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女手记（平民女的发家致富恋爱史）

　　霜历26年9月3日

　　“咱们刚换了尿布，让阿姨抱抱？”荣佳托着她刚满月的儿子威廉非要让寒霜抱一抱。

　　那孩子此时正吃着自己的手，瞪着一双肖似荣佳的大眼睛。寒霜一向不喜欢孩子，说着倒朝后让了让。

　　荣佳的母亲走过来，轻轻拍了寒霜一把：“小霜，你抱一抱嘛，兴许抱一抱就没那么讨厌小孩子了！你早晚也得生的呀！”

　　荣佳却跟在一旁搭腔道：“让她生？呵，除非天王老子按着她的头。”

　　荣佳母亲立刻掉转过头来看她，仿佛不相信似的道：“佳佳说的是真的？你不打算——”

　　寒霜生怕再惹得一番唠叨，连忙接口道：“阿姨，您别听她胡说！”她真是无可奈何，只得在众人的目光下苦笑着把孩子接过来。

　　换了一个人抱，小威廉便不安分的在寒霜怀里四肢乱动，手上的腻唾沫抹了她一脸，寒霜倒抽一口冷气，感觉浑身都脏兮兮了似的，却也只好心里厌恶。

　　柳林不知和谁聊得畅快，这时候才想起来要看看这满月的孩子，分外高兴的走过来，笑笑地瞅着寒霜还有她怀里的威廉，瞧见这孩子露出的一只小脚丫上还算干净，便凑上去吻了一吻，留下一抹淡淡的口红印子。

　　荣佳母亲看得高兴，以为柳林同样喜欢小孩子，便直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

　　寒霜抱着孩子，本就不大乐意，这时候更气不过柳林这样做面子，便恨恨地道：“你喜欢你来抱！”

　　荣佳母亲见自己的小外孙被寒霜也抱得不舒服，便乐得让柳林也抱上一会儿，这回却是柳林犯了难，可也得强装下去。

　　她和寒霜都是不爱小孩子的女人。

　　寒霜乐得清闲，抱着臂，冲柳林笑笑地一挑眉。

　　晚上她们吃过威廉的满月宴，寒霜一反平常的喝了很多酒，揣着心事，胃里就不大舒服，虽然是开着车过来的，这下也只好把车停放在荣佳家里。

　　荣佳的母亲本来还想留寒霜和柳林在家里过夜，谁知道双方来的亲戚都很多，尽管是那么大一座别墅，却还是稍嫌拥挤了。柳林便自告奋勇的说让她送寒霜回去，保管妥帖。

　　夜已经很深，大家便都点头同意。

　　寒霜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一段路，竟昏昏沉沉的下车吐了两次，难受得完全控制不住，眼泪直流。

　　柳林瞧见她有些不对劲，便蹙着眉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寒霜虚脱的倚在车门把手上，一手攥着安全带，半天也不做声。好半晌，她忽然轻飘飘的吐出几个字，“周瘦鹃死了……”

　　柳林一下没开稳，车子轻轻地颠了一下。等到平复下来，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就是你从前在永华的那个女上司？……”

　　寒霜点点头，“对……”

　　周瘦鹃的尸体在当日将近中午时分被家政公司的保洁阿姨发现，然后她的照片便登上了今日的各大头条，印着大大的骇人的标题“知名事务所高级合伙人周瘦鹃过劳死”。

　　柳林半晌没有吱声。

　　“真可怕——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寒霜苦笑着扯了扯嘴角。“这种时候，我竟然在想……要把她的客户拉过来。我是不是很可怕？”

　　“我不想像她一样在某个晚上悄无声息的死掉……我想死的体面一点。”

　　可是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寒霜自言自语似的支着头说着，眼里泛着隐隐地泪花，一动不动地看向窗外大都市里闪烁着的霓虹。柳林就一直静静地开着车，没作声。

　　“他们永华现在权利中空了——大家就开始做出许多……有意思的事情。”

　　周瘦鹃被发现去世，寒霜第一时间便猜到陈齐强一定想接替她成为新的合伙人。

　　然而因为从前的那些风流往事，赵岩对于自己的这个准女婿并不十分信任，所以一同竞争的还有其他几位高级经理，业务能力亦与陈齐强匹敌。

　　一时间永华内部暗流涌动，人皆自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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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霜历26年9月4日

　　周瘦鹃生前最大的客户就是置信公司，而放眼永华的所有业务合同，置信无疑是最赚钱的业务之一。

　　上午九点钟，寒霜准时到达置信的接待室。

　　九点半，被迎进总裁办公室。

　　“梁总——”寒霜带着微笑迎上前去，礼貌的伸出了手。“好久不见。”

