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巧如月

　　巧玥与刘教授告辞，回到了自己家中。
　　远远望去，榕树下站着一个人，看着那个瘦高的身影，她的心突然狂跳起来，不由自主地小跑起来，脚步声惊动了树下那人，他转过身来，看到了她，也张开双臂向她跑来。
　　两人紧紧相拥。
　　良久，巧玥才从畯武的胸口上抬起头，瓮声瓮气地说：“我好想你。”畯武的手里加了一把劲：“今天早上听说你找我，我这就过来了。”
　　两人依偎着在树下坐下，巧玥问：“你和我都是昨天从那个测试系统中退出的吧？现在他们安排你做什么工作？”
　　畯武吻了她一下。然后说：“嗯，在陪你测试之前，我在基地中的发电厂工作，昨天我就回去了。主管我们的那个人类说，要给我修改程序，所以我一直处于休眠状态，直到你的管家找到了我。”
　　巧玥扭头看向房子：“小丽，把张畯武调到我家来工作。”
　　屋里传来小丽清脆的声音：“已经完成。一共花费了12500信用点。”
　　畯武这才盯着巧玥：“你这身打扮，很干练。”
　　“喜欢吗？我记得你在那时，天天看着我穿睡衣，懒懒散散的样子，丢死人啦。”
　　“你忘记了？有几个月你穿军装的，那时候的你英姿飒爽，我喜欢。”
　　“那些农民的山寨迷彩服？和正品相比，就是垃圾。”
　　“垃圾也好，正品也好，反正穿在你身上就是好看，气质与众不同。”
　　“你很喜欢打女的形象？”
　　“穿睡衣在院子晃荡的是你，穿军装当教官的也是你，只要是你，我都喜欢。哪怕你在美国断了手，我也喜欢你。”
　　回答他的，是一个长长的吻。

　　午夜梦回，一睁开眼，巧玥就看到天边的繁星，依然在纠结自己应该怎么办。她的刚刚深呼吸两口，身边的畯武就醒来了，他抚摸着巧玥的肩膀，轻轻地问：“睡不着？”
　　“你怎么也醒了？”
　　“我回来之后，就关闭了睡眠功能。刚才你睡着了，我一直看着你。”
　　“我希望你让你的上级打开你的睡眠功能。”
　　“为什么？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可以静静地看着你。”
　　“别骗我了，你们这些AI，确实是静静地看着我，身体也可以一动不动，可是你们的头脑里，完全可以在干别的。”
　　“这样好啊，你一醒来我就能陪着你。”
　　“这样不好，我希望你像个真正的人。”
　　畯武沉默了一会儿。“好的。明天我让小丽帮帮我就行了，她是我的新上级。开通了睡眠功能，后台也好帮助我在睡眠中修复一些运行中的小问题。”
　　巧玥往畯武胸前蹭了蹭，说：“对不起。我收回刚才的话，希望你别介意。你不想要睡眠就不要吧，没事的。我希望你像个真正的人，其实是我自私了。说起来，我自己也是个电脑人，也可以不要睡眠的。”
　　巧玥抬起头来，看着畯武，月光下他的脸黑沉沉的。“还有啦，你不要总以为我是你主人，你跟小丽他们不一样，我们是共过患难的。而且，我相信你也是有智慧的人。”
　　畯武的声音比较低沉：“也许，那是你的想象，我也许不那么聪明……毕竟我是人造的。”
　　巧玥用嘴封住了他的嘴，也制止了他向她的数据库发送信息。同时向他发送了一条信息：“我爱你，这就够了。你不会欺负我，我也不会让你受委屈。”
　　两个人的身体纠缠到了一起……
　　良久，两个人分开。身上还带着激情过后的红潮。
　　巧玥用手指头在畯武身上一寸寸地量过去，突然想到一个事情：“你说我会怀孕吗？”
　　“不会。法律禁止AI通过两□□配产生下一代。所有的AI必须在自然人专家审核后，认为有出生的必要性，以及程序对人类无害，才会被允许人工火计算机撰写程序，也就是出生。AI都是人造的，通过两□□合，是不会生孩子的。”
　　“可我身上是自然人程序啊。”
　　“自然人也一样。毕竟在大战爆发前，人类还没有开发出婴儿的生长程序。所以，没有程序，怎么都不会怀孕。”
　　“有道理，好像只有人类修仙，神仙都是不生育的。难道神仙都是AI？”
　　“小姑娘，你想多了。神仙哪是我们这种AI和电脑人好比的？他们有法力，他们长生不老，呼风唤雨，我们只是在电脑中有高级权限而已，出了电脑，我们什么多不是。”
　　巧玥丢开这个想法，她也没心思去思考这个问题。她停止测量畯武，把身子蹭到了畯武怀里，两人紧挨在一起：“你觉得，我该不该去参加那个时间旅行？”
　　“我不知道，我只是个AI而已。”
　　“随便说说你的想法嘛，我找不到一个人可以商量商量。”
　　“那我就随便说说。我觉得你该去。”
　　“嗯？”
　　“虽然我一直生活在服务器中，我也知道，101基地早晚要完蛋。而且很可能撑不到一百年。”
　　“你怎么知道的？”
　　“亲爱的，别忘了我在发电厂工作。我的能源系统有问题，反应堆可能坚持不到那个时候了。”
　　“这事知道的人多吗？”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基地公民中大部分人都知道。只不过这事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了，他们也不是很着急。”
　　“他们可以搬家，去别的基地。”
　　“从地面上过去，人类暴露在外面那种辐射强度下，一小会儿就会得上严重的辐射病，迅速死去。而且，核冬天还没过去，外面很冷，造那样的交通工具不比造坦克容易，可基地里有这个能力吗？另外一个办法就是挖掘，从地底下过去，且不说能不能在反应堆报废前挖掘至少一千公里，中间有多少困难？就算挖到了，那边的情况，一定比我们好吗？”
　　“我相信月球和火星上还有足够的交通工具，向火星人投降吧。”
　　“不行的。月球和火星虽然有巨大的太空飞船，就算把地球上残存的一百万人都接到火星去，他们也没有足够的反应堆了，现在那些活下来的人，基本上没有重建文明所需要的知识。”
　　“不可能吧？整整一百多万人呢？都没有重建文明所需的各种专家？”
　　“专家的知识，电脑里都有。主要是缺乏工具。大家都知道核反应堆的原理，可是制造、维修核反应堆的工厂、设备全部毁于战争了。从原理到重新设计、制造，需要的是整个工业体系，至少数百万人，甚至数千万人参与，很多事情，是我们这些AI做不了的。现存的这些人，连维修核反应堆的配件都做不出来，更别说制造了。没有聚变能源，水栽法的植物很快会死去，到时候地球人吃什么？你我这些电子人倒没关系，人不会死，但是没了能源，服务器也运转不了啦，我们只能休眠，等人类都死光了以后，我们那可是生不如死。”
　　“靠地热……”
　　“他们今天处于礼貌，没有反驳你。对于水栽法来说，一点点地热的能量是不够的。如果要深入地幔，需要更好的隔热材料吧？需要研发利用地热的机器吧？一个不小心，地热比核更能危险，谁知道什么时候，你引来的地热，就把101基地变成了活火山？”
　　巧玥不说话了。她在想还有什么方法可以挽救人类文明。想来想去也没想到好点子，最后不得不同意，畯武的话是对的。
　　她睡不着了，畯武也陪着她，两人静静地躺着，眼看着启明星升起，天空中的黑色渐渐褪去，第一缕霞光出现在东方。
　　巧玥拉着畯武去了游泳池。两人先在水中游了两圈，然后一起来到浅水区，那里有一块巨石，巧玥的游泳池看起来像一个野外的池塘，除了池底是平缓的，池塘边上的乱石、芦苇、狗尾巴草等野趣一样不少，她喜欢这种天然的感觉。
　　巧玥躺在石头上，初升的阳光照在她健美的身体上，恍如女神。
　　巧玥没让小丽穿衣服，她和畯武两人赤身来到餐厅，开始了新的一天。
　　接下来的两天，两人像亚当和夏娃一样，赤着身子在这片草地上游荡，需要的时候，就亲热一番。巧玥觉得，上辈子没有结婚真是太遗憾了。
　　不过，就算是结婚了，怕也没有这样的财力、这样的空间让她肆意妄为吧。
　　嗯，可能有很多人在围观他们，她不在乎。现在她已经有当明星的心态了，明星就该没有隐私，有得必有失，不是么？

