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巧如月

　　“听起来好可怕呀，你杀了很多人吗？”
　　“开玩笑的啦……那么多人赞同关于克隆人是非人类的立法，我杀得过来吗？”
　　“你杀过人吗？”
　　茱莉亚沉默了一小会儿：“算是杀过吧。我没有亲自动手，我的姐妹动手的，也算是我杀的吧。”
　　“茱莉亚，你有什么秘密需要告诉我的吗？电子-生物人是什么人？”
　　“你听说过巧月吗？”
　　莱因哈特摇摇头。
　　“那你听说过赵巧玥吗？”
　　“还是没有。”
　　“那你听说过赵构吗？”
　　“嗨！赵构呀，地球人都知道。据说他是有个叫101基地的公司研发的新一代AI，在给他植入了记忆的情况下，放在一个完全仿真的环境里做测试……”莱因哈特看看茱莉亚的脸：“亲爱的，你应该跟他很熟。”
　　“某种程度上讲，赵构就是我，我就是赵构。”
　　莱因哈特目瞪口呆。
　　“嘿！赵构是男的，是爷们！”
　　“告诉你一个大秘密。”茱莉亚说：“101基地其实没什么影视公司，倒是有一个目前人类最高级的AI，她叫巧月。我是巧月的一个分身，赵构也是。”
　　“最高级的AI？”
　　“是的。细节我不能讲。”
　　“嗯……巧月一共有几个分身？”
　　“三个。赵构、七月七日和我。”
　　“巧月，好像你们中国人有种说法，每个月都有一个名字的，让我想想……”
　　茱莉亚直接轻声的念了起来：“一月柳月、二月杏月、三月桃月、四月槐月、五月榴月、六月荷月、七月巧月、八月桂月、九月菊月、十月阳月、十一月葭月、十二月梅月。”
　　她接着说：“巧月出生在七月七日，所以她给自己取名叫巧月，管他呢，就算她想叫自己为上帝，别人也得承认对不对？”
　　“出生？她是出生的？”
　　“呃……保密。”
　　“好吧，我看啊……巧月——七月七日——July the Seventh——Julia Swan，你们取名字倒是挺随意的嘛。”
　　“你觉得我叫茱莉亚好不好？你要不喜欢，我换个名字。”
　　“不太好，跟我母亲的名字一样。要不……我私下里叫你艾米莉亚，昵称艾米。”
　　“有什么特别含义吗？”
　　“没有。就是叫着顺口而已。”
　　“好吧。我叫巧月帮我把名字改过来，茱莉亚.斯旺在孟买事件中出名了，还是低调一点好，换个名字也不是特别麻烦的事情。”
　　“我希望你能换成艾米莉亚.巴赫曼。”
　　“不可能吧……我没法嫁给你的，不合法。”
　　这不是玩笑。两人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然后又相视而笑，这次是苦笑。
　　“好吧，别换名字了，还是叫茱莉亚吧……否则你连飞船都下不去，别人扯着嗓子叫了半天斯旺小姐，结果没这个人……尴尬了。”
　　“嗯。我继续说巧月的事情，她是一个纯粹的电脑程序，当然比其他AI先进很多……她花费了很多钱，研制出了像我这样的载体。我的大脑和脊髓是量子电脑，身体的其他部分是克隆人……跟自然人一模一样的克隆人。理论上，我们可以把你抓住，切除你的大脑和脊髓，然后植入量子大脑，把你变成我自己。”
　　“听起来很可怕。有科幻片的感觉。”
　　“别担心，我们目前只使用克隆人……这样就和世界各国的法律不冲突。”
　　“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虽然你是个只有几岁的克隆人，可你脑子装的，是一个有着好几十岁的、无比聪明的大脑。”
　　“早就有实验证明了，量子大脑无法比人类的生物大脑更聪明。”茱莉亚说：“毕竟用几十亿年时间进化来的东西，质量不会差到哪里去。但是我们不一样，我们很强大，很聪明。”
