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榻之郎

作者:兵不厌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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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42 章


      要说上元节必备的娱乐项目,当属猜灯谜,奖品便是制作精巧的各式花灯。闹市中央的大台子上,好多人已经围在那里,一边看着台上唱跳的表演,一边分神琢磨着灯谜。
      阮清使劲拖着太傅大人尊贵的脖子,成功挤进了人堆里,到了台前伸手指着挂在台上最扎眼处的一盏花灯,天真的问太傅大人,“苏叔叔,那是兔子灯么?”
      太傅嘴角抽了抽,瞎子都瞧得出那是盏狐狸灯,这个比狐狸还鬼机灵的小儿故意这么问,显见是不好意思直接问他要,拐着弯儿的给他下套呢。
      先是被冒犯了翘臀,又被勒了半晚上的脖子,太傅心里没有火那是假的,便是斜眼看着装模作样的小儿,狭促道:“我瞧着······像猫?”
      阮清哀哀的捂脸:都道王侯之家富贵无忧,没想太傅竟也是个五谷不分的。他果然期望太高了。
      小儿挫败的表情显然成功取悦了太傅,勉为其难的问了一句,“阿阮可是想要那只猫?”
      阮清刷一下抬起脸,大眼重新亮了起来,管他是猫是狗,先拿到手再说。“苏叔叔会买给我么?”
      苏辄忽然觉得逗弄这小儿还挺有意思的,便是佯装皱眉,“买······怕是不行。这灯可不是卖的,是要猜对谜语才给的。”
      阮清朝台上望了望,果然见着好些人围着桌子脑耳抓腮的写什么。苏辄身为太傅应该比那些人都要厉害吧?虽然眼神不大好是个短板,学问还是可圈可点的,否则岂不是误人子弟教坏了太子?
      “苏叔叔这么聪明,一定可以猜中的!”
      这么高的一顶帽子扣下来,饶是苏辄也不得不捧场,“殿下都这般抬举我了,我若不将那灯赢回来,岂不是辜负了殿下的厚望。”
      阮清一副奸计得逞的小人模样,咯咯笑了起来。
      这时,主持灯会的老翁闻声走了过来,打量着苏辄不俗的穿着相貌,笑吟吟道:“这位公子一看便非等闲,既然娃娃喜欢,公子不妨猜上一猜,只要猜对灯上挂的谜题便可将灯取走。”
      不等苏辄开口,阮清便急急问道:“只需猜一题么?”
      老翁笑着点头,“是仅一题,但这一题可不简单,猜不猜的中还不好说呢。”又道:“而且,每人仅有一次机会,猜不中便不能再猜其他的。”
      “苏叔叔一定可以猜中的!”阮清底气十足的昂起下巴,目标明确的指向那盏狐狸灯,“我们就猜那一盏。”
      老翁顺着看去,不由失笑,“那盏灯可是今晚的压轴,许多人都未能猜出来呢,小娃娃口气却是不小。你可要想好了,要不要换个简单的来猜?”
      太傅未出手就遭到了逼视,阮清真是有些替太傅脸红羞愧,也有些忐忑太傅的名头是不是真的货真价实,万一猜不中,丢了人又失了灯,可如何是好?
      “你······你可不要瞧不起人!”阮清攒了半天的劲儿头,也只弱弱的喊出这么一嗓子。
      太傅显然也被挑起了几分血性,冷面如鼓的对那老翁道:“就听他的,请老先生将谜题取来一观。”
      老翁不再多说,回身用杆子将那灯下挂着的牌子取下,回来在苏辄面前打开,只见上面一排小字:上元景色入画中。
      人群里喃喃低语,各自纷纭。阮清也是眉头皱的紧紧的,看看谜题,再看看苏辄。都说长得好看的人多半都没脑子,瞧着太傅此刻的表情,想来确实是有些困难的,便是好一阵扼腕,早知道就随便挑个简单了······
      苏辄偏头看他,“殿下这是什么表情?”
