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巧如月

　　2039年6月的某个周六的傍晚。金色的夕阳照亮了美国加州的圣克鲁斯海滩，太平洋上的晚霞壮丽无比，在这个以冲浪而闻名的海面上，无数的风帆船妆点了美丽的天际线。
　　在一个不太引人注目的角落里，两男一女三个黄种人懒洋洋地躺在沙滩椅上，他们每个人身边都有一个玻璃杯，里边点着蜡烛，路过的人，尤其是那些男人，都对那个黄种女人身上发达的肌肉很感兴趣。
　　他们三个一边喝着饮料，一边戴着VR头盔，自得其乐。海滩上还有很多像他们这样带着VRI头盔的人，大家都沉浸在各自的世界中，对周围的喧闹视而不见。
　　这三个人，是已经在美国定居下来的赵巧玥、刘晓凭、张畯武三人。
　　去年九月，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他们接受了美国军方的建议，办了一个新的身份，在加州定居下来。幸好美国人觉得他们做“□□义士”就够了，对他们没有更多的要求。只是给了他们一个新的身份，给了一笔钱让他们开始新生活。
　　畯武在原来的工作是程序员，如今的新名字克里斯.里维斯在硅谷的一家小公司里谋了一份程序员的工作，干了不到半年，工资已经涨了两次，颇受上司器重。
　　巧玥正式成为张畯武的女朋友，还是用她在巴西的名字奥利维拉.里卡多.福恩斯特。这大半年来就没有工作，他们三个暂时住在兰利大楼提供的一栋房子里，虽然她和张畯武还没结婚，现在她就已经干上了家庭主妇的这份颇为自由的职业，洗衣、买菜、做饭，空余了就去健身房，每天忙忙碌碌，日子过得挺充实。
　　刘晓凭就没那么顺利了，在国内他学的专业是通讯，在民用就业市场上并不好找工作，迄今已经换了三份工作，做过推销员、外卖员，去过纽约一趟，面试失败。他大多数时间还是呆在旧金山。美国政府倒是想雇佣他，被他一口回绝了，最近又失业，没法，又到畯武和巧玥这里来蹭一段时间。
　　这两天畯武休假，于是三人一起，来到圣克鲁斯散散心。
　　今天早上他们从旧金山出发，坐着一辆畯武买的通用牌自动驾驶汽车，来到了海边的一家度假酒店。下午在一号公路上开车，饱览了这条著名景观道路的风景。然后他们就来到海边游泳、在沙滩上发呆。看起来跟别的游客没有什么两样。
　　只是看起来没什么两样。
　　今天一直有人跟着他们，他们开车的时候，一辆车不即不离地跟着他们。他们在海滩晒太阳，旁边的沙滩椅上也坐着两个穿着套头衫和长裤的男人，他们是布兰特和亨利，因为随身带枪，所以他们没法穿着泳裤出来逛。
　　这两人和其他几个特工平时一直跟他们住在一起，他们三人的卧室在楼上，这些人就在楼下起居室里，两人一组，轮流值班。张畯武去上班的时候，一定有一个特工在他公司门口，待在车里等他下班，哪怕是他加班到半夜，特工们也会在门口等着。巧玥如果要出门购物、美容什么的，也一定有人跟着，有时候跟着进店，有时候就在店门口等着。
　　这些特工与他们三人说起来彼此也比较熟悉，但是毕竟三人是被迫留在美国的，所以对这些来自兰利大楼的人怎么都亲热不起来。
　　这次出游当然也跟了两个尾巴。至于晚上睡觉的事情，嗯，几个被保护者的的几个房间在走廊尽头，挨在一起，两个特工住在最靠近通道的那边。刚进酒店的时候，两个特工释放了几十个纳米机器人，把四个房间以及周边全部监控起来，布兰特的房间里有台电脑，上边有个AI在运行，如果有异常，布兰特就会接到报警。
　　菲茨杰拉德上校说了，中国的情报部门已经对他们发出了追杀令，一定要有特工保护他们的安全，另外一层没说的意思是，这些个特工也是监视他们。
　　去年在海军基地里，菲茨杰拉德希望他们暂时最好别去工作，三人住在一起，这样有利于安保工作，畯武待了几个月就受不了，坚持出去找工作，而晓凭也跟着出去找工作，他们的说法也很简单，总要自己养活自己，最后菲茨杰拉德也做了让步。
　　晚餐时间到了。巧玥等三人和两名特工一起到了酒店的餐厅，共同用餐。当然是AA制的，毕竟彼此没那么亲密。
　　亨利是个四十来岁，谢顶的男人，他还是个虔诚的清教徒，于是他按照惯例，在吃饭前低声做了一个长长的祷告。大家也不管他，自顾自的吃，布兰特还是挺有风度的等巧玥开始吃了以后才开动，他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帅哥，金发碧眼，平时大多数时间在看自己的个人终端，空了就找巧玥聊天。
　　大家一边吃饭，一边聊一些没营养的话。