　　“怎么个强大法？怎么个聪明法？”
　　“抱歉，保密。”
　　莱因哈特摊摊手：“嗯，看来你不止大我九岁。”
　　“呃……我认为爱情不分年龄。至于你……会爱我这个老太婆吗？”
　　“好吧。你是巧月还是茱莉亚？”
　　“我是茱莉亚。”
　　“我爱的是茱莉亚.斯旺。”
　　茱莉亚站起来，穿上了一件几乎透明的睡衣，并且把莱因哈特的睡衣扔给了他。
　　“虽说我们必须坦诚相对，不过还是把衣服穿起来吧。”
　　“你接着说。”莱因哈特一边说话一边穿睡衣。
　　“你去木星的目的是什么？”
　　“我父亲说，想给我弄到一个木星之瞳网站的会员账号。”
　　“年纪轻轻就给你弄这个……你父亲真是深谋远虑呀。还说什么了吗？”
　　“没了。这一路上花销这么大，我们根本负担不起，还能干嘛？”莱因哈特摊摊手。
　　“嗯。你应该说的是实话。”茱莉亚若有所思。
　　“那好。告诉我，你去木星做什么？”莱因哈特有着年轻人的想法，他坚定的认为吐露秘密这件事情必须……对等。
　　“我的目的也去弄一个会员账号。”
　　“不……你跟我父亲不一样，你如果需要一个账号，肯定能很容易的搞一个，不用自己跑一趟。”
　　谁说恋爱中的人智商下降了？莱因哈特显然身体在恋爱，智商还依然在线。
　　“你就相信我吧，只有这一个目的。别的……没别的了。”
　　莱因哈特直勾勾的看着她：“茱莉亚，我希望你无保留的相信我。”
　　茱莉亚白眼一翻，毫不留情的瞪回去：“亲爱的莱因哈特，我不想欺骗你……好吧，我只能告诉你，有些事情，我不能说。”
　　“连我都不能说吗？”
　　“是的。一旦你有了木星之瞳的会员账号，我告诉你的东西，也许你能卖一个亿……人性是经不起金钱的考验的。”
　　“你不信任我！”莱因哈特的嗓门突然大了起来，声音里有了哭腔，眼中饱含着泪水。
　　“我信任你，但我不信任人性。”茱莉亚冷冰冰的回答道。
　　房间里的温度降低了，莱因哈特觉得，穿上睡衣是对的，这样会暖和一些。
　　还是茱莉亚主动走过来，拉起了莱因哈特的手，仿佛是在撒娇：“莱因哈特，我真的不能说，有些事情，哪怕已经是夫妻了还得保密……你能理解吗？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我真的很爱你……”她也哭了起来：“不能说，不能说，我真的不能说。”
　　莱因哈特什么都没说，伸手揽住了茱莉亚的腰肢。
　　“亲爱的，哪怕是夫妻，也要允许有点隐私，更何况是恋人呢？好吧……还有什么事情要说吗？没什么说的，我们这就出门玩去吧。”
　　“没什么了。我先洗个澡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茱莉亚说。
　　“嗯。”其实我也想静静。
　　两人轮流去浴室洗了澡……这么多天以来，这是第一次。
　　莱因哈特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看到茱莉亚已经坐在了餐桌边，她在睡衣外面罩了一件浴袍。
　　“刚才我叫了客房服务……他们把早餐送来了。都是你平时爱吃的。”
　　“谢谢。”莱因哈特坐了下来，开始吃他面前的烤肠，茱莉亚已经帮他切好了。
　　“你跟巧月是两个人，那么跟赵构呢？是两个人还是一个人……”莱因哈特问道。
　　“这么说吧……我们是两个人，但是我们能彼此看到对方在想什么……只要对方开放自己的记忆库。当然，目前是单向的，赵构并不知道自己在假穿越。”
　　其实我们本是一个人，现在……我们已经各自成长起来，有了各自的人生。
　　“呃……你们是在欺骗全球数以亿计的观众，骗钱还骗感情。”
　　“不要用庸俗的道德来要求一个成功的商人。”茱莉亚优雅的喝着牛奶，满脸的不屑。
