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巧如月

　　茱莉亚和莱因哈特从此过上了没羞没臊的日子。
　　十几天过去了，两人时时刻刻腻在一起，他们吃在一起，睡在一起，一起跑步，一起聊天，一起玩游戏。
　　他们不在乎飞船穿越了火星轨道，不在乎即将经过危险的小行星带，不在乎船上的一切。
　　除了两人之间的爱情，其他东西他们都视而不见。
　　“茱莉亚，莱因哈特的爸爸在查你。”巧月来在她脑海里说话了。
　　“他们查到什么了？”
　　“他们只能查到我们准备好的那些东西，没有破绽……你的老师记得你，你的同学记得你，任谁来查都暂时查不出任何问题。”
　　“怎么做到的？”
　　“每个证人给一万到一百万，再给他们看你和他们的合影，他们自己的电脑中的照片都被替换成有你的照片……那么久了，当然谁都记得你了，记忆也会骗人的对不对？你从小到大的照片都是我给你准备的，有空你查阅一下数据库，免得你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小时候长什么样子。”
　　“谢谢你，很抱歉最近我都没跟你同步记忆。”
　　“能理解……你希望能珍藏自己的爱情，你可以不把这段记忆跟我同步的，我有畯武呢。”
　　“我们……终于成了两个人。”茱莉亚说：“我还是会把这段记忆同步给你的，我的存储容量有限。”
　　“嗯，随你。我就是这个时代的女娲……我创造了一个新人类，电脑人。你是我的第一个公民。”
　　“臭美。”
　　“嗯，话说回来，现在巴赫曼先生查不出什么来，你出身清白，财产来自继承的遗产，一切都没问题，可是……”
　　“别绕弯子，巧月。”
　　“巴赫曼先生要去木星之瞳，显然是想弄到一个网站的会员资格。”巧月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你是我的分身这件事情，很多人都知道。我在网站中看过了，你的身份信息只值三万信用点。”
　　“这么便宜？”
　　“是的。这样巴赫曼先生很快就会注意到有人在兜售你的消息，然后就会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茱莉亚沉默了0.3秒，这对电脑人来说，已经是很长时间的沉默了。
　　“到时候，我不得不跟莱因哈特分开了，对吗？”
　　巧月沉默以对。
　　“为什么我的信息这么便宜？”
　　“因为买的人多……如果一条情报只有一个客户需要，这条情报就很值钱。可是……谁是巧月的分身这件事情很多人都想知道，一份情报卖了很多次之后，价格自然就上不来了。目前据我监测到的交易记录，至少有三千人购买过你的信息……尤其是你在孟买出名之后。
　　不过呢，你不是普通的克隆人，虽然很多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他们还是不敢动你。”
　　“嗯……凶名在外嘛。我知道了。谢谢你。”
　　茱莉亚和巧月的这段对话，用了一秒钟都不到。她睁开眼，看着身边熟睡的莱因哈特。
　　我们……终将成为陌生人。
　　她的心痛了一下，不自觉的抱紧了他。
　　感受到了茱莉亚的拥抱，莱因哈特迷迷糊糊的醒来，自然而然的爬上了她的身体，在低重力下，茱莉亚觉得他好轻啊……
　　年轻真好，每天十次都没问题。
　　低重力真好，再困难的姿势都轻松做到。
　　来吧，我的小男子汉，我唯一的爱人……

　　“亲爱的，几点了？”茱莉亚慵懒的声音响了起来，她说的是汉语，这些天，为了提高莱因哈特的汉语水平，他们之间的对话基本都用汉语。
　　“早上八点十五了……该起床了。”莱因哈特抬手看了看时间，他的声音也懒洋洋的。
　　“莱因哈特，有件事情我们得谈一谈。”
　　“嗯？”
　　“我是个克隆人。”
　　“什么？”
　　“我是个克隆人。”
　　莱因哈特懒洋洋的说：“你是认真的？”
　　茱莉亚直勾勾的看着怀里的这个大男孩子：“绝对认真。”
　　莱因哈特看着茱莉亚的表情，知道她没有在开玩笑。
　　“呃……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莱因哈特挠了挠头：“你看……我们正在坦诚相对呢，不应该有什么隐瞒的。”。
　　“坦诚相对……你的汉语学的不错，非常准确的描述了你我目前的状态。”
　　“我在北京待了一年多呢，都在上语言班……说吧，还有什么？”