　　第三天夜里，照例是激情之后，两人沉沉睡去。
　　半夜里，巧玥突然醒来，还没睁开眼睛，她感觉有点不舒服，下意识地往畯武身边凑，然而她发现畯武没有一如既往地马上来抱住她，她也觉得自己的身体无法动弹，自己犹如缺氧了一般，呼吸急促，心脏砰砰直条，非常难受。
　　她一个激灵，睡意完全消失了，她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她努力睁开眼睛，却发现是徒劳。一个声音在她脑海中反复回荡：“睡吧，睡吧，睡吧。”
　　巧玥记起来，自己这副身体是由程序组成的，她虽然不熟悉，还是勉强能找到各个程序的后门，她的意识摸到控制中心，从后台强制自己的身体行动起来，这时候她才看到大面积的红色警告：
　　左手失能！
　　右手失能！
　　心脏损失83%！
　　呼吸损失71%！
　　……
　　她发现，自己的双腿还听使唤，她下令自己站起来，摸索着走了两步，各个系统的报警依然出现：
　　心脏损失84%！
　　呼吸损失72%！
　　……
　　巧玥意识到，有人正在试图杀死她。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她对自己说：“冷静，冷静。”
　　心脏损失85%！
　　呼吸损失73%！
　　她突然想到，按照以往的经验，病毒木马入侵，都是来自于网络，只要断开网络，自己就有救了。她迈开腿，走向了一片云雾。
　　雾散开了。她站在寄生舱门，她快步走向一件最近的“宇航服”。
　　心脏损失91%
　　呼吸损失82%
　　巧玥几乎是扑了进去，关上舱门。
　　与101虚拟社区断开的刹那间，失控的身体回来了。她的呼吸平缓了下来，身体各个部分也恢复了知觉。
　　她暂时安全了。
　　她没有着急出去，她睁开眼，看到明亮的灯光下，数十个机器人静静地站着。为了以防万一，她将自己的全部意识程序打包送到另外两个机器人体内，至于自己的记忆库，除了最重要的记忆，都只能先扔在服务器上了。
　　做完这些这花了她半个小时。然后她迈开步子，走到了外面。
　　走出两道门，她看到了外面的人造星空。她听到了报警声，然后基地里一间屋接着一间，很多灯光亮了起来。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大喊，她看到有人向她跑过来，她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来伤害她的，她只是站在那里，等着更多的人狂奔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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