喑哑

　　知白收拾了一下东西，要出去看看庭徵，到了院中，便看到倾穹也在跪着了。
　　知白询问道：“你可来了...你见过后土上神了吗？”
　　倾穹撇嘴：“凶死了，凶女人！”
　　知白赶紧让她嘘声，说：“你可不能这样说上神。”
　　倾穹道：“你晓得为什么她要这样搞我和庭徵，你真是天真！”
　　知白疑惑：“那...是为何？”
　　倾穹看了看庭徵，庭徵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什么动作，跪的身子板直直的。只是从知白来了就一直看着知白。倾穹对他“嘁”了一声，对知白说：“因为我和庭徵位列众神，顶多是皮肉之伤，她是搞不坏的，便是往死里折腾。”
　　知白听了这话，颇为震惊的看向了庭徵，谁知对上他的眼神，又缩了回来，睁大眼睛低声问倾穹道：“庭徵师兄...也是众神吗？”
　　倾穹眨了眨眼睛，说：“你这双眼睛是白长了。”
　　庭徵听到她们的对话，竟笑了笑，转过头去不再看知白。
　　知白说：“那后土上神都同你们说过规矩没？”
　　倾穹说：“说过了说过了，不就是不能睡觉嘛，我有时候玩开心了也不睡觉。”
　　知白惊了惊，但是又想，他们两个同自己和奚家两位师兄是不同的，应该也是不用睡觉的，可是后土上神这样苛刻，还是不免担心他们。
　　庭徵看她的模样，轻言：“不必担心。”
　　知白点了点头，倾穹说：“你快回去快回去，好吃好喝，我倒要看这老太婆还有什么法子折腾我们。”
　　知白便一步三回头的回去了。
　　几日后后土便唤了五人来院中说话，吩咐奚家的兄弟围着四座行宫和洪荒下跑圈；吩咐知白跟着他们走，走到每个行宫便进去要两杯水，在门口等着奚家兄弟来喝，喝完便继续往下一个行宫走。奚页听了，说：“她走得这样慢！我们跑一整天他都不能走过来！”
　　后土说：“瞎叫唤什么！让你去你就去！跑不下来你们三个都不许吃饭！”
　　奚彦阻止了奚页又要说的话，应到：“是。”
　　奚页气急，却又不敢说话。
　　知白咬住下唇，心想自己是没有办法走快的，速行术才学了几天，用得并不顺手，思虑着如何才能走快些。
　　后土对正在笑看奚页的倾穹说：“鬼神上神今日倒是心情不错啊。”
　　倾穹说：“干嘛，你要干嘛你就直说。”
　　知白听她这样说话，吓了一跳，拉了拉她的袖子，后土用鼻音笑了一声，说：“你和庭徵，去冰窖里待着，待到他们回来！”
　　倾穹听到吓坏了，叫唤：“你要冷死我吗！我看你也十分想将我们弄去玄冥上神那里养！伤！”
　　庭徵听了嘴角动了动，没有说话。
　　后土说：“再多说一句，就让知白多走一圈！”
　　奚页赶紧说：“别别别，上神仁慈、上神仁慈...”
　　“我！”倾穹气急，被知白拦下。
　　知白说：“上神...虽然师兄师姐...可是也会疼会冷...”
　　后土看着她，说：“他们疼他们冷，跟你有什么关系？”
　　知白被问住了，不知怎么回答。
　　后土说：“听清楚了就开始！”
　　奚页撇撇嘴，往前走了，奚彦和知白说：“师妹你不必忧心，尽力就好。”
　　知白点点头，说：“我一定会尽快的。”
　　倾穹气得跺脚，咒骂道：“凶女人！老太婆！”然后看向庭徵，说：“你怎的不反抗一下，你是火做的吗？不怕冷？”
　　庭徵却向知白说：“伸出手来。”
　　知白伸出了右手想着他，庭徵不知从何处拈来一纸法咒交给她，说：“这是瞬位咒，撑不住便用了。”
　　知白想拒绝，说：“这，这要是被上神知道了...”
　　庭徵摇头，说：“有我在，你不必担心这个。”说着便转身走了。
　　“师兄...”知白拿着手里的纸符，看向倾穹。倾穹气呼呼的看着庭徵，对她说：“你拿着好了，别勉强自己，要是被发现了，就说都是他做的，这个人如同个死人一般，真是气死我了！”
　　知白无奈，将纸符细细折好收起来。

　　傍晚之前，奚家兄弟同知白回到行宫，已然累得没法说话。知白在桌子旁坐下，轻轻喘息。今日还算将速行术习得熟透了，应当也没有拖后腿吧，她看向奚页，奚页低着头休息，随后便往房里走去了。
　　奚彦对她笑了笑，说：“师妹辛苦了。”
　　知白慌忙摇了摇头：“我何来的辛苦...”
