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鸢

　　04 苏婵院

　　“这位是？”绾尧低声询问一旁的武保。
　　“这便是另一位院姬大人，杳烟氏。”武保飞快回答道。
　　正说着，杳烟氏已经行至眼前。金银珠翠插满头，红紫锦袍着玉佩，连手上的钏子都嵌着大颗大颗的宝石，天气已经转凉，却还是拿着个双面绣扇，耳坠明月珰，行动时发出清脆的声响。这位院姬，整个人仿佛刚从珠宝店采购完出来一般，又转身去了脂粉铺，脸上的脂粉也是极浓。不过这般浓妆艳抹下，倒是用了清甜的果香，淡淡的气息萦绕，略微掩盖了一分俗气。
　　就是这样的装扮，换作他人，怕是会被人厌恶至极，却莫名适合眼前的女子。杳烟氏颇有异域风情，曲线妖娆且曼妙，眼眸深邃，走起路时，纤细的腰肢有如成了精的青蛇般摇曳，一举一动皆是诱惑，活脱脱一个千年妖精。莫说那孤亦瑾，便是绾尧都没忍住咽了下口水。
　　“可真是美极了。”绾尧内心不禁惊叹。
　　杳烟氏看了看稍有些愣神的绾尧，不由一笑，道：“这位妹妹，怕不是对我有什么想法？怎的就脸红了？”
　　绾尧瞬间回过神来，稍稍欠身，道：“姐姐实在美极，绾尧从未见过这样的美人，失礼了。”
　　“哈哈哈哈……”杳烟氏执扇遮面，笑弯了腰：“你们桃花岛的人都这么会说话吗？”说完，又上下打量了一下绾尧，眼前之人并非明艳动人，却胜在气质出尘，又有着一方势力撑腰，如今与她同为院姬，平起平坐，恐怕日后也是个潜在的威胁。
　　“绾尧？名字很特别。这宫中啊，女人倒是不少，可要是真能按姐妹论，无非三人罢了。这些，想必武保大人，”杳烟氏顿了顿，眼神缓缓瞟向武保，武保见状赶忙低下了头，她又看向绾尧，接着说：“想必武保大人也跟您说过了吧。”
　　“是。对这里的情况，我也是方才问过了一些，生怕不了解情况，一个不慎便得罪了人。但我自小生在岛上，很多事情都不清楚，日后还请姐姐多多担待才是。”绾尧眼睛向下，平静地回答道。直觉告诉她，杳烟氏和这武保，怕是有些什么关联，眼下刚来，还是应该收敛自己，勿与人交恶，徐徐图之。
　　“好说好说，”杳烟氏随意地摆摆手，“行吧，妹妹还得回去收拾行囊。我啊，再去别处转转，就不拉着你了。赶明儿去苏蓝院找我玩啊！”
　　“一定。”弯腰微微一笑，再度欠身，目送杳烟氏离去。
　　武保见杳烟氏走远后，悄悄凑到绾尧耳边：“大小姐，您若非必要，还是不要招惹她为好。”
　　绾尧皱眉，看向武保：“怎么了？”
　　武保摇摇头，道：“我也不好多说，您只需要知道，这杳烟氏，原是西南边陲歌舞伎馆的头牌，是主上征战时带回来的，从苏蓝院一众女子中脱颖而出，成为开国以来唯一一位未被放出宫去的院女子。”
　　“哦？”绾尧沉默，深深地看了一眼杳烟氏离去的方向，而后转身，“去苏婵院吧。”
　　与绾尧分开后，杳烟氏漫不经心地走在“花街”上，这本是宫中众多无名的街道之一，只因两旁便是三院女子住处，主上又常在这儿宣人侍驾，被人们戏称为“花街”。杳烟氏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走着，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大人，”随侍宫女嫣红轻声问道，“您是觉得这位新来的，有什么不对吗？”
　　杳烟氏微微一笑，脚步却没停下：“能有什么不对，无非是一个乡巴佬罢了。桃花岛与这大殷国如何相比，不过是仗着有些东西，能勉强平起平坐而已。”
　　嫣红看了看杳烟氏，接着说：“我倒是觉得，这位新来的可以利用一下。”
　　杳烟氏立即停下脚步，她回过头看向嫣红，问道：“怎么讲？”
　　嫣红凑近杳烟氏，说：“您不是一直想当国姬，不想被糸北氏压着嘛。”
　　杳烟氏白了一眼嫣红，说：“这还用你说，那个女人，表面上云淡风轻，其实一肚子坏水，要不是她一直拦着，我何苦升不上去。”
　　“既然都是糸北氏的原因，那么她不在了，事情不就好解决了吗？”嫣红继续说。
　　“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那要是……”杳烟氏正要反驳，却突然停下，一个念头在她的脑海中升起，“是啊，要是她不在了呢……”
　　嫣红看着杳烟氏的样子，知道她对自己的主意动了心，便进一步说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您不如这样……”
　　嫣红在杳烟氏耳边说了几句，杳烟氏先是眉头紧皱，而后一点点明朗，到最后甚至笑出了声：“真是妙啊！在坊间时就属你聪明伶俐，带你来宫里，实在是做的最好的决定。”
　　嫣红微微一笑，谦虚道：“还不是您赏识，嫣红若非有您提携，或许还在男人堆里摸爬滚打不见天日呢。”
　　杳烟氏看着嫣红，眼神变了变，又再度转过身继续向前走，一边走一边吩咐道：“这件事，便由你做吧。一朵娇嫩的莲花，我还真是下不去手。”
　　嫣红看着前方杳烟氏的背影，眼神一暗，带了一丝阴毒，又转瞬即逝，应道：“是。”
　　绾尧跟随武保来到了苏婵院，苏婵院与苏蓝院同在“花街”南侧，而北侧的一边则是苏锦院和花厅，花厅是每月三院议事时才会开放，在这莺歌燕舞的后宫，显得格外清雅。
　　三个院子是曾经南抚王室招待外宾用的别院，绾尧看着不曾大型改动的院落，内心一阵刺痛，父王母后对王庭的修整一向用心，如此别致的院落竟被用来圈养女人，实在是辱没了这份心意。当走到苏婵院门前时，绾尧神色一变。
　　“大人，这苏婵院怎么好像和另外两院，不太一样？”绾尧笑着问武保。
　　武保猛地转头看向绾尧，没发现什么异样后，便笑着回答：“大小姐好眼力，据说这苏婵院曾经住过主上深爱之人，后来意外走水，主上便重新修葺，只是找了更多的女人住进来。”
　　绾尧衣袍之下的双手紧紧握拳，面色却不显露。她轻声道：“看不出主上曾经还是个痴情人。”
　　武保笑了笑，接着说：“是啊，这三院里，数苏婵院的院女子最多，想必主上也是想借此忘记旧爱吧。不过这是主子们的事，我也只是听了些风言风语，做不得真的。”
　　绾尧强忍着内心的波澜，心里暗道：“什么旧爱，什么痴情，这里便是父王母后当初被拘禁的地方吧！想不到回来以后，竟然直接住进了这个地方，是天意让我回到这里，找出他们薨逝的真相吧！父王，母后，我不仅要为你们报仇，更要还我南抚一句公道！南抚曾经的辉煌，不应该就这样被泯灭掉！”
　　“大小姐？大小姐？”武保望着脸色不太好的绾尧，轻声唤道。
　　绾尧听到，突然惊醒，现在不是难过愤怒的时候，既然来了，那便要好好留下来，留到最后。
　　“行路太远，实在是累了，我们快些进去吧。”绾尧笑着回应，脸色仍旧灰白，好似真的累坏了一般。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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