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38 章
霜历22年8月31日
我从驷男的手记里看到——“家驷赶在寒霜来吃早餐之前，细致地将酒店里提供的杯盘都清洗了一遍。烟灰缸也冲了，甚至没有去麻烦打扫的保洁人员，他是亲手一点点的将床单皱纹拉平。我想他确实想给寒霜留下一个较好的清晨印象。”
寒霜来之前的内容便是这些，简短的三行文字。
孙真理已于昨夜挂断视频聊天后离开。
谁料到寒霜刚迈进这房间便出其不意的锁起了眉头，显然有什么不合她意。
空气中是隐隐地甜腻的香水味道。寒霜记得，这是香奈儿5号。
用香奈儿自己的话来说：“这就是我要的，一种截然不同于以往的香水，一种女人的香水。一种气味香浓，令人难忘的香水。”强烈得像一记耳光一样令人难忘。
她这样敏感的女人，于细微处最见精细，对于这房里曾有过一个女人的事实立刻便有所察觉。
可寒霜却在下一刻便收敛了面上的一切表情，她佯作不知，径直走到流理台前准备早餐。她忙了一夜的报表，首先便为自己煮了咖啡，捎带着闻家驷的一起。接着又烤了四片面包，削了几样闻家驷昨日储存进冰箱里的水果，日本的水果贵了点，她一个人生活的时候从来未曾采购过一些回家。
她把早餐一一端上桌来，坐下来用餐的时候却不经意的瞥见了桌脚下垃圾桶里的一盒拆开的短效避孕药。寒霜的猜疑像燕子掠过水，没有停留。
她闷声喝着手边未加糖的黑咖啡，机械似的一口口嚼着烤面包片，舌尖是沉重的苦涩。对于闻家驷的搭话也根本不理，房间里的氛围一时剑拔弩张。
闻家驷不知是因为什么才使得她这样着恼，不禁暗暗叫苦。
好不容易他们两人吃过了这一顿神经紧张的早餐，她忽然把筷子端正的摆在餐盘正中，目光凛然地盯视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说：“昨晚这里进来女人了吧？”
闻家驷一愣，随即条件反射似的接口道：“当然，你昨天晚上不就来过么。”
寒霜的目光尖利起来，嘴角却是上扬的弧度，“除了我。”
闻家驷望了她许久，不知出于什么情趣，竟故意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轻描淡写地说道：“果真瞒不过你。”
他的话音一落，寒霜突然一下子掉落在现实之中，被摔得头晕眼花。她原本以为——他或许对她是真心。可是架不住这一次突如其来的“捉奸”。
女人们有时候能容忍别人在爱情上欺骗她们，但决不允许别人伤害她们的自尊心。
她强撑着虚弱的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反正他们本来就是这样尴尬的关系，作为□□上互相取悦的两人，似乎并没有道德上束缚的必要。
闻家驷也不再说话，他本想试探寒霜对他的感情，故意不去解释，却没料到她会这样镇定，仿佛从来不曾有过真心。
从吃完早饭到中午的这一段时间里，寒霜继续研究着昨夜未曾完成的报表，而闻家驷便安静的坐在沙发上看书。
中午饭吃的仍旧很简单，寒霜用上从王泽军那里学来的手艺，烧开水，用海菜、梅干肉和裙带菜简单做了一道日本本土特色的泡饭。
两人都喝了点清酒，默默吃着。餐后点心是一碗红糖水煮鸡蛋，钢津锅子里还有些糖汤，碎蛋白也很多。
吃过饭，闻家驷去收拾流理台和锅碗，她便坐到沙发上，拱起腿，两手抱膝的低下头小憩。
手机里滴滴的响了两声，是荣佳发来的消息，要她去看一眼朋友圈。她在看到照片的那一刻，心里的石头便落下了，却正好砸到她的软肋，痛得连眼泪也没有。
她看到孙真理发了一条动态，上面她和闻家驷两人亲密的挨在一起，是个视频聊天的截图。配文：“我们在万里之外想念阿姨~”
闻家驷不知什么时候点了赞，可我想他一定是故意的。
寒霜微微皱了皱眉，涌上来的笑和刚咽下去的酒在喉咙处挤成了一团。她颤抖着食指在屏幕上找到了点赞的按钮，两分钟后，闻家驷从厨房里走出来，无言的看向寒霜，手上拿着手机。
“你就不想听我解释吗？”他故作冷静的问道。
寒霜笑笑，死鸭子嘴硬，下颏固执地向里收起，“你其实没必要跟我解释，我们是什么关系。”
长久的一段难捱的沉默，将人们心底的那点裂痕打碎了拼起来，再打碎。
“她是你女朋友？”她忽然开口问道。
“不是。”他否认的干净利落。
她却联想到他们那样亲密的关系，甚至孙真理早已见过了他的母亲，她以为见家长是男女关系里很重要的一步，甚至对于照片上的那个曾经的“闺蜜”都不免有些嫉妒。
“我是在飞机上偶然碰到她的，你知道她做空乘，瑞士飞日本，她到我房里也纯属偶然……”
这些话在寒霜的耳里听来，因为一盒垃圾桶里的“铁证”而全变了意味。她以为他不过是骗她，就像她遇到的许多前任一样。
“这些话，别的男人也曾经这么跟我解释过。”她皮笑肉不笑的低下眼帘。