      阮清略有些气短,却不好意思戳穿他,小声道:“我是在思考待会儿吃什么······”
      苏辄何等火眼金睛。想他少年成名,备受瞩目,还从来不曾被人小看过,如今却竟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儿质疑,真真有些糟心。原本还想故意吊吊这小儿的胃口,多看看这小儿耷拉耳朵的小奶狗模样,眼下竟是有种挖坑把自己埋了的感觉。
      于是,单手抱着小儿,取了旁边桌上的笔,行云流水的在那谜题的下方写下一个“鲁”字。
      字体刚劲张扬,铁画银钩,笔笔都透着沉毅之气。
      很多人还不得其解,只惊叹于这一手好字。老翁却是郎朗的笑了起来,“公子果然大才,竟这么快就拆出了谜底。”
      苏辄受之无愧的点了下头。
      阮清眨了眨眼,欣喜之余又觉得太傅做人太不谦虚了,真是对得起他这张脸。
      老翁走回台上用长杆将那盏高挂的狐狸灯取了下来,在一众艳羡和猜测声中,递给阮清。不忘调笑道:“小娃娃似乎不大信任这位公子可以解出谜题呢。”
      阮清的脸皮没有太傅的厚,加之心虚,抱了灯便一头扎进了太傅怀里,小声嘀咕:“才没有呢······”
      苏辄微不可查的勾了下唇角,在众人惊艳的目光里,风轻云淡的对老翁微微点头便抱着阮清转身离去。
      苏辄平日里很少出门晃荡,京中认识他的人并不多,所以走在街上除了一些眼神飘荡的妇人面露不舍,人群都因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清冷和贵气自动避让,倒是不会出现道路阻滞的情形。
      吹了半夜的凉风,阮清雪白的小脸上禁不住便挂了鼻涕。在太傅面前流鼻涕说实在的有那么一点丢脸,正努力酝酿着不动声色的把鼻涕抽回去。忽听太傅轻声道:“抬头。”
      阮清当是苏辄喊他看什么,依言抬头,鼻子却被一块温热的帕子包住,苏辄又道:“用力擤。”
      阮清又下意识随着他的话用力,脸却跟着红了,也不知是用力过猛还是羞的。苏辄给他擦完鼻子,随手便将帕子扔了。
      身后立马传来一阵狂热的踩踏声,俱是忙着去抢美男太傅遗落的芳帕。
      阮清趴在太傅肩头目瞪口呆的看着一位身手敏捷的少女脱颖而出,抢到那裹了他鼻涕的帕子,兴奋的脸似灯笼,恨不得将帕子吃进嘴里的使劲嗅闻,吃力的合了合嘴唇。
      原来,京城里的人都喜好这一口咸重的······
      郡王自认土鳖,理解不了京城高雅的风习,讪讪的撇开眼,低声问太傅:“苏叔叔这么大的时候还流鼻涕么?”
      苏辄状似回忆道:“大概还尿过裤子。”
      阮清瞪大了眼睛,简直不能相信,像太傅这样神仙般的人物竟然八岁了还尿裤子。桂嬷嬷说,他两岁就不尿裤子了好么。太傅竟然也好意思说出来,他都要替太傅脸红了。
      苏辄偏头看他,竟是没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这一下阮清若是再不知道自己被骗了便真是蠢到家了。顿时有些无地自容的低下头,假装抱着灯左右翻看。狐狸模样的灯扎的十分细致,眼睛用了上好的油墨,乌黑锃亮,丸子一般瞪着他,让他觉得像一个人。
      嗯······像太傅吃惊望着他的样子。
      苏辄却是突然停住了脚步。
      阮清抬起头,见着对面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高高细细的个子,一身粉红色的八缠枝花苏绣长裙,乳瓜描纹织锦褙子,雪白的颈上系了一件水红色的连帽斗篷,帽子遮住了那人大半张脸,也是雪白的。满街的灯火里,那人微笑着朝苏辄看来,鲜红的唇好像一把小勾子。
      阮清莫名的觉得心跳,不由紧紧的搂住了苏辄的脖子。
      “苏哥哥。”少女浅笑着微微一福,声音轻柔的如同一阵风。
      阮清立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苏辄面无表情的颔首,“慕容小姐。”
      似是被苏辄的冷淡刺激到了,少女有一瞬的僵硬,不过转眼又笑了起来,柔柔道:“苏哥哥也来逛灯会么?”话间看了一眼苏辄怀里的人,面露惊讶,“远远的我还以为是看错了,这位小小姐是?”