　　“我记得你，雪子小姐——哦不，寒霜，张寒霜小姐。”梁柏涛一笑，“你是个狡猾的女人。”

　　“您是在损我还是在夸我？”寒霜笑着调侃。

　　梁柏涛比了个手势，请她坐，一面说道：“我以为狡猾是对女人最大的褒美。”

　　或许年代久远了一些，可我翻了翻日记，倒还记得。眼前这男人便是寒霜留学期间，去日本拓展业务、赴日交流的置信公司总裁梁柏涛。

　　那时候寒霜还在银座打工。

　　而多年前的那一个晚上，梁柏涛曾经轻声地用中文道过谢，又说了一句：“以后雪子小姐有什么困难，梁某一定鼎力相助。”

　　寒霜被他让到沙发上坐着，手边是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她嫣然一笑，“都说贵人多忘事，您还能记得我，我实在不胜荣幸。”她顿了顿，又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不跟您绕弯子——这次来，实际是有事相求。”

　　梁柏涛倒是一直很平静，仿佛早有所知似的，点点头，“张小姐你说，梁某尽力而为。”

　　寒霜微微垂下头，整理了一下思路，随后又意气风发的抬起头来，清晰的说道：“我知道永华的一些变故，所以，关于您公司的审计业务——”

　　梁柏涛往她脸上打量了一眼，打断道：“你知道置信和永华是长期的合作。”

　　寒霜神色不变的捧起茶杯，“据我所知，置信应该是和周小姐有长期的合作。”

　　梁柏涛的脸色变了变，寒霜便立刻趁热打铁的说道：

　　“我知道永华现在内斗的很厉害，发生了这种事，他们那边一定有很多人想要来求见您。可是我敢打包票，他们绝对没有我这么认真。男人要的是征服的感觉，女人却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这么说吧——他们是为了升职，而我，是为我自己卖命。您知道我的那些丑闻，如果我还想继续在这一行做下去，就必须要干出一些成绩来。我是为了生存，他们是为了生活，我比他们更有随时奉献牺牲的精神。”

　　“致同虽然目前还只是个不入流的小事务所，可正因为如此，我们为了抬高自己的身价，就一定会全力以赴，永华早已积累了很高的知名度，每年像您公司这样的业务不计其数，还有国外大型公司的审计，我在永华也呆过半年，见得多了——您觉得他们会像致同一样的用心对待您公司的业务么？”

　　“梁总，我一向都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会去扛我扛不动的东西。也最讨厌那种只会说‘没事，总有办法’的人。”

　　说到最后，寒霜甚至搬出了同当年一模一样的话，以证明她的可信，还有几分期待，期待他能够兑现当年诺言。

　　梁柏涛忽然心不在焉的笑了笑，“你还是太年轻，一上来就开诚布公。你知道我们商人，有时候情急之下说出来的话——”

　　“我知道，”寒霜笃定地一笑，随即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来一份早已封好的文件递给眼前这个男人，“所以我把详细的方案也带来了。”

　　梁柏涛这时候才颇有些诧异的看了寒霜一眼，迟疑着从她手里接过文件，大致浏览了一番，随后重又封好。好半晌，他终于笑着伸出手来，说——“成交。”

　　寒霜亦伸出手，望着他的眼睛，“至于您手下的那些小股东……”

　　“我会安抚好他们。”

　　永华的那些自诩高级人士，谁也没有想到，在他们内斗正酣之际，会被张寒霜抢先一步——这个曾经因为渎职案而毫不留情被陈齐强踢出局的可怜女人。

　　晚上的时候，寒霜推辞了致同关于拿下置信审计的庆功宴，一个人窝在家里，蜷缩在飘窗底下，脚边是一瓶喝了一半的红酒。

　　她定定地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望着这一片商业区的奢靡繁华，远处的高楼，近处的巨幅广告牌，广告牌上的明星在月亮下头粲然一笑，露出洁白而细巧的牙齿。

　　她灌了自己许多酒，情绪低落的给远在千里之外的闻家驷挂了一个电话。

　　她说：“昨天，我认识的一个合伙人去世了，她消失的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人们还是一如往常，甚至许多无耻之徒，拼命地想要借由她获利……包括我。”

　　她说：“你相信吗？女性正一点点接管这个世界。”

　　她说：“你什么时候才回来？”

　　她说：“我很想你。”

　　后来她是怎么挂了电话，又是怎样内化了自己的一千八百种小情绪，我亦不大清楚。只是伸手探一探，恰好摸到手下那一方绒毯上冰凉凉的水渍，她匍匐在那里默默流泪，匍匐在那里渐渐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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