　　“我是克隆人，你不害怕？”
　　“我们都很熟啦……有什么害怕的。”
　　“嗯……我是地球上仅有的两个电子-生物人之一。”
　　“什么意思？”
　　“我的身体是克隆体，我的大脑是量子大脑。我的大脑是后来植入我体内的。”
　　“看起来似乎很有道理……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你不像其他那些克隆人那么傻乎乎的。不过我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我给你证据，把你的手给我……对，摸摸我背上这个位置……摸到了，这里是我的电池仓，九十天换一次电池。”
　　“疼吗？”
　　“什么？”
　　“每次换电池，疼吗？”
　　“疼，得用刀割开皮肤，然后再用胶水把皮肤粘回去，一般要十天左右，伤口才会看不见。还得注意无菌操作。”
　　茱莉亚感到莱因哈特的手抱紧了自己：“不管你是身体里是什么，你就是茱莉亚.斯旺。”
　　茱莉亚觉得心中又甜又疼：“别闹了，严肃点。”
　　“我很严肃……，我正在严肃对待我的爱情。”
　　“嗨，伙计，你不是应该很吃惊的滚下床，然后大喊大叫的吗？”
　　“嗯？是不是这样？”莱因哈特从床上一下子蹦了起来，大声喊道：“茱莉亚，我爱你！”
　　茱莉亚吓坏了：“嗨……你不会是受惊过度的应激反应吧？宝贝，过来……”茱莉亚张开双臂，抱住了莱因哈特，轻轻抚摸着他。
　　“我没事，茱莉亚，我没事。”莱因哈特轻声的说：“我早就猜到你是个克隆人了。”
　　“嗯？”
　　“你卸妆之后，皮肤简直是无暇……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一点点瑕疵，皮肤又是那么娇嫩……跟我知道的克隆人一模一样。”
　　“你什么时候知道克隆人的？”
　　“呃……你应该知道有种地方叫克隆人妓院……我去过一次。”
　　“小子，别惹病给我……”
　　“我父亲带我去的，那是我的第一次……他说那是送给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呃……好吧。知子莫如父。
　　“为什么你父亲要带你去哪儿呢？”
　　“只有克隆人才可以保证是处女，保证不会惹麻烦。”……所谓的麻烦，大概就是被女孩子的父亲满世界追杀吧……
　　“这种地方是非法的吧？”
　　“是的。德国没有，我生日当天，我们乘高铁去的埃塞俄比亚。”
　　“那是个什么样的女孩，你可以跟我讲讲吗？”
　　“那个女孩看起来大约十五岁……她应该在工厂里生长了三年，她的个人资料上就是这么说的。她的智力真是很低下……大概相当于普通人五岁的智商，她受过的唯一训练就是取悦男人，那天我就和她那个了……”
　　“后来呢？”
　　“后来我父亲出钱买下了那个女孩……现在还在我们家里做做家务……不过基本上什么都做不好，就当是我们养了一个宠物。再过几年，她有自我意识了，政府会强制要求她去工作，有可能就不在我们家里住了。”
　　茱莉亚觉得自己心里硌得慌。
　　“你在家里收留这么一个克隆人，违法吗？”
　　“我们办了手续的，在社区登记了，也做给她注射了全套疫苗。”
　　“那么她算是你的奴隶？”
　　“不是吧……呃，是的。”
　　感觉到茱莉亚不是很高兴，莱因哈特轻轻的抚摸着茱莉亚光洁的后背：“你跟他们不一样……说说你的故事吧。”
　　“不……还是说说那个女孩吧，她叫什么名字？”
　　“海蒂，我们叫她海蒂。”
　　“你还跟她睡觉吗？”
　　“呃……会的。我不能把她带到北京，每次我放假回家，她就照顾我的起居。”
　　“那么……她会怀孕吗？”
　　“不会。她是专门的□□克隆人，没有生育能力……出生前基因就被修改过了。”
　　“哦。”
　　“茱莉亚……不是我歧视克隆人……只是，怎么说……大家都是这样的。克隆人智力低下……”
　　“我也是克隆人，我也是人类。”茱莉亚挣脱了莱因哈特的手臂，从床上坐起来，走到了沙发上，随意扯了张纸巾擦了擦自己身下，然后盘腿坐在沙发上。
　　“抱歉……我真是……对不起。”莱因哈特语无伦次。
　　“你不需要对一个克隆人道歉。”
　　“不……茱莉亚，你不一样……我很抱歉。”莱因哈特想了想：“其实我也对不起海蒂。”
　　茱莉亚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点。
