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与东风

作者:南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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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毛流浪记(下)


      当我醒来时,我发现身边多了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他衣衫又脏又破,不像城里大街的很多人那样光鲜亮丽,不过他的目光是和善、爱怜的,令我感到有几分亲近。
      “你醒了?我看你浑身都是伤,病得可不轻!”他嘶哑着嗓子说。
      “老陈,对一条狗,干嘛这么尽心!”一个年轻些的汉子对老人说。
      我从二人的谈话中渐渐得知,他们是一家建筑队的民工,常年跟随施工队跑到天涯海角,年老些的被称为老陈,年轻些的被称为大刘。这次施工队要在山下建一栋别墅,而临时工棚又没有搭起来,他们看到山上的这栋废弃的霉房子,便打算在这里住一阵子。老陈恰巧看见一群狗不知为何在欺负我,就把牠们赶跑了。
      我发现自己依然睡在原来的草窝里,不过草窝里已垫满厚厚的废报纸,比先前舒服多了;伤口也细心地用白布条包扎过,好像还敷上了些药。我挣扎着翻了一个身,感觉全身上下如撕心裂肺般地疼痛;特别是右耳,似乎少了点什么,我用右爪一摸,竟然缺了一大块。
      “伤还没好,不要乱动嘛!”老陈带着责备的口吻说。又为我端来一碗骨头汤,凑近我的嘴。我的眼睛立刻湿润了,以前除了妈妈喂给我食物之外,还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类对我如此友善!可见人类当中也有好的,并不像花斑大王所说的全都邪恶。在茫茫尘世中漂泊了这么久,原来他才是我真正的主人!我的心中充满温暖。
      骨头汤是温热的,我敢说这是我平生吃的最丰盛的一顿晚餐。我摇了摇尾巴,冲老陈“呜呜”地叫了几声,对他的恩德示以感激。老陈也向我温和地笑一笑,显然明白了我的意思。
      “老陈,你儿子吃喝嫖赌,把你的钱都骗光了,连房子都偷偷卖掉,你不会是对他太绝望,将这条黄毛野狗当作儿子吧?”大刘半开玩笑地说。
      “唉,何必提这些事!”老陈低下头来,摸摸我的脑袋说,“狗通人性,你对牠好不好,牠都知道——有时候人还不如狗呢!”我狠狠地冲大刘瞪去一眼,看在新主人的面子上,就不向他吼叫示威了。
      慢慢地,我几乎成了老陈的影子,只要在他身边,我就感觉分外踏实。白天他在工地干活,我也老老实实地守在工地大门口。起初包工头见到我还说两句,甚至想赶我走,后来见我并不惹是生非,就默认了我的存在。
      施工队只能在天气好的时候干活;每逢下雨天,就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简易工棚里,而这时便只有十元一天的基本伙食。那是一个初夏的清晨,下了两三天暴雨过后,太阳很难得地露出脸来,主人和工友赶去工地,意外地发现先来上班的工友们交头接耳,正紧张地议论着什么。而二麻子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地坐在床沿上,左脸上方靠眼睛处一片青肿,右嘴角还有一丝血痕。
      主人打听了半晌,才探明事情的来龙去脉:工地上夜夜都有人轮流值班,昨夜暴雨恰恰轮到二麻子。夜半十分,他忽然被一声沉重的“嘎吱”声惊醒,他心中一惊,像是工地围墙的大门被撬开了!
      二麻子赶紧披衣起床,想去查看个究竟,哪知刚打开房门,就被迎面一拳打得眼冒金星;他强忍疼痛,睁眼一看,原来是两个不速之客闯进来。那两人不由分说,首先一顿拳打脚踢,然后将他反剪双手,蒙上眼睛,捆得像粽子似的,最后把一只臭袜子塞进他嘴里。“小子,给我放老实点,要是乱喊乱蹬,还有你好看的!”其中一个阴沉的声音发出威胁之后,便把他扔在地上就不管了。
      他耳边只听得数人杂沓的脚步声、将沉重的物品搬上搬下声,后来卡车启动马达的一声欢呼,将装载的货物带走,扬长而去。而这一切声音都在暴风雨的掩盖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直到天光大亮,第一个去上班的大刘为二麻子解开绳子,大家才知道,昨夜被盗去了价值数万元的钢筋!
