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失重

　　章君宜见到许泷泽时，一脸兴奋，许泷泽反倒忙不迭搪塞起来，“哦，章法医啊，好久不见。”

　　“许队，原来你在这个警局啊？！我还以为你是上区警局的！”

　　“哦，我之前只是被借调过去一阵子.......”许泷泽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章君宜娇羞兴奋地拽住了袖子，“我说怎么去上区警局找你好多次都没人影呢，没想到今天在这里碰见了。果真是缘分啊！”

　　“哦，是挺有缘的。那个，那个我这边现在有急事要处理。奇州，你应该和章法医有事在忙吧。你们先忙，咱们回头再聊。”许泷泽朝王奇州使了个颜色，王奇州当下会意，拉章君宜到一旁，这才让许泷泽趁早溜了去。章君宜只一脸痴望着许泷泽的背影，早不在意了身边的王奇州。

　　出了弘都城最为繁华喧闹的新城区，经过四五条街外，就是绕城而过的黎水。因为此处以北正毗邻北城古建筑，所以一栋栋干净利索的老宅房子、旧楼也都依照原样得以保存了下来。这片新老城区的混杂地毫不起眼，就像是文章里一处文字，沙滩上的一堆砂石，杂草中的一株野草，没有人会刻意注意到它的存在，而大隐隐于朝的“024”正是藏身此处。

　　“024”是个无人听说，也无人知晓的地方。这三个数字既不是这个旧楼厂房的门牌号，也不是什么机构的名称，它只是陆昭的神秘工作处。凡是接近这里的人和物，都会被他的程序“官家”记录在案。

　　外观看似废旧厂房的铁门一开，一个急促的脚步循着旋转的铁艺楼梯上来。陆昭正站在玻璃板墙前，看着眼前贴着的那张模糊的人影照片思考着什么。

　　许泷泽上了楼，同时掏出了手机，将几张照片透射到了虚拟屏幕上，“你让我查的那个模糊的人影，我们有记录在案。”

　　弘都神探许泷泽一向说一不二，令人望而生畏，可唯独在陆昭面前唯命是从，他信任、尊重陆昭胜过所有人。

　　陆昭一看许泷泽透射到虚拟屏幕上的画面，一个被多处监控拍摄下来的毛寸短发、瘦削长脸的人呈现眼前。其中一张照片上，那人半条手臂露出的一条蛇形纹身更是若隐若现。

　　“放大右边第一张照片的右手手臂。”陆昭似乎发现了什么，“管家”很快调取了那张照片清晰放大。果然，纹身清楚可见。

　　陆昭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纹身，眼睛有些发红，心底涌起的愤恨，让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许泷泽似乎看出了什么，“莫非这个人就是那些杀手之一？”

　　陆昭点了点头，“看来他也是毒蛇组的成员之一！”

　　许泷泽恍然大悟，“怪不得十年前的那场火灾，我们一直就没有查到这个人的真实身份。原来他就是三十年前的杀手！”许泷泽如同得报大仇一样，咬牙切齿中也是湿润了眼眶，“十年前的那场大火已经烧死了他。那现在还剩几个杀手？”

　　陆昭走到一旁的玻璃板前，看着上面贴着的另外一个暴徒照片和一旁的剪报，那是三十年前，爆炸袭击后的新闻报道：恐怖袭击当日，爆炸现场外还发生了激烈的枪击事件，一中年男子当场被杀。经查此男子为境外恐怖组织杀手集团成员之一.......，枪击现场除了疑似杀手的死者外，还发现了一具男性平民的尸体，该死者中弹身亡，尸体上还有多处被殴打的淤青伤痕。据悉，该男子系A公司职员，具体死因有待进一步调查.......

　　新闻报道总是这样，没有任何感情色彩，格式固定，句式平铺，生死全由简单的数字评说，事件原委也常是冰冷无情。只是这篇新闻报道的旁边，还有一则不起眼的后续报道，那是一篇恐怖事件的调查解析。公之于众的是这个杀手集团的过往劣迹，和无休止的滥杀无辜。而文末，提到了这场灾祸的死伤人员中，那个平民男子的身份也得到了证实，该男子名叫周朗，科技研发公司普通职员。

　　遍查当年记录后，终于寻出的死者照片里，那个名叫周朗的人的照片似乎比别人都要模糊许多。可是即便如此，如果有人现在看到了那张照片，或许都会脱口而出一句话：“这不是陆昭吗？”

　　陆昭看了眼玻璃板上的那张照片，毫无疑问，那当然是他！可是也疑问重重，那怎么可能是他？！那个死者如果真的是他，现在的他又是什么？这一切疑问，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因为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曾在那天有过杀人和被杀的记忆。

　　“三十年前的那场恐/怖/袭/击，总共有四个杀手参与。如果我当时杀了其中一个，十年前的大火又烧死了一个......”

