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非得已

　　已经晚上八点了，颜汐回来后就一直在想江彧到底怎么样了。她非常能够理解这种痛失亲人的感觉，她的外公是在她上幼儿园的时候去世的，她那时只是能够隐约记事，只记得很多人头上绾着白布，自己的胳膊上也缠着白布，但就是不明白出了什么事。她的爷爷是在她上高二时去世的，印象可谓是非常的深刻。她还记得当时自己是住校的，那天放学后她等了很久也没见有人来接自己，她打电话给爸爸，爸爸说他在医院里，爷爷生病了，让她自己打车回来。她口上答应着，心里已经感到出事了。因为爷爷奶奶住在乡下，一般生病都是在村里的诊所开药的，并且从来也没出现过什么大病。这次竟然在医院里走不开，事情绝对不简单。回到家门口才发现自己没钥匙，把行李放在门卫那里后，就走着去人民医院，凭直觉应该就是在这个最大的医院。那时候自己也没手机，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医院的那个科室或病房，恍恍惚惚走到医院的大门口就不知道该去哪个方向，想了想，去了缴费处，颜汐是这么想的，一定会做各种各样的检查，那么就有可能在这里碰到他们。结果等了半天，一个人也没碰到。就原路返回了。颜汐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在干什么，反正就一直恍恍惚惚的。回到门卫处，保安说她的弟弟刚放学回来，把行李给她拿回去了，颜汐也就回去了。直到晚上妈妈才回来把他们接到了医院里。叔叔已经回来了，伯伯也开车九小时赶了回来，当时颜汐就明白了，结束了。后来的几天可想而知，心如死灰。
　　颜汐是非常想关心一下江彧的，但是她也明白此时外人说什么都是徒劳的，只能自己挺过这段日子，自己想明白了。但是她真的非常担心江彧脚上的伤，想开口问问。但是转念一想，也许现在的江彧根本不会在乎自己脚上的伤吧。她还能想起下午接到江彧电话时江彧沙哑的声音，语气不再是最初遇见时的冰冷、后来的腼腆以及最近的贫嘴，那是一种极其的低落与绝望。他和他爷爷的感情应该非常好吧，还是别火上浇油了。
　　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打算先静观其变吧。

　　已经过去三天了，江彧没有一点消息，颜汐有点不放心，虽然说大学生都已经是成年人了，根本不需要事事他人操心，但是颜汐自认为自己和江彧还是有点交情的，如果不表示一下关心，怎么都有点说不过去。江彧走后的第四天上午、颜汐想了想，还是发了一条消息
　　“脚踝的伤好点了吗？”
　　一分钟过去了，没回复；三分钟过去了，没回复；一个小时过去了，还是没有回复。
　　直到晚上九点半，颜汐洗漱过后准备看会书睡觉，突然手机铃声响起，颜汐看到屏幕上显示着江彧，上次接过电话后他就把号码存起来了。
　　“喂，江彧吗？”
　　那边没说话。
　　颜汐等了一下，把手机拿开看了看，还是在通话中，就又问：
　　“你脚上的伤好点了吗？”
　　还是没有任何声音，特别安静。
　　颜汐也不说话了，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过了三分钟，“你为什么不说话了？”江彧沙哑的声音传过来，把正在发呆的颜汐吓了一跳，这声音就像是一个久经沧桑的老人，无望又疲惫，像是许久没有说过话了，开口就有点飘。一点都听不出来这是从一个青春活力、年轻力盛的男孩口中发出的。听到是，颜汐的心像是被手抓了一下，揪着疼。
　　颜汐平静了一下情绪，说：
　　“我在等你开口说话呢。”
　　“那如果我不想说话呢？你要挂电话了吗？”
　　颜汐无法回复。两人又开始沉默。
　　“你为什么现在才询问我的情况？“
　　“因为我认为你需要时间独自呆着、不被别人打扰。”听到江彧开口，颜汐赶紧回复。
　　“确实是这样，但你又不是别人。”
　　颜汐又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了。
　　“我以为你根本不会关心我的。”没有得到答复，江彧自顾自地说。
　　“怎么会呢，老师关心学生天经地义，况且还是个优秀的学生。”颜汐什么也没想就急急地说出来，她现在只想多安慰安慰江彧。
　　“呵呵，”江彧苦笑了一下，“你知道我不是要这种关心的。”
　　颜汐顿了一下，又瞬间反应过来“但你也需要这种关心，不是吗？”
　　如果是平常，江彧肯定不会就此罢休，肯定会竭力表现自己的赤胆忠心、矢志不渝，但是现在，他不打算就这个话题纠结下去了，这几天自己一直都是浑浑噩噩，不知白天黑夜，手机上的电话、短信统统都没有回复，因为直到昨天晚上，手机一直都是无电关机状态，昨夜充过电后，也还是一直放在床头柜上，奶奶刚才催他去睡觉，前几天整夜熬着，脸上越发青黑，消息一条一条地看过去，知道看到颜汐发的消息才停下来，上边显示的是上午十点，现在已经接近晚上十点了，江彧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其实问题很简单的，也可以只说一声好点了，但还是打过来了电话。电话是接通了，但是说些什么呢？听到颜汐小心翼翼询问他的声音，他就感到有些招架不住，瞬间这些天所积累的疲惫全部涌上来了，眼泪这些天也流的够多了，可是此刻还是心痛的想流泪。暗暗压抑着，不敢说话，如果一开口就是哭腔，是不是太丢人了。
　　“你能理解我这些天的感受吗？”江彧问。
　　“理解，我也经历过，我知道的。”颜汐回答说。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突然？”虽然这几天江彧自己在心里已经想得明白了许多，但此时能有一个人让他哭诉，他还是忍不住激动。一激动，声音就变了样，撕心裂肺。
　　“为了让我们懂得珍惜。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电话那边江彧还在不停地哽咽着喘气，心里有火发不出。在颜汐说完这句话五秒后把电话挂断了。
　　颜汐看着被挂断的电话，默默叹气。其实从表面上都能看出来江彧也只是表面成熟而已，生活顺风顺水，没经历过什么大的人情世故，但也总掩盖不住渴望关心的一面，有时说是贫嘴，可能实际上是撒娇，颜汐有时会想，江彧在他妈妈身边会是什么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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