      再看二麻子,臂上多处淤青,手腕上两道深深的红印子还没有褪去,垂头丧气地蹲在一块石板边,像是随时等候老板的训斥。
      不一会儿,施工队的几位头头脑脑都赶来了,包括极少露面的王总;接着数声刺耳的警笛呜呜直响,由远及近,在工地前戛然而止。我发现门口停着两辆车,每辆车有三个大轮子,每个轮子比自行车的大,而且结实,车上跳下几个身穿蓝色制服的人,他们表情威严,眉头深锁,在场中转来转去。其中一个大约是首领,王总叫他胡警官,他向王总询问了一下大致情况,便将二麻子叫过去单独盘问。
      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我乐得自由地在工地上蹓跶。趁这机会,我好奇地蹿进二麻子值班时所睡的工棚,在他的床上东嗅嗅,西闻闻。意外地,我嗅到一股再熟悉不过的气味——李阿憨,他就住在老陈隔壁的工棚里,一个看起来很老实的中年汉子,此刻正若无其事地跟大刘谈论呢。
      “这个工程都完成大半了,以前从来没有被盗过,谁知昨晚出了漏子。”大刘感慨道。
      “所以说嘛,在任何时候都要提高警惕,特别是天气恶劣的时候。”李阿憨深有感触地应和道。
      李阿憨看起来那么本分,那么真诚,我真怀疑是自己的嗅觉出了问题,又跑到他身边,向他身上仔细嗅了嗅。没错,正是他!这个奸诈的家伙,分明是他绑架的二麻子,还装着没事儿一般!
      我跳到李阿憨身边,突然冲他狂吠起来。李阿憨吓了一大跳,连连后退,口中喝道:“你这只疯狗,叫什么叫?”
      主人也不太理解我的意图,他向我劝道:“黄毛,这是李阿憨,你冲他乱叫什么?”
      我还是不依不饶地扑上去,搭上他的肩头,用爪子撕咬他的衣服。李阿憨左躲右闪,总算将我挣脱,他凶相毕露,抄起身边的一根树枝,气急败坏地骂道:“死黄毛,你再敢冲我乱叫,小心我一棍打出你的肠子来!”他随即又拾起一块水泥球,我只好与他对峙着,伺机再扑。
      我的反常举动引起了王总和胡警官的注意,他们和另外几个警察一起围过来。王总让主人把我从李阿憨身边拉开,向他呵斥道:“这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你的这条狗还来捣乱,以后别带牠来了!”
      “且慢!”还是胡警官比较机敏,他立刻指着李阿憨问我:“你是在怀疑他吗?”
      我“呜呜”两声表示赞同。
      胡警官向王总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接着又问:“你能带我们去找到证据吗?”
      我使劲地“汪汪”两声,接着撒开四腿,朝工地外冲去。
      “喂,黄毛,你跑慢点儿,我们跟不上!”主人气喘吁吁地追着说。
      我回头一望,胡警官和警察们已经跳上三轮车,随着“突突突”的几下沉闷响声,车子发动起来,毫不费力地跟在我身后。
      幸而昨夜的后半夜暴雨停止,有些气味还没有消散,所以我可以隐隐约约地扑捉到。我走走停停,时快时慢,最后来到李阿憨所住的工棚。嗅了一阵,我不再犹豫,直接钻进床底下,从床腿边叼出一小截灰麻绳,伸到胡警官面前。绳子有些松散,上面还打了个小小的死疙瘩。
      王总皱了皱眉头:“我还是以为能找出点有用的东西呢,这截麻绳顶个屁用?”
      胡警官凝神一想,对王总说:“凭经验,这条狗带我们一大帮子人来,巴巴地找出这截绳子,必有缘故。”胡警官回到工地上,再次检查,便很快明白:这一小截灰麻绳,与捆绑二麻子双手的绳子完全相同!
