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金尽

作者:罗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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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至(下)


      穆时丰和许芝林走了,邵洋松了松领带,脸上那不变的谄媚的笑容也渐渐淡去。

      “陈爷,”邵洋坐了下来:“你要的,我给不了。您不如换个条件吧。”
      陈甫钧也不急,他点起一根烟,吸了一口,坐在邵洋的对面:“邵董,话别说的这么绝对。这笔交易对你,是稳赚不赔。”
      陈甫钧弹了下烟灰,那点灰色的尘埃缓缓的落在红木茶几上:“我手上有奇喜11%的股份,你也不过有17%,邵老大最近收购的加起来……是不是有15%了?七爷和我,跟邵先生有仇,我跟你,跟邵老大,可什么过节都没有。我支持你还是支持邵老大,对我,都没什么区别。我犯不着为了你就得罪邵老大。咱俩来往得多,我对你多少有点情面。但是……无利不起早,邵老大要是能给我更多的好处,我自然也就会选择他。”
      陈甫钧说的平淡:“邵先生年纪可不小了,你上有兄姐,下面……还有一个不知道从哪蹦出来的弟弟。哪怕是邵氏,平分成四份,只拿一份恐怕也满足不了邵董吧。所以啊……现在能握在手上的,还是抓牢比较好。”
      邵洋脸色变了变,他笑得勉强:“陈爷知道的不少,那你也该知道,我可做不了什么主……”
      陈甫钧亮出底牌:“邵董,我不用你告诉我他是谁,我只要他给我传个消息。只要这个消息给我传出来,我就会给您5%的股份。您有了这5%,邵老大再怎么收购散股,也越不过你的次序,而我,也会在董事会上,全力支持您的一切决议。”
      邵洋没法不为陈甫钧这个提议心动,但是跟陈甫钧打了这么久的交道,他深知陈甫钧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更不可能主动做慈善。和他做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
      他忍了又忍,拿起茶几上的茶水喝了一大口:“陈爷,您也知道,您要的是我们家的底牌。我们花费了十几年的功夫,才得到了一点回报。您这个消息,万一给他带来麻烦,我们这张牌就废了,这可不是奇喜5%的股份就能解决得了的。我当然对您的提议动心,但是,我不可能拿整个邵家的前途拿来赌。这件事我真的帮不了您了。”
      陈甫钧知道邵洋动摇了,他也不逼迫邵洋,只是轻声笑了一下,眼睛看向邵洋:“我的消息,只会对他有好处……因为,这个消息,完完全全,就是真的。”
      邵洋脸色一变:“陈爷?您这是要做什么?”
      陈甫钧不再靠着沙发背,他倾身对着邵洋,修长的手指重重的敲了两下茶几:“邵洋……老一辈的,是时候,该休息了。”他说的胸有成竹十拿九稳,带着不容任何人质疑的身居高位者的强势:“你也早做打算。”

      邵洋一辈子活在邵先生的威压之下,从独立开始就一直在跟邵老大较劲,他从来都只把自己的兄弟看做对手,却从没想过,从邵先生手中抢班夺权。
      他愣愣的看着陈甫钧——他的锐气,志气,早就在这么多年为了琐碎的事情跟兄弟竞争之中,消磨的一干二净。甚至他听陈甫钧说这句话时,第一反应也是觉得可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可是他转念一想——为什么不行呢?为什么就只能一年年的熬下去,等着父亲把他打下的江山送到自己手中呢?

      邵洋笑了,从他的下垂眼里透出了跟他圆润的外表不相称的凌厉的眼神:“邹七爷对你有恩……你还敢这么做,陈甫钧,你真适合吃这碗饭。”
      陈甫钧权当他在称赞自己,大大方方的应下了:“恩报完了,那就剩怨了。我就要你一句准话,成还是不成。”
      邵洋倒想看看陈甫钧能翻出什么花——就算他没办成给邹七爷添点堵,对他们邵氏也是有利无害。
      “行!”邵洋一拍桌子:“我倒看看,金门的天怎么个变法,以后能不能跟了你姓‘陈’!”

