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上听蛙

　　新年第一天，我打开微信，看到王旭烽老师发布了一条信息。大意是，去年岁末的深夜，她在小区门口独自行走时摔了一跤，旁边有个人正在停车，他把车停好后，从她身边漠然走过。可是过了一会儿，他竟返回来，问她怎么回事，并拉她起来。王老师最后说：“岁末最后一天，摔倒了有人扶起来，这个句号划得好。”
　　人皆有恻隐之心，“摔倒了有人扶起来”，这是一个多么自然的举动！可是自从2006年南京发生轰动一时的“彭宇案”之后，全国各地相继发生了多起行人摔倒后没人扶、有人自己摔倒被救起后反咬一口等事件，“彭宇案”甚至成为道德滑坡的标志性事件。但我想强调的是，这样的事毕竟是少数，就像“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一样，当人们听到一个负面消息时，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考虑，往往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相信，扶起王老师的这个陌路人，起初之所以没扶，很可能是有所顾忌，害怕自己做了好事反而被讹诈；而后来返回，说明他的良知毕竟战胜了现实利益的考量。
　　由王老师的微信，我想起自己在杭州工作时曾经两次摔倒的经历：
　　那是七年前，在一个刚刚下过雨的清晨，我踩着自行车从文三路赶到香积寺路去应聘。走出小区门，刚来到人行道上，自行车轮胎一滑，我就仰天跌倒，肩上的豹皮挎包也被甩得老远。我的前后左右都是绵绵不绝的自行车、电动力和三轮车，似乎仅仅片刻的迟疑之后，它们便无比娴熟地绕开地上的障碍物，游鱼一般从我身边驶过。我的左腰疼痛难忍，一时挣扎不起来，想起自己工作不顺，连走路都摔跤，真是人背时连喝水都磕牙缝！我越想越伤心，眼泪当场就涌出来了。这时一只手热情地伸过来拉起我，并扶起自行车，还问我要不要紧，是不是要送我回去？泪眼朦胧中，我看到那是一个正准备上班的女孩子。我有气无力地谢了她，说我就住在附近，不要紧的，勉强向她挤出一个笑脸，靠在墙边上歇了一会儿，终于缓过气来，就打电话叫我先生来接我了。我的玻璃眼镜也摔碎了，当天下午就换了一副树脂眼镜。我先生或许是为了安慰我，故作轻松地打趣说，我戴玻璃眼镜像个刻板的女学究，戴树脂眼镜则像个清新的女文青。
　　还有一回，一夜大雪过后，次日清晨起来，街道上结起了厚厚的冰。我心想今天的公交车一定很挤，很可能比骑自行车还慢，反而会迟到的；况且前不久下过一场雪后，我也是骑自行车上班的，不是也没事儿？我便决定仍旧骑自行车去上班。哪知横穿马路时还没走到对面，我的右臀就重重地落在水泥地上。更要命的是，在前方不足两米的地方，有一辆小轿车正在倒车。假如我摔倒之处正是他的视角盲点，那就坏了！我急忙奋力叫道：“车后有人！”可是那辆车依然视若无睹，也许我自以为声音很大，其实对方在车里根本听不到吧。旁边一位扫大街的阿姨原本在跟人闲聊，见状赶紧过来拉起我，同时帮着向小轿车挥手大喊。车主人终于发现了我，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温和地对我说，下次骑车一定要注意点儿。
　　那些伸手拉起过我的人，我已忘记他们的音容笑貌，可是只要想起曾经得到过的帮助，我心中就充满温暖和感恩。比起那些摔倒了没人扶的人来，我由衷地感到幸运和幸福。
　　在人生的道路上，我曾摔倒过很多次，也被人拉起过很多次。这些人中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即使那些认识的，有些也早就忘记了名和姓……也许我无法一一报答他们，但是在我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也应该尽力帮助他人。当你抱怨这个世界冷漠的时候，或许正有一双充满温情的眼睛默默注视着你。
　　因为，爱心是永恒的，并会一直传承下去的。
　　2018年1月20日于浙江农林大学衣锦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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