      李阿憨一看到那截灰麻绳,顿时瘪下去了,只得老老实实地招供:昨夜的确是伙同三四个哥们来到工地,连夜用卡车把钢筋运走的。他的工棚里本来住着另一个工友小鲁,只是在四天前母亲病危,回了老家,因此暂时只有他一个人住,夜里他去哪儿根本没人知道。我叼出的这截松散的灰麻绳,正是他剪下来的。不过二麻子根本不是被绑,而是早就跟李阿憨串通好,演的一场苦肉计。
      “这个李阿憨,我平时看他挺老实的,还提拔他做小队长,哪知他竟然监守自盗。”王总恨恨地说,又亲昵地拍拍我的脑袋,“要不是黄毛叼出灰麻绳,截穿这两个内鬼的把戏,我还真被他们给蒙过去了。”
      王总拿出两千元,作为对老陈的特别嘉奖:“老陈,以后就让这条狗跟着你来上班好啦,我每个月给牠两百块的看守补贴。”从此以后,我也有了一份正式的职业——为建筑工地看管一些可疑的陌生人。
      半年以后,主人的施工队又转移到了蛇山,修建蛇山电视塔。那一日,天空湛蓝,树木葱茏,山花鲜丽,江水咆哮着向东滚滚而去……一切都跟往常一样。下午时分,我正悠闲地看着长江的波浪中跃起一条丈馀长的大白鲢,忽然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一个远离地面数十米的脚手架从高空中坠下来,砸得整座蛇山都为之一颤。
      施工队所有人都向出事地点涌去,一定是发生了非常之事!我心中一惊,我的主人这几天就在那高高的脚手架上!我一溜烟跑过去。出事地点被砸出一个深达两米、直径四米的大坑,工友们七手八脚地抬起主人和另两个人往山下走去;一辆发出风车般急促“呜呜”之声的甲壳虫也停在山下,三人立刻被抬上甲壳虫,跟主人关系最好的工友大刘也跟了上去。甲壳虫冒起一股黑烟,倏地一下就冲出老远。
      “汪,汪汪!汪,汪汪……”我不知甲壳虫要将主人带到哪里,声嘶力竭地叫着,使出所有的力气向牠追去。我心中只有一个信念,不管牠跑得有多快,我都要追上,因为我不容许我的主人受到任何伤害!
      可恨的是,那辆写有“120”红色大字的白色甲壳虫一路狂飙,竟连红灯都不停,而其他甲壳虫见到红灯总是规规矩矩地停下,直到变成绿灯才继续往前走。我紧紧地盯着白色甲壳虫的背影,然后顺着牠行驶的方向奋起直追。可是街道上来来往往的甲壳虫太多了,我有好几次都险些被那巨大的轮子吞噬。
      我一口气追了三四条街,见白色甲壳虫向左拐去,便跟着往左转,这时一个拖着两截大车厢的绿色大甲壳虫迎面而来,我躲闪不及,索性趴在原地不动,轮子竟然从我身上穿过去了!耳边只听一个行人惊叹道:“好险!要是这条黄毛野狗真被大货车轧上,立马就成肉饼了。牠可真是命大!”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我竟然还能捡回一条命。
      等绿色大甲壳虫飞奔而过,我立刻三两步跳到行人走的路上来,继续追那辆白色甲壳虫。白色甲壳虫在一栋门墙上划着大大的“十”字的建筑戛然而止,两个穿白大褂、戴白口罩的人将老陈从担架上抬进房子里,我立刻跟了进去。
      洁白的墙壁、洁白的屋顶,洁白的被单,主人就被白大褂安顿在这间416号房间。当他们转身出去时发现了我。其中一个拧起双眉,向我厉声喝道:“这是谁家的野狗?怎么能到医院来呢?”
      大刘连忙向那人解释:“这是其中一个急救病人的狗,一直跟他寸步不离的。”
      “根据医院的规定,狗是不能进医院大门的,更何况还是一只无照牌的野狗。”白大褂毫不通融。
      凭什么不让我去见主人?我们狗类的存在为什么一定要得到人类的承认?我气得汪汪狂吠起来。白大褂气急败坏,向一个正在扫垃圾的女人吩咐道:“快把这条野狗撵出去!”那个女人立刻举起扫帚,向我没头没脑地打来,我只好退出来,躲在医院门口的一个墙角里。
      大刘有些为难,回头看了看我,说:“看到了吧?你不能进去的,要不我把你送回去吧?”