      许芝林坐在椅子上看穆时丰开始焯蔬菜做素什锦,夸了他一句:“你还真贤惠。什么都会做。”

      穆时丰不跟她计较乱用的形容词:“素什锦很简单的。”

      许芝林展开双手,看着自己贴着钻的指甲:“我都没下过厨……”

      穆时丰捞出蔬菜,安静地笑了一下:“这说明你一直被人照顾,一直受宠啊。别人羡慕还羡慕不来呢。”
      许芝林无聊的用指甲划着桌布:“不过能像你这样,给喜欢的人做饭也挺好的……我就试过一次,搞的一团糟。”女孩子永远忍不住八卦的心,许芝林精神才好了点,就开始好奇他和陈甫钧的事:“你和陈总在一起多久了啊?”
      穆时丰觉得许芝林也是心挺大的,刚才两个人还因为蒋若夫尴尬沉默相对无言,这会儿她就能跟自己聊起天了。

      穆时丰想,我不是直男也不代表我能跟你做姐妹啊?你想得开我还想不开呢。

      穆时丰含糊地说:“快四个月了吧。”

      许芝林心里算了算:“哎?那就是你为了陈总才解约的咯?”
      穆时丰被她这样误会也无心纠正她,索性就这么让她以为着:“算是吧。”
      许芝林用手托腮,不知脑补了什么:“你们真好啊。”

      穆时丰疲惫的叹口气,取出解冻好的虾开始挑虾线。

      “我能尝一块蔬菜吗?”许芝林小声说:“我有点饿了……出事之后我一直着急,都没顾上吃饭。”
      穆时丰给她拿了个碟子,拨了些蔬菜:“还要吃点别的吗?”
      许芝林摇头,一副意志坚定的样子,她夹起一块芹菜:“我都快30了,新陈代谢的速率早就不像年轻小姑娘们了,一口也不能多吃。”

      穆时丰打开冰箱看了看,找到一盒原味酸奶:“那就喝杯酸奶吧。你这么久没吃饭,还是要稍微多吃一点的。”

      许芝林是真饿了,她吃的速度虽然不快,筷子却没停过:“一看陈总就知道,他肯定就喜欢你这样的。长得好看,性格好,还会照顾人。”

      穆时丰准备炒虾,听她这么说,只是回了一句:“他喜欢什么样的,我就会努力做到。而不是说……他喜欢我这样的。”

      许芝林抬头看着他,穆时丰笑着,他眼睛弯弯,上下睫毛交叠在一起,构造了浅淡的阴影,衬得他的眼睛非常深邃:“我要做到,他醉了低着头时,夜里想要喝水睁开眼时……叫的都是我的名字。”

      虾子进了锅,一瞬间噼里啪啦的溅起油点,穆时丰身子微微后仰,用饭铲按着虾,煎出虾油。许芝林看着他,想——
      哪怕是漂亮如穆时丰,要得到爱,也绝不是一路坦途。

      “芝林!”邵洋喊她。许芝林赶忙应声:“邵董!”
      许芝林站起身,跟穆时丰告别:“这次的事都是我的错,也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我回去会好好处理,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穆时丰把虾盛出来,对她点点头:“好。”

      穆时丰把饺子下锅,把菜端到餐厅,就见邵洋和陈甫钧神色轻松的聊着天。穆时丰想他们应该是谈成了。

      邵洋见了他也和颜悦色的说:“你跟着陈爷,很好。”
      穆时丰不明所以的点了下头,小心的看了看陈甫钧的脸色,陈甫钧倒笑了一下:“今天是冬至,就不多留邵董了。”
      邵洋笑了:“我知道我知道,把时间留给你们嘛。不说了,我还得回家看老爷子,陈爷,留步吧。”
      许芝林跟着邵洋跟陈甫钧道别:“打扰了,陈总再见。”
      陈甫钧稍稍点了下头,送他们出门。

