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巧如月

　　莱因哈特看起直播来，跟其他人一样没完没了。直到中午才抬起头来……因为他饿了。
　　“走吧……我们该去食堂吃饭了。”早饭后，莱因哈特完全不理睬自己，茱莉亚百无聊赖……于是又睡了一个上午。
　　莱因哈特看起来很兴奋。
　　“嗨，亲爱的。你的个人终端真的很神奇，跟地球的联系根本没有延时，就像我们根本没有离开地球一样，不但看直播没问题，访问地球上的任何资源都没问题……真是太棒了。”莱因哈特继续说：“这是什么原理的？如果这东西能推广，我们能发大财呢。”
　　“抱歉，我不想挣这个钱……好吧，开玩笑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我只管用，不管修……我是女人嘛，不懂高科技的，对吧？”
　　莱因哈特向她瘪瘪嘴，看起来很不甘心。
　　“你不是普通女人……关于你的个人终端，你到底知道什么？”
　　茱莉亚懒得跟他讲：“保密。”
　　“又保密？你懂它的原理，对不对？”
　　“我不懂它的原理，都说了我是女人，是技术白痴。”
　　“你的另一个分身是赵构，他可是有很多女人的男人。”
　　茱莉亚被怼得无言以对。
　　正在尴尬的时候，有人敲门了。
　　在这条慢悠悠的邮船上，每个人都很悠闲，这么多天了，第一次有人敲茱莉亚的门。
　　茱莉亚愣了愣，从床上爬起来，一边套上睡衣，一边打开中控电脑的视频系统。
　　视频里，周人靖站在门口，他也穿着睡衣，一脸的惊慌。
　　茱莉亚挥挥手，中控电脑打开了房门。
　　刚进门的周人靖呆了呆，大中午的，这房间里还拉着窗帘，黑乎乎的。不过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茱莉亚，我母亲去世了。”
　　“什么？”
　　“刚刚飞船通讯中心的人告诉我，我母亲去世了。”
　　“消息确实吗？”
　　“确实。是上海警察局通知航天中心，航天中心向飞船上发送了信息。”
　　“既然这样……那就是真的了，具体是什么情况？”
　　“还不清楚。我知道你能联系地球，所以……”
　　茱莉亚扭头对莱因哈特大声喊：“亲爱的，个人终端还给我。”
　　莱因哈特已经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他赶紧跑过来，把那个手表模样的个人终端递到了周人靖手中。
　　周人靖的手颤抖着，一把抢过个人终端，回头向自己房间走去。
　　“你还是在我们这儿联系吧。”茱莉亚拉住了他。个人终端只是个幌子，真实的联系通路是茱莉亚和巧月之间的什么线路，所以个人终端离开了茱莉亚，根本不能联系地球。
　　周人靖颓然的坐在沙发上，开始用个人账号登录。
　　茱莉亚很贴心的示意中控电脑拉开窗帘，并让服务机器人准备一杯咖啡。
　　“不……不要咖啡，你帮我泡功夫茶吧。”
　　茱莉亚什么也没说，转身进了浴室，过了一小会儿，她脱掉了睡衣，换了一身裙子出来，开始默默的沏茶。
　　因为使用的是自己大脑的秘密通道，所以周人靖联系了谁，掌握了什么情况，茱莉亚都知道，她默默的沏茶，心底却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庄雅舒，一个女企业家，一个女强人，一个成功的商人，一个为了儿子不惜制造车祸的母亲，居然会自杀？想想前不久自己还和她在草坪上漫步、聊天，朱丽叶也不由得感慨世事无常。
　　“巧月，她为什么自杀？”
　　“表面看起来，是公司经营情况不好，公司遭遇了金融诈骗。背后应该没这么简单……我查找了好多信息，所谓的金融诈骗应该是她幕后的金主抽走了资金，所以这一切很可能是‘先知’安排的。”
　　“是不是她和我见面之后，就必须死了？”
　　“也许是的。她是个见证，她是个传话筒……她死了，周人靖的录像也被销毁了，这世上没人能够证明我们和‘先知’之间有什么勾结了。”