      我“呜呜”叫了两声,一步也没走开,表示我会一直守在这里,不等到主人出来,我是不会独自回去的!大刘似乎也明白我的意思,便不再坚持,转身又去医院了。
      过了不一会儿,医院里抬出两个人来,虽然身上蒙着一层白纱布,我依然从他们身上散发的气味嗅出是熟人,但不是我的主人。他们躺在担架上一动也不动,好像是死了?我的主人呢?他们一起进去的,为什么没有出来?我无比惊惶,生怕主人也跟他们俩一样。
      这时另几个工友也赶过来了,他们表情沉重而悲戚。刚才那个赶我的白大褂向他们解释:“我们已经尽力了,实在是抱歉……”
      “那老陈呢?”大刘问。
      “幸而那个病人在摔下来时,在一根树枝上挂了一下,可能还有救,只是他的那条右腿可能保不住了。”白大褂回答说。
      看来主人还有希望!我顿时欣赏若狂。在此后的半个月里,我每天从早到晚都远远盯住医院门口。我担心主人出院时,自己恰巧去找食错过时间,只好等每天晚上医院下班之后出去,然后把次日一整天的食物都准备好。
      一个深夜,街道两旁的商店纷纷关门打烊了,我独自缩在医院门背后的墙里,眯起眼睛养神。这时,两三个行人的脚步声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定睛一瞧,只见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姑娘往前快速地走着,而就在她身后,一个穿着茄克衫的中年男子已无声无息、然而快速地贴向她的后背。距二人左下角不足三米的地方,还不远不近地跟着一个鹰沟鼻男子,两个男子不时地交换一个会意的眼神。
      鹰钩鼻冲茄克衫轻轻一点头,茄克衫便伸出左手探向姑娘的黑色坤包,我见他的手心里赫然有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汪,汪汪!汪,汪汪……”我站在老远的地方,就冲茄克衫大声吼叫起来,姑娘、茄克衫和鹰钩鼻同时一惊,纷纷回过头来望着我。
      姑娘此时才发现,竟然有一个人距自己如此近!她下意识地打量一下坤包,才发现包的底已被划开一条寸馀长的口子。“来人啦,抓小偷!”姑娘拼命地叫喊着,跑向值夜班的岗哨;又拿出手机来打电话。一个警察手持电棍,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向两个小偷追来。
      那两个小偷见自己的行踪被发现了,便分头向两左右两条街道跑去。我本来也想去追他们,但想着主人还在医院里,又放心不下。况且街道上已警笛四起,有那么多人抓他们,难道还抓不到?
      这件事过去了,我就没怎么多想,还是一心一意地守着主人。次日上午,昨夜的那个姑娘又在医院门口出现了一次,当她来到我面前时,特别放了一根腊肠。我疑惑地望着她,她笑着说:“多谢你昨夜为我通风报信,那两个歹徒已被关进警察局了。”她又从包里拿出一个跟馒头差不多大小的黑东西对着我,只见耀眼的白光一闪,接着“啪”的一下。我吓了一大跳,不知这是干什么?打量了一下周身,似乎没有丝毫受损,才放下心来。姑娘见我这副样子,咯咯直笑,对我说:“别怕,这是相机,我只是给你照了张相。”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次日下午,那个姑娘又来了。她一走到我面前,就摊开一份《九头鸟报》,我看到报上印有一条浑身黄毛、身形矫健的狗,只是牠的右耳上缺了一小块。难道是……
      “汪,汪汪?”我望望报纸,冲姑娘叫道。
      姑娘差点笑弯了腰,对我说:“这就是你呀,黄毛。我是《九头鸟报》的记者小雅,前天晚上采访回去太晚,路上遇到歹徒,多亏你的及时提醒。所以我昨天给你拍了照,并把你的事迹写成报导,让所有江城人都知道你。”
      “呜呜。”我摇摇尾巴,表示明白她的意思。
      “你没有家吗?孤伶伶守在这里多可怜!要不跟我回去吧?我可以每餐都喂你香肠吃。”小雅向我发出真诚的邀请。
      “汪,汪汪。”我向医院的大门口叫了几声,又“呜呜”地眨了眨眼睛。
      聪明的小雅立刻眼睛一亮:“莫非你的主人在医院里吗?”
      “呜呜。”我表示认可。
      “他什么时间出院?”她说完这句话,立刻明白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歪着头想了想,就转身进了医院。
      过了足有大半个小时,才见她从医院里出来,一脸兴奋地告诉我:“你的主人是不是一个叫老陈的泥瓦工?”
      当“老陈”二字一出口,我兴奋得摇头摆尾,发出一连串的“呜呜”之声,表示她说的是正确的。
      “我蒙上你的眼睛,三分钟之后再拿开,给你看一样东西好吗?”小雅一脸神秘地说。
      “呜呜。”我不知她想要捣什么鬼,但总归不会伤害我,就同意了。
      她那双白腻细嫩的立刻将我的眼睛捂起来,等揭开时,她在我耳边轻轻说:“快去看4楼那扇打开的窗子!”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我看到在一株爬山虎旁边的窗子里,探出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冲我做出一个艰难的微笑,还向我挥了挥手。
      “汪,汪汪,汪汪汪!”我对着窗子又是大叫,又是摇头摆尾,甚至蹿起丈馀高,想顺着墙根跃到窗上去。可窗户距我实在是太遥远,无论我如何努力,都无法达到。我急得又是一阵狂吠。
      “黄毛,安静点。再过五天,他就可以出院了。”小雅拍拍我的脑袋,“到时候,我跟你一起来这儿接他好不好?”