      穆时丰说:“先生,吃饭吧,都过了饭点了。”
      陈甫钧点头:“辛苦你了。”
      张姨做了腊八醋,穆时丰倒了点出来。陈甫钧拿了一罐油泼辣子加了一点,说:“邵洋真是年纪越大话越啰嗦。我胃都要疼了。”
      陈甫钧这是在跟他抱怨,穆时丰一下子觉得陈甫钧也挺可爱的,他笑着说:“这倒是邵董的问题了,专挑饭点过来。”他顺着陈甫钧的意思哄他。
      陈甫钧皱了皱眉:“我看他就是存心给我添堵。”
      陈甫钧吃了两个饺子,想起来了:“你和许芝林的事解决了吗?”
      穆时丰点了点头:“我把那些事都跟她说了,她说她会回去好好打算的。”
      陈甫钧想了想:“那就让叶定心跟她经纪人商量一下公关问题,过两天你拆了线还是进组拍戏吧——我正好……过几天要出去办点事。”
      陈甫钧说的若无其事,但是穆时丰跟他相处这么久,已经能从他的面无表情和语气里,窥见一点真相。他越是说的轻松,尾音放的越轻,他说的,就越是了不得的大事。

      穆时丰咔嚓咬了一口藕片,他疑心这一声有点大——在这一片死寂里。

      “哦。”穆时丰什么也不能说,他只能接受,他笑了笑:“那您早点回来。”

      陈甫钧定睛看着穆时丰,跟平常不一样的是,他似乎仅仅是在完成笑的惯性而已,他漂亮的眼睛里沉淀着某种悲伤的情感,但是如同石子沉在河底一般,这悲伤的情感被磨平了棱角,并不伤人伤己。
      穆时丰最擅长的,就是接受现实。
      “没过几天就新一年了。”穆时丰故作轻松的避开陈甫钧的视线,开始剥虾:“去年我们参加跨年演出时,安哥没什么事,就去看了T市的灯光喷泉。他说,T市的人跨年的时候,都要去喷泉广场,等着听十二点的钟声……听说,在零点看到喷泉的人,新一年会有好运气。”
      陈甫钧轻笑,像是不以为意:“那他呢,他今年有没有运气好一点。”
      穆时丰把剥好的虾放到陈甫钧的碟子里:“有呀。安哥说了,他能跟着我来到传明,就是最大的好运了。”
      穆时丰说:“先生,过几天我们也去看吧。希望新一年,您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壕洞里没有无神论者。一想到陈甫钧可能会面临灭顶的危险,穆时丰恨不得把天上诸神都拜一遍,所有的迷信都拿来信一信。
      在这种他力所不能及的事情上,他只能寄希望于似是而非的信仰,寄希望于自己的虔诚可以得到一点垂怜。

      陈甫钧不知道是不是可怜他这点心意,居然答应了他:“好。没事的话,就开车带你去。”

      穆时丰心里居然也高兴不起来,他心不在焉的看着窗户——北方的冬天,哪怕是白天也看起来灰蒙蒙的,像是镜片没擦干净一样。太阳不知是躲在云层后还是被雾霾挡住,惨淡的发着一点低瓦数的白光,天空是铅灰色的,让人没来由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穆时丰没胃口,但是不好先离桌,只能慢慢的吃。陈甫钧见他吃的勉强,只当他是受了伤不舒服:“不舒服就回去躺着,别勉强自己。”
      穆时丰苦笑:“好,那我先回去了。”
      穆时丰是想多跟他呆一会的,可他的心像浸满水的海绵一样沉重,湿哒哒的往下坠。他知道陈甫钧要面对更复杂更艰难的事,他不想让自己的坏心情影响到他。

      他回了房间,把行李箱里的几身衣服挂进衣柜里,才发现自己没带睡衣。只能接着穿着卫衣躺在床上。
      穆时丰叹口气,他捏着陈甫钧送他的吊坠——这似乎已经成了他的心理安慰了。别人是信佛信上帝,他是把陈甫钧当做神来相信着。他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的神陨落了,他该怎么办。

