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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霜历25年8月3日
“我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但我还是觉得你对她太狠了。”周瘦鹃的身后是紧闭的一扇玻璃门，百叶窗亦严严的遮下来。
“我不这么觉得，她来到这里就是要获得锻炼的机会。在这里工作，哪个人没有先吃点儿苦，加班是常事，通宵也是审计人的常态，你说到处出差？那不是更正常。”陈齐强客气的笑着说。
“可是现在不是忙季。我不知道你和张寒霜之间有什么纠葛，但是你就不能不要感情用事吗？”
“您真是冤枉我了。我也不清楚您为什么会对我有这么大的误会，但其实我只是为永华出力而已，并没有想针对谁。我要先去开会了，您还有什么事吩咐没有？”
周瘦鹃半皱着眉头，陈齐强却没等她说话便折身离开了。
周瘦鹃这三十年来见过多少形形色色的人物，可就是奈何他不得，谁让他是永华的驸马爷，连老板都事事为他提携。
如果不出差，寒霜最近每天固定十一点半到家。有时候是在办公室里熬个通宵，有时候是把工作带回家里继续埋头苦干。
她回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脱鞋放东西换衣服之类，第二件事情就是从冰箱里开瓶啤酒，或是从手袋里掏出刚从楼下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里买回来的淡酒。
一般都是很淡的拉格，喜力和几个没有太多人听过的牌子之类，她也喝青岛或者哈啤，在日本呆了三年，想念的其实还是祖国的一切。
接着一边喝酒一边洗菜做饭，有时候做饭懒得去拿料酒瓶，就倒点啤酒进去。
到吃饭时基本还能剩下半瓶啤酒，那就边喝边吃。
几年前年少无知时，还错把审计当公检法。一颗侠义心，误以为能除暴安良。现在她奔波于家与事务所之间，恨不得带上帐篷支在办公室里，才发现原来一切都不是她想象的那样伟大光辉。何况现在交到她手上的都是一些零零散散地小事，同在日本时候的工作相比，简直毫无用武之地。
有时候在深夜里独自小酌，她甚至要怀疑起自己这回国发展的决定，到底是错是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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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历25年8月4日
微微晃动的枝叶缝隙可以看得到八月烈烈的骄阳。
而这时的寒霜却在不断地埋头重复着填写询证函的过程，毫无闲心去欣赏窗外的风景。
陈齐强单单让她一人负责一家非常大的跨国企业的银行询证函。
这银行的总部设在中国，海外设有许多子公司，亦开了有几十家银行账户，遍布世界除了南极洲外的其余六大洲，尤其是分布在中东的那一部分银行，很多都是寒霜从来没听说过的国家，摩洛哥、津巴布韦、吉尔吉斯等很多个斯坦、尼泊尔、阿尔及利亚、毛里坦尼亚等好多个尼亚。
寒霜高考那年的地理将近满分，她常常为此自得，到眼下才深切的体会到自己对地理知识的严重匮乏。
当她拿到银行对账单准备询证函的时候，除了中国和香港的几个常见银行，大多数的银行，不仅没有听过见过，连地址也是复杂得很，简直不知今夕何夕。
一律用的都是TNT,DHL这样的国际快递，寒霜就得自己亲手填写快递单。根据客户给的地址，还需要亲自区分地址中哪些是省、哪些是城市、哪些又是街道，她光是填写询证函地址就已经足足用去了两天时间。
这样子到了今天，终于赶在日落之前将全部的询证函寄往了世界各地，而似乎挑战才刚刚开始。
凡是有过询证函方面经验的审计人都清楚，这工作的难点实际是在于收回询证函。
但不管怎样，寒霜今天终于可以在八点之前下班，好好地回家喝一瓶啤酒，聊表庆祝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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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历25年8月10日
海外询证函不同于国内银行询证函，可以非常直接有效地催促国内的银行。
眼见得日子一天天过去，对方的银行却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寒霜只得开始了漫长地催函过程。
她先将所有发出去的询证函按时区分好类，以便能够在正确的时间联系到相应的负责人并且催函。
办公室的其他auditor们都在忙着堆工作底稿的数据，只有寒霜一个人，像个热线客服小妹，白天打电话，晚上打电话，加班到凌晨，仍旧是在打电话。
为此她练就了一身好本事。仅仅一天的时间下来，就已经能记下好多个国家的国际区号，并且准确熟练的掌握了各种拨打国际长途电话的方式。
然而这些公司遍布在世界各地，从而就有了更棘手的麻烦，欧洲、美洲地区倒还好，亚洲国家更是容易沟通，只是寒霜好几次深夜接通电话，电话那头却回应了一连串的*^%$#@!*,吓得她赶紧挂掉，以为是来自某个神秘组织的恐怖分子。