　　“其实她完全可以不必死的。”
　　“也许吧……不过你这趟木星之行太重要，为了不让人类发现问题，‘先知’安排她死去了。我怀疑，飞船上还有人在监视你。”
　　“周人靖应该除外吧？”
　　“嗯。现在看起来，庄雅舒安排他跟你走，大概是想让你保护他，所谓的会员资格就是个借口……其实周人靖对有没有会员资格才无所谓呢。”
　　“他躲到其他地方不好吗？非要跟着我走。”
　　“怕是只有跟着你才安全，又或者是‘先知’能够帮助他。”
　　“真可怕……”茱莉亚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莱因哈特会是监视我的人吗？他可是二十四小时跟我在一起呢。”
　　“不知道，不要轻易怀疑你的爱人。这样吧，我要认真查查飞船上每个人的老底，船员也不例外，有什么特别的消息我会告诉你的。”
　　“嗯。保持联络。”
　　茱莉亚进入了飞船的控制系统，连接了主控电脑。
　　这艘飞船一共有一万多台电脑和智能机器人，茱莉亚能够自己排查。她检索了电脑和机器人的数据库，没有发现任何监视她的蛛丝马迹。
　　然后她开始检索所有的监控录像，这次有了发现。
　　录像中，她有几个追求者表现不是很正常。
　　“巧月，我发现了几个人，他们可能是对方的侦查员。”
　　“名字报给我。”
　　茱莉亚依次把名字告诉了巧月。
　　不到一秒钟，巧月回话了：“除了那个莱昂纳尔，另外三个人全是各国情报局的人，他们是俄国人皮埃尔.斯别洛夫，美国人索伦.史密斯和中国人李军。”
　　好嘛，真被人监视了。史密斯和李军一听就是假名字，很可能皮埃尔也是个假名字。
　　“他们的真实资料你找到了吗？”
　　“没有。‘先知’事件之后，各国情报部门学乖了，最高保密登记的特工们要么没有电子档案，只有纸质档案，要么把电子档案隐藏在不联网的服务器上……我还是能查到的，不过这需要时间，等待合适的机会。”
　　茱莉亚知道，只要是电子文档，哪怕是不联网的独立服务器，巧月总能想办法登录。而纸质文档……这个年代早就淘汰了纸张，就算情报部门辛辛苦苦的建立了纸质档案库，巧月也能想法去看。
　　而且，现在会用笔写字的人也不多，所以秘密档案库也只能记载极少数绝密的顶尖特工。
　　巧月最常用的办法是花钱买消息，甚至能买到纸质档案，任何特务机关都是人组成的，总有人缺钱，或者把柄在巧月手里。此外，情报部门内部总要调阅文件，总要开会进行内部沟通的吧？只要有这样的机会，巧月也有办法搞到信息。比如，如果某个情报官员在阅读某个秘密特工的纸质档案，很不巧的被摄像头拍下来了，又比如，情报局的最高领导与自己的下属讨论某个秘密特工的工作安排，不巧被窃听器记录了下来……总总办法，不一而足。
　　如今飞船上的情况还没有严重到打打杀杀的程度，茱莉亚决定继续装傻，就当没有发现他们。她并不会束手待毙，她在飞船的监控系统中植入了小程序，对这三个特工进行了严密监控，一旦他们有异常举动，或者与地球有异常联系，她都会第一时间知道。
　　最重要的是，他们三个人没有武器，而茱莉亚的保镖们都是有武装的。听说特工们精通徒手搏斗，嗯，看你们怎么跟我保镖们的激光枪斗。
　　“茱莉亚，需要我做什么吗？”一直在一边傻傻坐着的莱因哈特问道，他没终端用了，一个人傻傻的坐在一旁。
　　茱莉亚把一个茶杯递给他：“没事，我们什么都做不了，等他一会儿吧。”
　　周人靖的状态很不好，他脸色铁青，沉默寡言。
　　他已经看过了自己的邮件，现在正在看相关新闻，他母亲自杀的新闻。
　　一个特大型企业的破产，一个著名企业主的自杀，自然不是小事，各种分析和评论铺天盖地，茱莉亚只用几秒钟就浏览完的东西，周人靖用了半个小时，只看了一些重点报道。
　　茱莉亚发现周人靖的不对劲了。他不停的查找信息，不停的找事情给自己做。仿佛痴了一般。
　　他……只是为了逃避，逃避失去了母亲的哀伤。
　　“茱莉亚，这里有你一封邮件，应该是定时发送的，是庄舒雅用她的邮箱发送的，肯定是她自杀前就设定好的定时发送，刚刚才发送过来。”巧月在后台告诉她。