      他辗转反侧。

      快两天没洗头,加上伤口发痒,他实在想去洗个澡。他下楼去厨房找保鲜膜想把伤口包住,就见陈甫钧在洗碗。

      “怎么没睡?”陈甫钧把几个盘子洗好,码在架子上。
      “想洗个澡。头不舒服。”
      陈甫钧皱皱眉:“能洗吗,你这昨天刚受的伤。”
      “拿保鲜膜包住伤口就行。”穆时丰翻出保鲜膜,跟陈甫钧比划了一下。
      陈甫钧直接从他手上拿过保鲜膜,抓住他的手腕上楼:“你笨手笨脚的,到时候伤口浸了水再发炎,我看你就直接剃个光头吧。”
      穆时丰想想光头的自己就发毛:“那也太丑了吧?”
      陈甫钧瞥他一眼:“你头型不错,剃光头应该不难看。”
      穆时丰还在想象自己没头发的样子——“那我是不是就能演个保镖了?”
      陈甫钧撇了下嘴,轻笑一声:“就你这小身板。你能保护的了谁。”

      房子大就是这点不好,空间太大太旷,哪怕是暖气开到最热,总感觉冷风从犄角旮旯里渗进来,丝丝缕缕的冷。
      不像龙源小区那套三居,地暖只用开到一半,就温暖的像春天。在那里,他和陈甫钧的安全距离仿佛也被缩短,短到只是沙发的这一头到那一头的距离。
      而在这里,却要穿过这么长的走廊,上一大段楼梯,中间还隔着一间书房。

      陈甫钧拉着穆时丰进了他自己的房间,不知为什么,陈甫钧的房间感觉比他的房间还要冷一点。
      陈甫钧进了浴室放水,穆时丰好奇地环顾陈甫钧的房间。
      陈甫钧的房间比他的房间大了一倍,还有一个锁着门的露天阳台。大概因为有这个阳台的缘故,所以房间更冷一些。床对面有一个电视柜,电视柜旁边有一套音响设备。床边有一个书架,上面整整齐齐的码着各种门类的书。陈甫钧不像穆时丰只看一些小说和散文,陈甫钧涉猎更广,法学经济学天文学历史学……一应俱全。
      陈甫钧喊他:“过来。”
      穆时丰赶忙走进浴室。
      陈甫钧房间里的浴室也很宽敞,里面放了一个尺寸特别大的按摩浴缸。穆时丰低头,陈甫钧把保鲜膜包在他的伤口处,然后又反复包裹了几次。陈甫钧不知道是不是处理伤口的次数太多了,手法非常熟练,一点都没让穆时丰觉得疼。
      “脱衣服,坐进浴缸里。我给你洗头。”陈甫钧说的平淡,穆时丰却一时没想到:“您给我洗?”
      陈甫钧不耐烦的脱了西装外套:“你自己能行吗?”
      穆时丰觉得羞赧——平常他在陈甫钧面前脱衣都是因为要上床,像今天这样单纯还真是头一次。
      穆时丰飞快的脱了衣服,就把自己埋进浴缸的水里。
      陈甫钧笑他:“你什么我没见过……”说是这么说,却还记得他那一闪而过的浑圆挺翘的屁股。
      “我冷嘛。”穆时丰小声辩解,就是不承认自己害羞。

      陈甫钧关了水龙头,找了一个小板凳坐在浴缸边。穆时丰见他修长的双腿不舒服的屈起,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又觉得这个场面好笑,又觉得温情。

      陈甫钧拿了个牙缸,叫他低头,舀着水倒在他伤口之外的头发上。按摩浴缸是循环加热的,穆时丰坐在里面只觉得暖融融的,陈甫钧避开他的伤口,给他揉着头皮,舒服的让他昏昏欲睡。

      陈甫钧从架子上拿过洗发露,在手上搓了几下有了泡沫才往他头上堆。陈甫钧十指有力,指腹摩擦着他的头皮,带着泡沫揉搓他的发梢。
      陈甫钧用的洗发水是薄荷味的,穆时丰想到自己看过的一部日剧,里面说“头发上有一样洗发水味道的,就是家人啊”。
      要是能跟陈甫钧成为家人就好了。