闻家驷为此语结，好半晌，才压抑着心里的百般滋味，低低地道：“你不相信我。”
“我想信你，可是她发了那些照片。”她强笑着接话。
闻家驷一把将手机甩到床上，然而闷闷地连个相撞的声响也无。
她见他不答，便调侃地自说自话起来，“也许是她寂寞了——人寂寞的时候总是会不顾一切。”
“那你呢？”他忽然问。
“我？我从不寂寞。”
又是沉默。窗外的日色仍旧安闲的洒落在砖块之上，尘光飞舞中物影渐次西斜。
他说：“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她动了动嘴唇，却始终没有出声。
“四年，四年的时间，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是真的爱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不屑于去跟别的女人——”
寒霜在沙发上保持着一开始屈着腿的姿势，这时候心情已然渐渐平静下来，她咬了咬嘴唇，
没等他说下去，便很恳切地忽然开口说道：“家驷，我知道你一向对我非常好。可我这个人实在是不值得你这样喜欢的。说来是四年，其实你对于我，不过是一种少年时代的幻想，虽然我们发生了…..很多次关系，可到底后来也没有能实现最终的那一步，所以你一直心里老惦记着。”
我想她这意思还不就是在说：他一向是个要什么有什么的富家公子哥，对于寒霜，只是因为没有能够彻底的得到她，所以才特别念念不忘。
男人们总是这样的，得到了心，便又想得到这女人的身体；得到了身体，又想要得到这女人的心。所以许多男人以劝风月女子从良为乐，而女人们，又以使浪子回头为傲。
这都是人类的通病。
她顿了顿，又迟缓的添上一句：“我们四年前不就约定好了，只要玩得开心，我就留在你身边陪你，一旦你爱上我，我就离开。你刚刚却说，你是真的爱我…..？”
闻家驷错愕而痛心地抬起头，额前垂下来的一小缕黑发马上飞到后面去了，忧郁的眼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脸上。
最后他终于用平稳的声音报告给寒霜一个消息：“我明天一早就回瑞士去。”
我想他一定很失望。
寒霜也终于站起身来，走了。
---------------------------
霜历22年9月1日
凌晨四点，孙真理忽然敲响了闻家驷的房门。
“进来吧，我快收拾好了。”闻家驷平淡地迎她进门。
孙真理显然有些心神不定，然而眼睛里又有一些掩饰不住的喜色，“真是太巧了，要不是我特地查了查旅客的名单，还不能知道你也坐这一班飞机回瑞士。”
闻家驷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
“你怎么……这么急着要回去？不多在日本玩两天么？寒霜她……你们有矛盾了？”
他一边把行李箱合上，一边绷直了嘴角。
“都怪我不好。她是不是看到我发的照片了？”孙真理探着头，小心翼翼地问道。
闻家驷始终也没有说话，他随手把不用的包装纸扔到了垃圾篓里，却忽然瞥见了掩在垃圾中的一角粉色的药盒，他狐疑的伸过手去拨了拨，终于看清了药盒上“优思明”这三个大字。
孙真理把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他手里的动作，心上不由得颤了两颤，“糟了！”她咽了口唾沫，磕磕巴巴的解释：“寒霜不会是看到了这个……以为我们……”
闻家驷的一颗心渐渐凉了下来。他想寒霜一定是看到了，可是白天的时候她却一点也未曾透露，她似乎永远也不会告诉他她心里的想法，就像她永远也不会选择去相信他的真心。
他真累极了。
孙真理犹自站在那里自责，“我身体不好，医生开了这个短效避孕药给我调理身体，每天都必须是固定的时间吃药，我那天吃药的时间正好在你这里，所以一下子没想到太多，就把药盒顺手丢在了垃圾桶里……”
她几步走到沙发前面，闻家驷坐在那里纹丝不动，她却忽然握住他搁在沙发扶手上的那只手，故作焦急地道：“怎么办？这都怪我……你要不要跟寒霜解释一下？或者，或者我去找她解释也行……”
闻家驷斜倚坐在沙发背上，不动声色的抽出了自己的手，插在裤袋里，改用了平静的，疲倦的声音答道：“我不怪你。我谁也不怪，只怪我自己太糊涂了。”
只怪他自己，为了这么一段自我感动、自我成全的感情，太糊涂了。
以上的这些，都是我从驷男的手记里看来的片段。
寒霜今日的生活其实并没有什么好说的，同往常一般研究学术，吃饭，睡觉。
只是偶尔会望着机场的方向出神。
我知道原因。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