后来寒霜去找周瘦鹃反应，周瘦鹃倒是淡定，说这应该是阿拉伯语之类的，或者就是人家的土著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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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历25年8月12日
一遍遍的重复“can you speak English ”或是“Pardon”到还不算是十分折磨人。因为还有很大一部分电话是空号，加上无人接听，或者语言不通，很大一部分询证函仍旧无法追踪。
寒霜只得另谋它路，上网搜索相应的银行，然后费劲千辛万苦的找到这些银行的邮箱，发邮件催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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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历25年8月13日
只是大多催函邮件仍旧是石沉大海。我看着都替她着急。
凌晨四点钟，寒霜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收到了来自英国HSBC银行的邮件，电脑屏幕上泛着淡淡地蓝光。
寒霜的瞌睡一下子全醒了，立马拨了电话过去沟通。这才发现询证函其实早便到了银行，只是在内部转手多次，却一直也没有相应的负责人来处理。
好在对方回复说会尽快办理，寒霜这才定下一颗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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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历25年8月15日
可怜的寒霜于今日陆续收到几个令人震惊消息。
说是有个叫土库曼斯坦的国家，根本拒绝接收所有邮件，科技发展到今天，竟还在搞闭关锁国的这一套。
还听说一个国家银行破产了，当地民众正在银行门口示威。
更有甚者，寄去叙利亚的询证函似乎已经在本国被劫持或者被炸毁了。
中午和同事们一起吃工作餐的时候，寒霜无意间提起一句催函的心酸历程，却得知别人负责的国内各大工农中建的询证函已经100%全部回函的时候，她嘴里噎了一口米饭，生生咽了许久。
吃过饭，她只得再去找顶头的Partner商议，然而周瘦鹃亦叹了一口气道：“询证函没有全部回来，就不能出报告。只有保证100%回函，银行科目的审计才能通过。”
寒霜站了半晌，只得硬着头皮应承下来，“好吧……那么我尽量，尽量保证回函。”
周瘦鹃看了她一眼，“Do or do not , there is no try . （要么做，要么不做，没有尽量。）”
寒霜皱着眉头没作声。
“路要自己走，苦要自己吃，工作没有捷径。不管是针对也好，或是锻炼也好，你把这块硬骨头啃下来，往后的好处也都是你的。”周瘦鹃不假颜色的缓缓说道。
“是。”
“多想想办法和途径，努力和收货总是匹配的。我这里可以给你提供一个思路——你尝试着去找一下他们客户的对接财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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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历25年8月25
寒霜按照周瘦鹃提供的思路去行动，找到了客户的对接财务求助，让他们去联系当地的财务，再由当地财务去跟催本地的银行。
效果异常显著。
寒霜这几天已经陆陆续续地收到了许多封询证函。有国际加急的快递，也有普通快递，更有一些同事回国时直接顺便带了回来，说是为了省点邮费。
搞定了100%的回函，寒霜在今晚十点钟坐在荣佳家里的大床上，看着柳林姗姗来迟。
荣佳谈了几年的男友忽然被捅破了出轨一事，然而这两人却已经订了婚，只差最后进行婚礼这一步。
摊牌的时候，男方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决意要取消婚约，只是荣佳仿佛却对这男人死心塌地，爱的一塌糊涂。
男人收拾了一箱行李便离开了荣佳的房子，荣佳喝了酒，哭哭啼啼的打了许多个电话向寒霜和柳林诉苦。
她们两个人便只得以光速齐聚到荣佳家里。
柳林一向认为恋爱中的男女都是蠢物，一开口便是刻薄到叫人倒抽凉气的惊世骇俗之语，寒霜忙止住了柳林让她不要再说下去，这边柳林住了口，歪在床跟的软塌上修着指甲。
我想寒霜自己对于爱情之事亦搞不清头绪，于是也只听到她劝慰说：“荣佳，你现在去洗把脸，别再喝了。完了回来好好睡一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你知道最好的复仇方法吗？——让他看到你离开他以后，过得有多幸福。你别怕以后会怎样，不管发生什么，我和柳林总是在你身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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