　　奚页听到，转头说了句：“知道就好，看你那没用的样子。”
　　“奚页！”奚彦低吼。
　　奚页不理会他们，继续往房里走去了。
　　奚彦说：“师妹一定饿了，待会土灵童子会送些吃得来，今日可一定要养足精神。”
　　知白点了点头，奚彦看着她，好像还要说些什么，身后传来了后土的声音：“倒是比我想的回来的要早些。”
　　知白想起身行礼，后土说：“不用行礼了，休息吧。”
　　知白倒很惊讶，忙回答：“是。”
　　后土看了看奚彦，问：“你兄弟呢？”
　　奚彦说：“奚页已经回去休息了。”
　　后土道：“你倒比他懂事很多。”
　　奚彦说：“奚页只是性情直爽，说话是直接了些...”
　　后土笑道：“你的意思是他说的都对咯？”又看向知白，说：“说知白种种不是，你便也认了？”
　　奚彦忙挥手否定：“不...不是，奚页他...”
　　后土耸了耸肩：“你这样护着他，日后会有你吃苦的时候。”
　　知白这时仿佛想起什么来，问后土道：“上神，我可否去冰窖看看？”
　　后土倒有些惊讶她这样问，打趣道：“看谁？”
　　知白答：“自然是庭徵师兄和鬼神...我担心他们...”
　　后土看她的样子也十分迫切，看来同他们二人关系是极好，点头允了。
　　知白走后，后土看奚彦一直朝知白的方向看，问：“你喜欢她？”
　　奚彦听此，想要否认，却又觉得没有什么必要否认，答：“是。”
　　“你为何不告知她？”后土问。
　　“师妹似乎并无意于我。”奚彦说：“况且...我许是配不上她的。”
　　后土没有再问，虽然好奇，却觉得都是些小孩子，这样的事哪里就能想的清楚。
　　知白抱着两床棉被到了冰窖，还因此走得有些摇摇晃晃，费力歪头看着前面的路。还远远在冰窖之外远处，便感受到了冷。这样的冷，同酷刑也没什么差别了，不知道他们怎么样。
　　知白施法打开冰窖的门，方打开门，已经是酷冷难当，这是一座巨大的冰洞，平日里也用来惩罚门徒，却从未见过谁来这里待上一天的。知白深吸了一口气，抱紧了棉被。
　　方才走了几步，便见到了两人身影。再走近些，见倾穹披了庭徵的外衣，脸色苍白靠在冰壁上，庭徵坐在一旁，亦是闭目，脸色也不太好了。
　　知白赶忙将棉被给他们盖上，蹲下去细细将倾穹包裹起来，轻声唤她：“倾穹，倾穹，我来接你们回去了...”
　　倾穹没有什么反应，知白看向庭徵，庭徵眉头似乎皱了一下，知白将被子往他身上拢了拢，然后半拖半抱的将倾穹挪出了洞，先将她安置在一旁，又赶忙回去唤庭徵。
　　入了冰窖，却看到庭徵已经扶着墙慢慢走出来，裹紧了身上的被子，知白看到他，赶忙迎了上去，抱住他，拢紧了棉被，慢慢往外走。
　　庭徵想，这一天置身冰冷之中，仿若做了一场很久很久的梦，可是一觉醒来就看到知白，令他十分欢喜。
　　知白的身上还温暖着，庭徵便也不感到特别冷了。
　　知白将他扶到倾穹旁边，倾穹不见醒转，知白将她扶坐起来，想要为她输送灵力，庭徵上前握住她的手，阻止了她。
　　凡体的灵力一旦输送出去便是出去了，不会再回来，神仙却是可以自己回复的。庭徵声音有些沙哑，低声说：“我们休息一下，就好了，你不必，这样。”
　　知白点了点头，将庭徵的手握到自己两只手里，轻轻搓了搓。
　　知白问：“有一点暖和了吗？”
　　庭徵点了点头，说：“有。”
　　知白笑了起来，连忙抓起倾穹的手，也将自己的手掌和她的合在一起。
　　庭徵看着她的样子，嘴角展出了一个笑。
　　后土和土灵童子很快便来找他们，庭徵看到后土，想起来行礼，后土说：“不必。”
　　她打量了一下两人，对知白道：“谁让你带被子来的？”
　　知白没想到她会这样问，忙跪下，道：“我...我想那么冷的地方...”
　　后土说：“他们没有外物，也会好过来。”
　　知白听她语气平和，道：“是...”