      穆时丰低头低的颈椎疼,忍不住直起脖子,泡沫开始往伤口处滑,陈甫钧赶紧拿过一块毛巾给他捂住:“别乱动。”
      “我脖子疼。”穆时丰小声说。
      陈甫钧拿他没办法,在毛巾上擦了擦手,托着他的脸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一下子西裤上有一大片湿痕。
      “先生……”穆时丰心里不安,陈甫钧却没当回事,开了水龙头拿过花洒,给穆时丰冲掉泡沫。
      穆时丰枕着陈甫钧的腿,温热的水流带走了泡沫,沿着他的发梢划过耳朵打湿了陈甫钧的裤子。他隔着湿掉的布料,仿佛能够更直观的感受到陈甫钧肌肉的坚实,感觉到这个男人的可靠。
      他原本是侧枕着,稍微一动,把脸贴在他的腿上,不动声色的撅了撅嘴,在他的腿上落下一个吻。
      陈甫钧给他冲完头发,拿毛巾一包:“行了,剩下的你自己洗吧。”
      陈甫钧衣袖上沾着泡沫,裤子全湿,看起来有点狼狈。
      穆时丰说:“先生,你直接进来泡吧。身上湿着多冷啊。”
      陈甫钧脱了湿掉的西裤丢进盛在脏衣服的篮子里:“邀请我?”
      穆时丰笑出了声:“您不愿意就算了。反正我挺暖和。”
      陈甫钧笑了一下没接他的话,只是拿干毛巾擦了擦身就出去了。
      穆时丰泡在浴缸里,没一会就隔着门听到了一段陌生的旋律,隐隐约约的,听不分明。这是他从没听过的音乐,却仿佛有某种可怕的魔力一般,让你不由自主的就被这旋律操控住,到了音乐的高潮时,仿佛一道道闪电劈了下来,穆时丰明明泡在温暖的水里,却不住的打冷战,像是被搔到灵魂的外廓一样。

      他越听越觉得心神不安,扯过毛巾擦干身子就出来。
      房间里没见到陈甫钧,只有音响放着音乐。
      穆时丰走了两步就见陈甫钧站在阳台上抽烟,他心里稍微定了定。陈甫钧的感官十分敏锐,一下子觉察到他的视线然后回了头,就见穆时丰只在腰间围了块毛巾。
      陈甫钧走进房间,把阳台门关上:“怎么不穿衣服?”
      “我没带睡衣。”穆时丰解释道。
      陈甫钧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厚实的睡袍给他披上,然后自己靠坐在床头,拿过一本书开始看书。
      穆时丰坐在他身边问他:“先生,这是什么曲子?”

      陈甫钧回答:“e小调大提琴协奏曲。”

      穆时丰对古典音乐一窍不通。

      “我觉得听起来很悲伤。”穆时丰觉得这首曲子充满着巨大的幻灭感。

      陈甫钧笑了:“是吗,你觉得很悲伤?”他勾了勾嘴角:“你还太年轻,不明白。”

      乐曲过渡到了第四章,那种令人压抑的悲伤渐渐变得平缓,仿佛一切苦难都将要过去。然而一段大提琴独奏后,那沉重悲哀的旋律又卷土重来,像是在无尽的痛苦里不停挣扎,却迎来最后一击重创,绝望之中只能从高处纵身一跃——音乐戛然而止。尾音悠长,然后渐渐趋于平和,走向结局。

      陈甫钧说:“我的葬礼上,应该就会放这首曲子——如果有葬礼的话。”

      穆时丰笑得勉强:“我以为您会选《命运》。”穆时丰只知道贝多芬,也只知道这一首曲子——“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
      “我无意跟命运作对。”陈甫钧看着他,他那双眼睛永远带着锐利的精光,好像什么也无法将他击垮。
      “我倒觉得,这首曲子不悲伤。只不过是无数次希望破灭,也还在咬牙坚持。”陈甫钧笑了:“心可以沉,也可以死……但是人不可以。”

      陈甫钧和这个世界交手几次,互有输赢。却从没认命过。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该做小伏低时也就该弯腰弯腰,该低头低头。他的活得坚韧顽强,野心勃勃。

      心死之后的勇敢不足为道,真正的勇敢,应该是在可能赔上一切时,在生命最盛时。

      穆时丰觉得陈甫钧太性感了,他束手无策,他缴械投降——

      他翻身坐在陈甫钧腿上,拿掉陈甫钧手上的书,虔诚的吻他——

      诸神,保佑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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