　　“呃……好吧。我从你这里得到了不少实惠呢，跟着你我捞到了不少好处……确实不该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
　　“这才乖嘛……”茱莉亚的嗲声嗲气的说：“这个比喻用得不错。”
　　“好吧。打听个事，我一直很感兴趣。”
　　“说。”
　　“赵构为什么要辞了皇帝不做？在皇帝的位置上，他应该能更好的改变大宋。”
　　“这个很好的问题。”茱莉亚思考了一下说：“很多人都跟你一样，有同样的疑问。确实，在皇帝任上做改革，有无数的资源可以动用，而且名言正顺，事半功倍。哪怕有些儒生不支持，大不了执行军管嘛……”
　　莱因哈特盯着她，耐心的等着她绕圈子。
　　“可是，赵构需要的是一场革命，而不是一场改革。”
　　莱因哈特在思考着她的话：“难道南宋的状况，已经无法进行改革了吗？”
　　“改革是对现有体制的修补和完善，以古代中国的状况，修修补补能行吗？想想王安石变法吧……南宋时期，虽然经济还在发展，可是整个国家的文化、政治、军事体制，都已经腐朽不堪，改革难度异常之大，推倒重来才是最好的办法。”
　　莱因哈特皱起了眉头，不是太理解：“好吧，姑且认为是改革的难度太大……作为皇帝自己是没法推动改革的，毕竟自己就是要被改革的人嘛。那他闹革命也没必要跑到海外去呀，直接在国内拉起一支队伍，或者去金国搞敌后根据地……也许能够更快的推倒重来，更容易达到目的。”
　　“你不要搞错了赵构的最终目的。他的最终目的是拯救人类，而不是拯救大宋。”
　　“我认为这是一回事嘛，一个先进的、文明的大宋，最终能够避免西方的崛起，最终避免人类进入核威慑的时代。”
　　“是吗？大宋只是人类的一部分而已，赵构做的，是全盘考虑人类的全体。人类历史发展的经验表明了，过于偏远的国家或者民族，比如印第安人和波利尼西亚人，他们的文明发展很慢……而过于靠近文明中心的国家，一般都无法长期稳定发展，比如两河流域，比如中国春秋战国时期的赵魏韩。
　　四大文明古国中，中国是最与世隔绝的国家，中国的东面是茫茫大海，北面是冰封的原始森林，西面是茫茫大漠，南面是密密的原始森林，当中国大一统之后，缺乏与外界足够的交流和竞争，如果没有西方人来打开中国的大门……资本主义萌芽，呵呵，再萌三千年还是萌芽。而且，在安逸的环境下，中国最终走上了一条重文抑武的邪路，这条路积重难返，就是皇帝都很难让它改变。”
　　“你的意思是，中国必须推倒重来？还不能让中国人太安逸？”
　　“是的。就像二十世纪的革命一样，先是军事革命，然后政治革命，最后是文化革命……在赵构的策划中，未来的东亚，将形成金国、宋国、流求三足鼎立的态势，还要容纳西夏、天竺、占城、吴哥等地的势力，彼此之间既合作，又竞争。
　　你看啊，在真实的历史上，金人入主中原之后，很快就腐化掉了……所以必须给他们持续的压力，才能让这个腐化的过程尽可能慢一些。接下来赵构将在宋金大战中帮宋国一把，不仅仅是击退金兵，还得出兵东北，拿下金国的发源地，打掉金国一家独大的态势，迫使他们一心反攻东北，迫使他们在中原好好建设、发展。而南宋呢，在流求的压力下，不得不建立一支强大的海军，以防被封锁。”
　　“有点懂了……战争是科技进步的原动力。”
　　“对！一旦宋国海军强大了，流求也会和宋国开战。如果宋国想灭金……对不起，流求不允许。”
　　“宾果！流求就是欧洲历史上的大英帝国。它维持光荣孤立，然后让大陆上的强国斗来斗去，渔翁得利。”
　　“对！《穿宋》中没有不列颠搅屎棍，而是流求搅屎棍。一个大一统的中国会给人以安全感，会丧失进取心，就会崇文抑武，所以，在赵构的规划中，中国将继续分裂为流求、金国、宋国、西夏和大理，短期内决不能统一。”
　　“将来会统一吗？”
