，令它们披散在肩后，“对了你怎么和家里人说的啊？”太好奇了。
　　“实话实说。”曲奇平淡。
　　“啊？”王佳钰一脸不可置信。
　　“我说我杀人了，但是没人怀疑我，我不能连累家人，跑路了，风头过了找机会回来看他们。”曲奇起身，收拾残局。
　　……这也行啊，不过越简单的事实越令普通人心生惧意。王佳钰不知说什么好了，不过小妹妹挺上道，还懂得洗碗，她越来越满意。

　　回到王佳钰分给她的卧室，“你不信她吧？”血眼沉声问道，但又忍不住回忆麻辣火锅的味道。“没出息”，曲奇掏出一大包巧克力，“现在还不。”
　　血眼控制着身体，吃的曲奇双颊鼓鼓囊囊，“我觉得她是想利用你做什么。”
　　“嗯。”和她想的一样，“不过我们不用怕。”
　　“对，我们比她劲儿大。”
　　他怎么一点不像博学多识的外星人，说话也太白了！曲奇无奈躺下。先休息吧，剩下的事情，以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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