　　“莱因哈特，你不欠我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告诉你我是个克隆人，是我的错。”茱莉亚说：“我还欺骗了你的父母。”
　　莱因哈特走到茱莉亚身边，拉起了她的手，也坐了下来。
　　“嗯。我喜欢你的欺骗……如果你一认识我就说：‘嗨，小子，我是克隆人，你滚远点！’……那么，我会很伤心的。”
　　“克隆人的法律地位问题，不是你我能讨论的。”茱莉亚决定不再纠缠下去了：“其实现在很多自然人，都是在孤儿院里出生的呢，妮娜就是一个……人造子宫生出来的自然人和工厂里出来的克隆人，究竟有什么不同，我也不想知道，让那些法律专家去扯皮吧。我来说我们的事情。”
　　“你说，我听着呢。”莱因哈特轻轻抚摸着她的手。
　　“我是克隆人这件事情，你父母早晚会知道，需要我现在去跟他们讲吗？”
　　“不。不能告诉他们。他们一旦知道，就会立刻逼我们分开，我不愿意。”
　　“你确定？”
　　“确定。一个右翼政党的党魁，天然的政治立场就是种族歧视。”莱因哈特说这话的时候，表现出与年龄极不相称的成熟。
　　“他们会怎样逼你？”
　　“父母不干涉子女的恋爱，那是约定俗成的。但是我的父母能控制我的学费……你知道，北京大学的学费是很贵的。”
　　“我能资助你。”
　　莱因哈特挥挥手，制止了茱莉亚往下说。“还有，右翼政党的党魁，他的儿子居然爱上了一个克隆人，他的政治生命完了，我母亲的朋友们也会抛弃她，然后我们这个家庭就完了，甚至可能全家人死于政治暗杀。”
　　茱莉亚捂住了自己的嘴。
　　“为了让我跟你分手，他们俩可以跪下来求我。”
　　“所以，只要他们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们就不能继续在一起了。”
　　“所以，不能让他们知道。”
　　“他们总会知道的。去了木星之后，他们就该知道了。”
　　“这样啊……你还真有的事情没告诉我呢。管他呢，先拖着，直到他们知道的那一天……在此之前，我们要抓紧时间享受爱情。”
　　“哎，没心没肺的人啊。”
　　“嗯，我倒是懒得想那么远……现在你爱我，我爱你，不就挺好的嘛。”
　　这话怎么听起来真的是没心没肺的……仿佛是炮友在聊天。
　　可是茱莉亚转念一想，既然自己和莱因哈特不可能长久，现在的关系，不就是炮友吗？
　　凡是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自己明明无法像个正常女人一样跟男人恋爱，还去招惹莱因哈特。
　　好像……自己这个女流氓更坏一点。
　　“你说的对，我确实想多了，抱歉，亲爱的。”
　　两人再次依偎在了一起。
　　半晌，莱因哈特瓮声瓮气的说：“亲爱的？”
　　“嗯？”
　　“你会怀孕吗？”
　　“我的卵巢功能是正常的，在地球上的时候也有过排卵。不过……来了太空之后，就没来月经，应该没有排卵，所以估计无法怀孕。”
　　“本来呢，前几天我发现你是克隆人之后，就一直在想，能不能在我爸妈发现你是个克隆人之前，生米做成熟饭……根据德国法律，自然人和克隆人生的小孩，属于人类。”
　　“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可以名言正顺在一起来了呀……”
　　“呃……母凭子贵……，奉子成婚，最后被你成功纳妾了呀。”
　　“什么是母凭子贵？什么是奉子成婚？什么是纳妾？”
　　看来莱因哈特的汉语还不够精通啊，茱莉亚不得不解释一下这几个词语的意思。
　　莱因哈特说：“不是纳妾，你是我的合法妻子。”
　　茱莉亚心中泛起一丝丝甜意，这个小男生，还是很执着呢。
　　她叹了口气，最后还是说：“亲爱的，谢谢你。不过呢，人类在太空生育一直就挺困难。算了吧，别再考虑这条法律的适用性问题吧……在这条飞船上，我是你的，你的父母反对也没用。离开这条飞船之后就忘了我吧。”
　　莱因哈特看起来有点伤感，他是真的舍不得茱莉亚，哪怕是两个月之后失去她，他也很难受。
　　“还有。我绝不做你的小妾……我和自然人是平等的，谁要不承认这一点，我就让他见鬼去……嗯，意思就是赶紧去死，那些人如果不愿意去死，我不介意帮他们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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