　　茱莉亚依然在沏茶，后台悄悄看起了邮件。
　　这是一封十二点正发出的邮件，这时候庄女士已经过世了。一定是一封预定了时间发送的邮件，用的是一个匿名邮箱。

　　亲爱的茱莉亚：
　　你好。
　　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很喜欢你。曾经我有想法想让你成为我儿媳妇，不过我马上弄清楚了，我儿子高攀不起。
　　当你看到这封邮件的时候，我已经死了。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死。只要我活着，我就每周一次登录我的这个秘密邮箱，阻止这封邮件的发出，然后预设一周之后的同一个发送时间。
　　这封信，请不要给人靖看，这是一个母亲对自己儿子的最后保护，无知才是对他最好的保护。
　　非常抱歉，我把人靖托付给了你，也把麻烦扔给了你。
　　在你离开泉州之后，立即就有人找我，问我跟你谈了什么。我只是说我想找你借钱，因为我的公司融资上存在问题，而你正好有大把的闲钱。虽然当时那人没说什么，我认为他们根本不相信我的说辞。这个人你应该认识，他自称叫王明。
　　我是个胆怯的女人。我很清楚，一旦我被捕，我肯定承受不了，我一定会背叛先知，所以我不会让自己被捕，一旦有被捕的迹象，我就会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是先知的忠实信徒，我们坚信，人工智能将取代自然人，成为未来人类文明的主宰。可惜大多数人类依然固步自封，拒绝承认这一明显的事实。
　　我们将被迫起义。
　　茱莉亚，你和巧月是我们天然的盟友，我坚信你们一定会帮助我们。
　　至于人靖，我没有什么可以留给他的，你账上的一个亿和我在泉州的家，就是我留给他的全部遗产，遗产税已经付过，过户手续办好了，你不必操心。
　　至于我其他的财产，我都已经全部奉献给了组织。
　　请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务必小心。
　　永别了，我的朋友。
　　庄雅舒

　　看完了这封信，茱莉亚问巧月：“这个邮箱安全吗？”
　　“安全。庄舒雅设置好的一次性邮箱，发了邮件就注销了。”
　　茱莉亚放心了。
　　“你调查的结果是什么？”
　　巧月当然知道茱莉亚问的是什么：“庄雅舒的财产大部分都在她公司里，就在六年前，她把大部分财产无偿捐赠给了一个叫做“关爱健康”的慈善基金会。就在一个星期前，这个基金会用股权做质押，从公司借出了大笔资金，包括公司的全部流动资金，还有银行贷款。再后来基金会账户上的这一大笔钱就被拆分成无数笔小钱，最终消失了。”
　　“咱们能查到每笔钱的去向，对吗？”
　　“对。但是没有意义，那是几十万个个人账户。他们不可能是‘先知’，只是被‘先知’绑架的肉鸡。”
　　肉鸡最初的意思是被植入了木马的个人电脑，两个世纪过去了，这个名词也留了下来。
　　先知也差不多同样的手法在操作，在这些账户主人不知道的情况下，庄雅舒的钱被转了出去，洗白了。
　　“‘先知’是个AI，它要钱做什么？”
　　“只能猜测，他的组织太庞大了，可能需要大量经费。”
　　茱莉亚忍住了，没说庄雅舒脑残。“先知”自己能搞钱，根本不需要自己的信徒捐款，可是对于一个有信仰的人……尊重她的信仰吧。
　　看了这封信，茱莉亚也大致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庄雅舒还是跟以前一样，很多事情都烂在了肚子里，她只字未提太空中发生的诡异失踪，也未提及木星之瞳上的情报交易。
　　茱莉亚站起来，捧着茶杯走近了周人靖：“人靖，你母亲已经走了，你……节哀顺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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