　　后土向土灵使了个眼色，土灵上前去，按住倾穹的手掌，倾穹很快便醒了过来。
　　倾穹一醒来看到后土，气不打一出来，对着她就吼道：“你冷死我算了！你怎么这样坏！同样是五帝上神，怎么有你这样坏的同伴！”
　　后土听到这句话，出声笑道：“你师父为何不将你送去别的上神天君那里，却非要送到我这里来？说要说我坏，那你师父不是更坏？”
　　倾穹站起来，到她面前和她理论：“师父自然是为了我们好！你却这样折磨我！”
　　后土咋舌，不再回她，说：“回去吧。”
　　倾穹不依：“不回去了！我要回鬼界！”
　　后土侧身，对土灵童子道：“明日将鬼神送去祝融那里。”
　　“是师父将我托给你教导！你怎么能再将我送出去！我又不是一件...一件东西！”倾穹大喊道。
　　后土看了她一眼，没有回她话，一脸看她笑话的样子，往前走去了。
　　“好啦...”知白上前拉了拉她的袖子，说：“上神是觉得你渡过了这一关，便要送你去祝融上神那里学其他法术了...这也定是师父的安排，不要与上神置气了。”
　　倾穹泄了气，说：“师父总是不与我讨论便决定了，这一定是我爹的安排。去就去，我就不信祝融那个老婆子能烧了我！”
　　倾穹转头来看庭徵，说：“你呢，没有让你去别处么？”
　　庭徵说：“未。”
　　倾穹说：“也是，你能去哪里，你都没有可教的了。”
　　知白不懂她的话，倾穹看起来也不想解释，转头往回走了。
　　后土突然又转过头来，像是想起什么事情，唤道：“知白，你同我来。”
　　知白跟上去，同后土走到侧边去，由土灵带庭徵和倾穹往前走了。庭徵不放心，回过头来看一看，见后土俯身对知白说什么，似乎没有什么可不安心的，便转头回去了。
　　后土俯到知白身边，轻声问：“速行咒修习得如何？”
　　知白不知为何她这样的动作这样问，亦不知后土直直看着她背后远去的庭徵。知白答：“已七分熟练。”
　　“哦？”后土直起身子来，从怀里要出一页符咒来，是庭徵之前给的瞬位咒。
　　知白看到立刻慌了，解释道：“我...我尚未用到，我是自行走的！”
　　“尚未？”后土挑眉：“那就是打算用了。”
　　知白急着辩解，跪了下来：“上神恕罪，这符咒、这符咒，是、是我...”
　　后土看她编不出个所以然来，说：“是哪里来的？”
　　知白咬紧下唇，不知该怎样解释，却是不能连累庭徵师兄的。
　　后土道：“是庭徵给你的。”
　　这句话不是问句，是肯定句。知白听到此话连忙摇头：“不是，不是庭徵师兄...”
　　后土叹了口气，将她扶起来。说：“我并不是要罚你，也并不为此要罪你或罪庭徵。看把你吓的。”想了想，问：“我果然是平日对你们太严厉了么？”
　　知白站起来，不知道如何回答，点了点头，又赶紧摇了摇头。
　　后土觉得好笑，说：“知白，你要学会保护自己知道吗。”
　　知白不知她为何说这样的话题，问道：“上神为何突然这样说？”
　　后土将那道符咒交到知白手上，示意她收好，说：“我知你自生来受苦许多，可你这样柔弱的性子是要吃亏的。庭徵已经活了很多年了，并不需要你去保护他。”
　　知白惊了惊，没有理解“活了很多年了”的意思，问道：“庭徵师兄...外形看起来同我差不多大...”
　　后土看着她，倒有些吃惊：“你不知道庭徵是何身份么？”
　　知白摇头。来到后土行宫才知道他原来也是上神，知白无法感知他身上的灵力，自然也无法知道他是怎样的神，或许同倾穹一样承了父母的血脉，天生神胎罢了。
　　后土说：“不知道也罢，这事知道的人本也不多，极少有人愿意去提。你只需记得他是个极其厉害的人，你不用去护着他，他当受的罪便应当让他来受。”
　　知白听这话的意思，似乎琢磨出了什么，问：“庭徵师兄...从前犯过很严重的错误吗？”
　　后土笑道：“还可以。”
　　知白没有再追问，只是心想：庭徵师兄为人刚正坚韧，虽有几分“生人勿近”的气魄，平日里也是十分照顾他们师兄妹的。师父十分看重他，日后定是要重用他，这样的人又怎会有什么必受不得的罪过？
　　第二日倾穹收拾了东西去火神行宫，去之前来找了庭徵。
　　“你好好照看知白，从前有师父在奚页不敢放肆，可如今我是看不懂这凶女人的，若是她受欺负了你便要护着她，听到没。”倾穹仔细对庭徵说。
　　庭徵正色道：“必然。”
　　倾穹便安心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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