      “呜呜。”我立刻表示认可。我不知道人类所说的“五天”究竟是多久,但我坚信,只要我牢牢地守在这里,就一定能等到我那朝思暮想的主人!
      自从我的照片在《九头鸟报》刊登之后,到医院门口来看望我的人陡然增多,他们带来腊肠、面包、火腿、排骨,几乎每个人都没有空着手;有的还扔来几根香蕉,也不管我喜不喜欢吃,在我的面前堆成一座小山。
      我正在发愁,这么多食物该怎么吃完,江城动物协会会长也闻讯赶来了。他对我的义举极力称赞了一番,在征得我的同意之后,将多馀的食物全部用车拉走,送给动物协会中的老弱病残。
      小雅每天都会绕一点儿弯路,来医院门口看望我。
      这天晚上,医院里又跟往常一样涌出了许多白大褂,门口的灯也熄灭了几盏,我知道这是医院下晚班,一天又这么过去了,刚准备闭上眼打盹儿,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道:“黄毛,黄毛。”
      我循声望去,却是小白点躲在一个黄色垃圾桶后面探头探脑,我立刻向牠跑过去,问道:“小白点,你是怎么来这儿的?花斑大王和阿灰呢?”
      小白点还没来得及说话,眼泪倒先流出来了:“自你走后不久,花斑大王吃了一个有毒的包子,当场晕了过去,被一个专门捉狗的人装进袋子,不知运到哪儿去了。我和阿灰冲过去想救大王,阿灰也遭了那人的毒手,只有我独自逃出来,再也不敢回那儿去了。”
      “我知道一个好地方,至少你的生命安全是可以保障的。”我告诉小白点。
      “可是……我那时跟他们合伙打你,你不恨我吗?”小白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别提这些了,你也有你的难处。”
      小白点放下心来,开心地说:“你说哪里可以容身?”
      “是江城动物协会,那里收养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动物,为牠们提供饭食和住所,就像人类的孤儿院。”
      小白点高兴得跳起来:“那真是太好了!我们一起去吧,这样我们又在一起了。”
      我连忙摇摇头:“我要等主人,你一个人去就行了。”
      “你的主人?是谁?”小白点奇怪地问。
      我把自己被主人收留的过程详细地告诉小白点,小白点又是惭愧又是羡慕:“你可真是因祸得福啊!”
      过了两三天,我帮小白点联系上江城动物协会会长,会长就将小白点带走了。
      我又熬过一段无比漫长的日子,这天一大早小雅就出现了,与她同来的还有另外几位男女,看她跟他们熟悉地打着招呼,应该是她的朋友。
      小雅向我轻轻一招手:“黄毛,我先上去掺你的主人下来,可要准备好迎接他哦!”我“呜”地一声答应下来,激动得乱摇着尾巴,心中砰砰狂跳不已。
      一秒、两秒……我如同一尊雕塑,静静地半趴在医院门口,惟恐自己动一动就永远见不到主人似的。可时间似乎太长久了些,我禁不住烦乱用尾巴一下下拍打着尘土,这也是我独特的计时方式。
      直到尾巴都拍打得有些疼痛,远远才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我立刻十二分警惕地竖起了耳朵;紧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我的视线,啊,我的主人,我的主人,我终于是等到你了!
      我此刻才发觉,经过这场从天而降的灾难,主人脸上的皱纹更深,面容也更黑瘦了;更令我惊讶的是,他的整条右腿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根结实的木拐杖。在一旁挽着他的,则是笑得像花儿一样的小雅。
      我不顾一切地冲上去,蹿进主人的怀里,即使他再老、再黑、两条腿都不在,我都不会扔下他不管的!主人慢慢地来到医院大门口,用左手一把抱住我,口中又是心疼又是责备,眼里却泪光闪闪:“黄毛,这些日子你瘦多了,谁叫你来傻乎乎守着的?咱们回家去。”
      我感觉双眼有些湿润,用脑袋使劲蹭着他的破棉袄,伸出舌头舔着他那青筋毕露的手背。
      “啪、啪、啪!”只见一道道白光在四周乱闪,我想那一定又是小雅所说的相机——他们会把我和主人相会的这一刻定格成永恒的!

      后记:我曾在报纸上看到一则新闻,一个举目无亲的老民工,无意间收留了一条流浪狗,从此以后与狗相依为命。有一天,老民工因公负伤,被工友送往医院急救,那条狗寸步不离地守在医院门口,直到老民工出院。这则新闻深深地触动了我的心弦,有多少人的品行竟然不如一条狗,因此萌生一股想写一写这条无名之狗的冲动。是为记。

      2011年01月16日于浙大西溪校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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