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非得已

　　江彧办好手续坐在候机厅里，还有半个小时才开始登机。
　　他不知道自己两个小时后会面临什么，他想象不到、也不敢想象。就这样茫然地坐着。
　　江彧的思绪胡乱地飘飞，他还能想起爷爷最大的爱好就是书法，毛笔字写的最漂亮。在他小时候，爷爷就会让他每天练字帖，久而久之，钢笔楷书写得相当端正。上学时作文总被贴在教室里当模板，在前不久的高考中他也因字写得漂亮占到了很大的便宜。再大一点后，就开始练毛笔字，每到炎热的夏天、寒冷的冬天，就会搬出一张桌子放到花园的小亭子里，因为爷爷说，严寒酷暑最能提高一个人的修为。夏天时热的满身是汗，有时滴在纸上，浸湿了一大片；冬天更是难熬，最开始写不到十个字手就抖得几乎拿不住笔了，后来就麻木了，但是也不能停下，再后来硬是靠写字把手活动的热了起来。第一年的时候，左手还冻伤了。江彧当时还不明白，每天是右手暴漏在冷空气里，左手戴着手套为什么却冻伤了。原来是右手在不停地活动着，而左手几乎没怎么动。虽然吃了很多苦，但是因此也参加过很多书法比赛，也获得了很多奖。除此之外，爷爷教会他下象棋、五子棋，还总是带他去钓鱼。

　　广播上通知准备登机了，江彧回过神来才看到登机口已经排起了长长的等待队伍，他猛地一下站起来，右脚脚踝上立即传来钻心的痛感，痛的他又跌坐下去了，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敢缓缓地站起来，去排队了。
　　坐在飞机上，他的心情极度不爽，回想起来、自从上大学后自己诸事不顺，现在的情况更是雪上加霜，突然传来的爷爷去世的消息更是让他感到绝望。好像所有的事都集中起来了，打破了他一贯的平静的生活。也打破了他对上大学的期望。想象中的大学生活，应该是每天意气风发的吃喝玩乐，可是看看自己现在的情形，拖着受伤的身躯、带着失意的感情、去奔向更加悲痛的事。难道是之前的生活过于平静，所以现在的小风小浪在自己看来犹如惊叹海浪？还是之前的生活也是惊涛骇浪只是自己没注意呢？回想起自己这段时间情绪的各种波动，江彧感觉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好烦。

　　飞机降落时已经下午三点多了，刚打开手机就接到父亲助理的电话，说已经在出口等了。两人见面后也没说什么，直接开车赶往老家。当初爷爷被急救时就是在县城里的医院，即使江爸爸特意从市里请来了专家，检查过后也是被告知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因此，从医院回来后，也是直接回的老家。
　　爷爷奶奶还是住在老房子里，二层小楼，有院子，之前上小学时，放暑假的话，江彧也会跟爷爷奶奶一起回来住上一个月，院子里有两颗桂花树，每到中秋前后院子里香气四溢，中秋节时都会和爷爷奶奶回来摘桂花，做桂花糕、桂花粥，用不完的也就晒干泡茶。
　　爷爷奶奶已经在家里住很长时间了，所以院子里收拾的相当干净，奶奶是爱干净的，整天都是洗洗擦擦，和种花养草，老家虽然没有小花园，但是两棵桂树下一盆接一盆的玫瑰、芍药、茉莉等依旧像是个小花坛。
　　还没走近，就看到大门口站着一群人，都是亲戚邻居，走进院子，虽然依旧干净，但是由于人多的缘故，又或者是心情的原因，感觉到处都是雾蒙蒙的一片。江父手臂上缠着白布，脸上盖不住的疲惫，正在打电话说着什么，看到江彧时拍了拍他的肩膀。江彧往屋里走去，爷爷已经走了，躺在堂屋前的床上，姑姑姑父以及其他的亲戚跪在地上烧纸钱，抽噎声暗暗传来，江彧再也支撑不住，一下子就跪了下来，泪流不止。亲戚们上前去劝他，结果却是一起哭成一片。过了一会儿，见江彧缓和不少了，姑姑就劝他先去看看奶奶，奶奶在里间，江彧过去时，几个堂姐堂妹坐在奶奶身边安慰着。奶奶看到他显然很吃惊，
　　“小彧，你回来了？我都不让你爸给你说。”说着说着就站起来往门口走，流下眼泪了。
　　江彧看到这一幕，一瞬间也不受控制地流下了眼泪。
　　“哎呀，你爷爷啊，走那么急，连句话都没给我交代就走了，前几天还跟我说等你大学毕业了、有出息了，要享你的福呢，他可等不及了。”奶奶说到最后声音就飘起来了，再也说不下去了。缓了缓又说，“不过也好，走的这么干脆，至少没受什么罪。哎。人老了，就是一瞬间的事。”
　　这时江父打完电话进来了，给奶奶说，爷爷的棺材订好了，要的最好的。明天就送过来。原来刚才打电话是在商量这件事。“你看着办就行了。”奶奶说。
　　又看了看江彧，小声问他：“你腿怎么回事？刚看你走路的方式不对劲。”
　　“没什么，就是脚崴了一下。”江彧闷闷地说。回来时他已经尽力保持正常了，没想到还是被看出来了。
　　“去医院看过了吗？”
　　“嗯，在校医院看过了，休息两天就好了。”
　　“你注意点。”江父说完就走开了。显然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商量处理。
　　之后江彧就一直跪在堂前和亲戚一起给爷爷烧纸钱。在这期间，脑子里要么一片空白，要么就是之前和爷爷生活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江彧也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子欲养而亲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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