　　“后面是后代的事情，赵构考虑不到那么远。毕竟他只有四十年左右的时间……最后全球一定会统一的，在此之前，中国应该会重新统一。统一的过程中，杀戮难免。”
　　“听到你的这话，感觉你……好坏！”
　　茱莉亚白了他一眼：“良药苦口，顽疾需要做手术，治疗一个沉疴已久的民族，让机体吐故纳新，不会是轻松愉快的过程，还记得中国在二十世纪的革命吗？革命不是请客吃饭。”
　　“哎。历史的进步，都是人命啊。”
　　“没办法。适者生存嘛。经济学上也说，垄断会带来安逸和舒适，最终却会损害到自己。”
　　“也许有点道理。不过宋人好可怜，本来有机会大一统，被流求搅屎棍搞得……”
　　“看来你还是没想通……请问中国历史上，创造力最为旺盛的是哪个时代？”
　　“好像是两个时期，第一是春秋战国时期吧，第二是二十世纪之后……我的中国历史学得不是太好。”
　　“你说对了，春秋战国时期，那时候有国家间的竞争，才有百家争鸣；二十世纪的时候，有全世界一百多个国家的竞争压力，才有自主创新……大一统的时期，没有压力，人们安逸了，舒适了，结果文明就不进步了。”
　　“有道理，有道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嘛。”
　　“所以，在流求的巨大压力下，东亚的各个国家，不只是中国，南洋、南亚也一样，大家都被激发了起来，然后就是百舸争流，千帆并进嘛，东亚文明……不，整个人类文明就被激发起来了嘛。”
　　“原来赵构心中有这样一盘棋啊。”
　　“对呀。流求的全民免费教育、音乐艺术、君主立宪、议会制等等，还引进了改良后的基督教新教……这些都是全面照抄二十一世纪的文明，《穿宋》这个直播，就是在探索这个文明给古代社会带去的冲击。两个文明的冲突呀……这就有了戏剧冲突嘛。”
　　“嗯。亲爱的，看来你不但是个商人，还是个野心家。”莱因哈特想了想，又问道：“其实……穿越到明朝或者清朝不是更好？”
　　“嗯。照你这么说，穿越到民国更好。”
　　“那就不是穿越了，从清朝末期开始，中国就开始了西方化的进程。”莱因哈特这一年多的语言班不是白上的：“你们中国后来的哲学、史学是西方的马列，文学是西方式的白话文，数理化全部来自西方，更别说各种科技了。在我们这个年代，中国人穿的衣服都和外国人没有区别。”
　　“现在不叫西方化，叫全球化。”
　　“嗯。就是个名字嘛，无所谓，对吧？”
　　茱莉亚没有回答他。而是突然提出：“你想看直播吗？”
　　“想……可是飞船上收不到。”
　　飞船上收不到是很正常的，远离地球之后，飞船与地球间的信号强度越来越弱，已经无法承载视频的巨大流量了。
　　茱莉亚伸出手来，摘下了自己的手腕式个人终端，她轻轻碰了一下，在两人之间就出现了一个裸眼3D的屏幕，正在播放《穿宋》的直播。
　　“你……一直都能看？你是用什么传输信号的？”莱因哈特差点把下巴惊掉了。
　　“保密。”
　　“你好多秘密呀。”
　　这时候，巧月在后台嚷嚷了：“茱莉亚，你拿我们之间的秘密联络通道讨好小帅哥，你无耻！请保持频道清洁！”
　　茱莉亚耸耸肩，不管巧月能不能看到。反正就是不予回应啦。
　　“真好啊，我能随时看吗？”莱因哈特激动的问，他已经放下了刀叉，完全无法吃饭了。
　　茱莉亚做了一个“随意”的手势：“仅限你看，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谢谢你，亲爱的。我要看近期的剧情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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