      慕容婉自然是识得苏绾铭的,方才远远的看着还以为是苏辄带了苏绾铭出来看灯,走近了才发现不是。其实,就算是苏绾铭,慕容婉也是没见苏辄这般抱着过。打小她就知道苏辄不喜与人亲近,更别说同人肢体接触。
      每次碰面,她都要主动站开两尺的距离,就像现在。
      这个孩子慕容婉确定从未见过,却能这样被苏辄抱在怀里,真是很难不令人怀疑,是不是苏辄几时偷生的私生女。
      慕容婉原本柔美的表情略有些龟裂:难道多年的春梦便要在今夜碎个彻底?
      苏辄皱了下眉,偏头认真打量了小儿一眼。
      小小姐?这小儿看起来像个女孩子么?
      大大的眼睛,小小的鼻子,生气时嘟起的嘴圆圆的,倒真有些像女孩子,他竟然一直没留意。
      人若是长得好看了,难免有些雌雄莫辨。其实苏辄自认自个儿也算是长得好的,但因他气质阴冷,行事暴戾,五官线条又刚硬分明,倒是不会给人错辨的错觉。这小儿容貌精致,性子绵软,明显就是男生女相,加之身子为长成看不出性别特征,会被错认也不奇怪。
      苏辄盯着小儿俏生生的脸蛋,忽然有些好奇小儿长大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慕容婉的话加上苏辄审视的眼神,令小儿气血一下子冲上了脑门,张大眼睛瞪着慕容婉,“我才不是女孩子!”
      慕容婉一怔。
      “这是保平郡王。”苏辄莫名的心情好了起来,抬手摸着阮清额前炸起的呆毛,一根一根的捋顺回去,这才向他引荐,“这位是户部尚书慕容大人的千金,慕容小姐。”
      郡王?不是私生女?
      慕容婉差点仰天长笑,笑到一半意识到失态,连忙收住,面容慈蔼的伸出纤纤素手,“原是保平郡王,前几日我便听我爹说殿下进了京,还想着什么时候进宫去探望殿下呢,殿下今日怎么出宫来了?”
      阮清偏头躲开慕容婉的手,很不给面子的哼道:“我又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去探望我?”
      对上小儿这般直接的话语,慕容婉一时困窘,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苏辄也没给她时间反应,生冷的道了一句,“时辰不早了,苏辄先告辞了。”竟是连圆场的话都没有,略一欠身,不等慕容婉再开口,便自目不斜视的抱着阮清走了过去。
      慕容婉站在原地,怔怔的看着苏辄走远,方才恼羞的情绪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失落。
      而苏辄走远后,阮清仍趴在他肩头往后看,直到看不见人影了才低声在苏辄耳边道:“苏叔叔,那位小姐是不是想做苏叔叔的媳妇?”
      苏辄顿了顿,凤眼微吊,“阿阮为什么会这样问?”
      阮清垂眼把玩着手里的狐狸灯,“太妃说的啊。太妃说苏叔叔年纪大了,该娶一门媳妇了。”
      年纪大了?苏辄眉梢儿跳了一下。
      他真有那么老吗?
      他还不到二十吧?