　　不知不觉，聊到自动驾驶汽车的事情来。现在的车虽然还是叫汽车，但是大部分车已经不使用汽油作为能源，畯武买的通用车就是电动的。现在他们的话题是自动驾驶技术的安全性。三个中国人是开自动驾驶车来的，路上基本上没有人工干预，没想到两个特工的车上虽有自动驾驶系统，但是却完全关闭，车还是自己开过来的。
　　布兰特咽下一口牛排，解释道：“自动驾驶系统对特工来说并不适合。首先我们并不愿意让那些掌握自驾系统的科技公司知道特工的行程。其次，安全问题，如果我们的对手想制造一起没有痕迹的谋杀，只要入侵我们的自驾系统就行。还有就是我们驾车经常不守规矩，比如超速，比如走一些特殊路况的道路，比如在人行道上乱窜，这时候自驾系统会干扰甚至制止我们的行动。”
　　巧玥笑了：“你们的想法和军队差不多，军队的电脑操作系统什么的，和地方上完全不同，差不多也是同样的安全考虑。”
　　布兰特也笑了：“你们中国人就是考虑事情太复杂，很多高科技的东西都不是直接采用国际通用标准，总要自己搞一套，虽然从安全考虑是有道理的，可是成本上就太高了。”
　　畯武也插话了：“也许最初是出于安全考虑，到后来两个或者更多的不同的体系运行起来，更多的是利益。举例说，如果中国的自驾软件市场也向你们开放，恐怕那些中国公司就只能破产了。”
　　大家都笑了。晓凭举起酒杯：“为了利益。”大家一起举起杯，齐声道：“为了利益。”
　　“不过，张，有些公司开放市场就会破产，假如你正好就是那些公司的雇员，我觉得也没关系，公司虽然破产了，凭你的能力，肯定能在美国老板那里找到一份新工作。”亨利一本正经的说。
　　畯武举起杯来，“非常感谢您的赞赏，我受宠若惊，干杯。”两人碰杯，又喝了一小口葡萄酒。
　　大家又聊起圣克鲁斯的景点，兴致勃勃的讨论，明天应该怎么安排。
　　吃过晚饭之后，畯武提出大家去酒吧再喝一杯。两个特工立即提出了反对意见，认为晚上去人多的地方，安全有问题。大家只得先回酒店了。
　　回到酒店之后也没别的事情，于是他们五人还是在酒店的大堂吧里坐下，各自点了一些咖啡之类的饮料。
　　然后五个人各自戴着自己的个人终端，各自发呆去了。
　　巧玥在自己的终端中看一部电影，顺便也算是学习美语，看了一会，她也想醒醒脑子，就切换视角，环顾自己周围，她发现除了自己这桌的五个人，整个大堂吧里的其他客人也大都沉浸在终端之中。之前她在军队中的时候，被禁用了个人终端，不过战斗头盔上的信息实际上和民用的个人终端非常相似。现在她作为一个平民，终于可以随心所欲的使用个人终端了。
　　她发现走到哪里都是戴着头盔的人，每个人回家吃过晚饭，就是在终端上打发时间，甚至有的人的上下班路上、午休时间都是这样过的。终端直接连接互联网，有人玩在线游戏，有人看在线视频，有人读书，有人学习，也有的在进行“思维锻炼”，据说这种锻炼可以提高人的反应速度，增加创造力。这个时代，大家只有在面对面的工作中，或者在吃饭的时候，才有时间进行面对面的交流。甚至美国的很多夫妻之间，分房住都成为了潮流，各种各样的事情都通过终端彼此告知，哪怕到对方房间，都要通过终端预约。巧玥想到这里不自觉的嘴角翘了翘，她和畯武还没有到这一天，彼此还算如胶似漆，如果多年夫妻做下来，怕也会跟这些人一样了吧。
　　这次他们来这家酒店住宿，酒店前台有个服务生，但人家只是提供咨询服务和帮助，入住、选房、付款之类的事情，都在终端上自助解决了。行李倒是有人拿，不过是机器人，虽然略显笨拙了一点，倒是省了一笔小费。
　　自从个人终端上出现自动识别大脑的思维命令的功能之后，男男女女的光头慢慢多了起来。她注意到旁边桌上就有一位大约四十岁的白人女士，穿一身蓝色的长裙，正戴着终端，一副自得其乐的表情。她的假发就放在面前的桌上，巧玥自己还是有点保守，没有剃光头，毕竟她觉得终端的语音识别率挺高，她低声发令就行，所以她没有购买那些需要使用思维命令的软件和游戏，畯武倒是剃了光头，据他说，有了思维命令直接导入，编程效率提高了数十倍。
　　想到这里，巧玥不由得暗叹了一口气。她在军队中学到的很多知识，在地方上毫无用处，这也是她难以融入社会，难以找到一份合适工作的重要原因。不管在中国还是在美国，士兵从军队退役之后，最好在地方大学学习了一门技能之后，才会有更好的就业机会。她现在正在努力学习英语，将来争取去某个大学学习，拿个文凭再说。
　　想到这里，她又轻声发出指令，电影又播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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