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与东风

作者:南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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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疯子李四


      子虚村本来是一个僻野的山区,因一位粤商在此发现一处温泉,开发成疗养所。镇上惟一一家宾馆,往常只有县级领导来才有点生气,自温泉开张以来,日日爆满;温泉四周的农户纷纷放下祖祖辈辈劳作的犁锄,沉寂的街道钻出一溜旅店,依然供不应求。游客无处歇脚,常借居在农户家里凑合一两夜。
      一天,一位王姓作家约友前来旅游。二人抵达温泉已近黄昏,街上的旅店均已住满,连问几户农人,都说没有空余的房间。二人只得一家家敲上去,最后只剩下东头的一间土屋。这间屋子顶上盖着石棉瓦,下面压一层黑油布,屋前的墙体略略向外龇出,似乎随时就要坍塌,幸而几截合围的老树桩支撑,才苟延至今。二人迟疑地对望一眼,还是走上前去。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应声而出,问明缘由,婉言谢绝:“西厢的确还有一间空房,并不是我不愿租借,老伴李四已癫狂二十多年了,经常独自傻笑,还大哭大叫,只怕二位不太适应。”
      二人连声说:“没关系,没关系!”
      屋里陈设极其简陋,除一桌、二椅、二凳之外,别无长物。令人惊讶的是,中堂的墙上龛着一个旧相框,照片中是个一身戎装的小副官,斜背一挺机关枪,头稍向上仰着,露出自信的微笑,在古朴苍劲的“天下第一关”字样的映衬下,显得威武雄壮,英气逼人,丝毫没有受到发黄的纸质影响。
      老妇与老头住东厢房,两位客人在西厢房休息。那老头果然蹊跷,口里不知反复咕哝着什么;冷不丁传来一两声哭喊,声音甚为凄厉,似一匹野狼在雪野之中发出的长嗥。
      老妇似早已习惯,木然地看了东厢房一眼:“老伴病情时轻时重,轻时和常人没有两样;一旦疯癫发作,吵得近邻整夜不得安生,今晚不知是不是又发作了,唉!我必须时时跟着他,一步也不敢离开。两位不要见笑。”
      晚饭后,老妇关上东厢房,请二人自便。王作家生性好奇,隔着门缝望去,一盏微弱的煤油灯发出颤抖的光,使屋子更显幽暗。那老头一蓬银灰的茅草,双臂全无,身子侧卧在地上。尽管已是初夏,鼻涕却拖得老长,以致那乱糟糟的一窝胡子上也是半黄半黑。身上的衣服与黑泥地面一致,已不变颜色。老头一会嘀咕,一会儿磕头,老妇半躺在床头补一条灰裤子,针脚有点歪斜,动作倒还娴熟。她隔一会儿便望老头一眼,一脸苦相地叹口气。
      王作家正暗自唏嘘不已,忽听得友人于身后大叫道:“王竹熹,有蜈蚣!”王作家慌忙回身往旁一闪,逃到堂屋中间,一条尺来长红得发黑的老蜈蚣正向大门口游走。
      不料东厢房中的老头,突然扯开那扇简易木门夺路而逃,狂奔进夜色之中。王作家为友人惊吓了老头,心里非常内疚,紧跟着朝大山深处冲去。
      友人在后面远远追来:“王竹熹,你疯了!深更半夜的,要到哪儿去!”
      “啊,王主席又来了?”闻此言,老头竟比刚才还恐惧百倍,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直到重重地摔倒在山脚下的溪沟里,仍浑身战栗,牙齿格格直响。他两膝挣扎了一下,刚要站起来,又倒了下去,只得双脚轮流蹬地,整个身体向前蠕动着。
      王作家若有所悟,来到老头面前:“别怕,我不会害你的……”
      老头身子又是猛地往后一缩,神色惊骇之极,“砰砰砰”使劲地叩头,血水顺脑门而下也顾不得:“王……王主席,我认罪,我是反/革/命,有历史污点,里通外国。求求你别再给我灌辣椒水、喝大粪了……
      “王竹熹、王主席……王竹熹、王主席……”王作家仔细咀嚼李四犯病的经过,看来他是把自己当成什么王主席了。王作家泪如泉涌,缓缓走上前去,双手扶起了倒在溪边的老人:“我不是什么王主席,我不是什么王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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