      阮清又道:“我不喜欢那位小姐。”
      “为什么?”苏辄一边摸着自己可能有点显老的脸,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走了几步忽然停住,转身从旁边的铺子里买了一包粽子糖,扯开纸包的小口递到阮清眼前。阮清眼睛亮了亮,伸出小手从里面抓了一颗塞进嘴里,一边甜甜的砸着嘴一边气愤道:“因为她说我是女孩子!”又知恩图报的抓了一颗塞到苏辄嘴边,“苏叔叔也吃。”
      苏辄不爱吃苦药,但也不爱吃甜食,尤其想起上次那一碗掺了甜食的苦药,心中甚是感慨万千。大概因为有了先例,他竟没有将过了手的糖吐出来,含在嘴里慢慢的品味着,只觉得整条舌头都甜的有些发麻了。
      自己真的很老吗?
      苏辄心不在焉的嚼着糖,脱口道:“阿阮不喜欢,那苏叔叔就不要她做媳妇好了。”
      竟是可以这样随便吗?
      阮清倒是有点心虚起来,太妃那么心急,若是知道被他坏了好事,岂不是要气死?一把年纪了可经不得气过来气过去的。脑筋飞快的转了一圈,抱住苏辄的脖子,脆生生道:“那阿阮将来再补给苏叔叔一个媳妇好了!”
      苏辄诡异的在小儿脸上划拉了一圈,更加诡异的回了一句,“好。”
      两人说着话就回到了马车旁,苏辄将阮清抱进车里,便吩咐马车回府。
      阮清白天爬上爬下疯跑了大半日,晚上又逛了这许久,一上车躺下便呼呼的睡着了。
      可临到下车,阮清立马就醒了过来,瞪着一双迷蒙的大眼紧搂着苏辄的脖子不放,便是吵着要一起睡。
      苏辄打懂事起就没与人同床过,阮清这一番吵嚷顿时令一干下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稍有眼色的就急急忙忙跑去清风苑将唯一能压得住郡王的桂嬷嬷请了过来。
      可谁知,桂嬷嬷请来了,却迎来太傅轻飘飘的一句,“那就让他留下吧。”
      定王府的下人惊了。
      桂嬷嬷也惊了。
      怎奈太傅都答应了,筹谋已久的郡王更是理直气壮,叉着腰对欲言又止的桂嬷嬷道:“苏叔叔陪着我逛了半夜十分辛苦,我自当投桃报李,给苏叔叔暖床,桂嬷嬷是要我做那忘恩负义的小人不成?”
      桂嬷嬷被那若有千钧的“暖床”二字压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小祖宗,您可知这暖床是个什么意思?您那惊世的学识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
      但不等她大逆不道的提出异议,苏辄一个淡淡的疑惑的眼神扫过来,便是再说不出半句不是,只得硬着头皮张罗着替可心的“暖床人”洗漱更衣。
      褪去外套,换上柔软舒适的寝衣,阮清立马得偿所愿的甩开满脸郁闷的桂嬷嬷扑到了内室的床上。
      诸如大户人家,夜晚主子的卧房里都会睡一个值守的婢女,方便随时伺候主子起夜。但苏辄从来没有这个习惯,就连院子里都不会留人。所以桂嬷嬷想留下,也没了正当的借口。
      只是当桂嬷嬷就要出门时,冷不防又被苏辄叫住。
      “等过几日,就让阿阮跟着我读书吧。”
      桂嬷嬷大吃一惊,“这如何使得······”
      “阿阮过了年已经八岁,寻常的孩子这般大都早早入了学堂,阿阮身份特殊,本该在国子监读书,但他现在尚未入宫,学业却是不可荒废。在府中由我教着也方便的许多。”苏辄很自然的道。
      桂嬷嬷心有迟疑,“可是······太傅还要教授太子殿下,如此,是不是不大妥当?”
      苏辄却抬手揉了揉额头,语焉不详道:“我既然要教阿阮,自然不会再教太子,就这样吧,回头我会亲自跟阿阮说。”
      桂嬷嬷觉得好像听懂了,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懂,只觉得那句话里还有着什么深意,便是不由的心惊。然而不等她想明白,门已经无声的关上了。
      教殿下,便不会再教太子?太傅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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