　　“那就是说，还剩下两个杀手！”许泷泽说话间，眼神落在了简报中的周朗头像上，“三十年前，你亲手杀过一个，那件事到现在还没有头绪吗？”对于三十年前已经死亡的那个熟悉的大哥哥周朗，许泷泽可是记忆犹新，他了解陆昭的过去和现在，只是，对于这件蹊跷的事，他们至今未解。

　　听到许泷泽问及此事，陆昭也只是摇了摇头。

　　“十年前，西郊火灾发生前，你曾打来电话，让我去找秦洛的男友，是个混混。如果我猜得不错，这件事应该是刚发生的吧？”这是许泷泽被改写记忆后，新记忆中的一部分，对于他而言是发生在十年前，但对于陆昭而言，其实就是今天刚刚发生的事而已。原来在陆昭和孟楚秋与秦洛较量时，陆昭曾暗中联络了十年前的许泷泽，迫使秦洛前男友逼其就范的正是十年前的许泷泽。跨时空联络是陆昭的杀手锏之一，但他极少使用。

　　见陆昭点头，许泷泽又不禁转动起了手指间的那个铜环，见陆昭瞧他手指看了一眼，他才立刻停了手，忙转换话题道，“西郊那场大火发生时，我刚调来弘都不久，当时我也参与了调查。我记得调取监控显示，犯罪嫌疑人应该有两个人，死了一个，逃了一个，没想到他们就是我们一直要找的人。那就是说，还有一个在逃？”

　　“那个在逃的人就是跟踪我一起穿越机器虫洞的人。我二人打斗间，时空线错乱，他被留在了距现在的十年前，而我来到了现在。可为何十年前还有另外一个毒蛇组的成员，他又是怎么去的十年前？”

　　“你是说，另外一道时空门？”

　　陆昭抱着胳膊，抵在唇间的拳指攥得发紧，“孟志豪的那封信中说过，有三个再也堵不上的口子，看来，这个死了的杀手应该是通过另外一道门去了十年前。”

　　“孟志豪？就是十年前这场大火烧掉的宅子主人？孟家的那个已故掌门人？”许泷泽有些意外，由于他的记忆已被既定事实重写，对于这件事和孟家的关系自然全无知晓。听陆昭如此说，他自然明白了过来，终于忍不住一脸沮丧地叹了口气，“我的记忆又被重新改写了。看来我还当真是个只看结果，不看过程的人了。”

　　“那有什么不好呢？记得过程有时候反倒平添了许多痛苦和烦恼，我倒是羡慕你们这些记忆被改写的人。”陆昭说着，正要转身回到数据虚拟区时，却忽然一下子定在了当地。一瞬间，他才意识到了自己忽略了一件大事。

　　“你怎么了？”许泷泽见他一动不动，关切问道。

　　陆昭却现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惊恐表情，自言自语着：“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有多重记忆？！”陆昭说的“他”正是孟楚秋，这时的他才惊奇地意识到，自秦洛死后，孟楚秋似乎依旧记得与秦洛之间发生的所有事，也记得秦洛回到十年前的这些事。他并没有像许泷泽这些普通人一样，被时间流改写了记忆。

　　陆昭自责当时一直心急查找杀手一事，竟忽略了孟楚秋异于常人的记忆。

　　陆昭的“管家”会将改写前后的“历史”全部记录在案，许泷泽这时看了“档案记录”，对事情的来龙去脉有了了解，得知了原委，也不觉跟着担忧起来，“莫非这个孟楚秋也是越界过来的人，是他们的人？”许泷泽口中的“他们”当然指的是那帮杀手。

　　“‘管家’系统对他做过识别检测，他绝对没有过越界行为和经历。”陆昭在“管家”模拟区，迅速翻看了所有记录，对孟楚秋的来历，他深信不疑。

　　“我记得你说过，这种多重记忆只有越过时空界限的人才会有。所以，在我们这个时空域内，只有你有。他怎么也会有多重记忆？”

　　陆昭摇了摇头，“看来我们除了要寻出那些杀手，找到时空漏洞，还要留意这个特例了。希望，他真的只是个别情况。”陆昭的脑海中浮现着临走前，孟楚秋还在问自己“我阻止了秦洛，你也得到了钥匙的秘密。这就是我们要的结果吗？”显然，他记得平行时空里发生过的所有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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