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巧如月

　　救护车一路呼啸，把茱莉亚送到了格林斯妇产医院。
　　茱莉亚前两次生孩子从来没有去公立医院，公立医院人太多，医护人员也太忙。她之所以选择这家私立医院，就是因为他们这里定位高端，不但医护人员非常有礼貌，设备也非常高端，对产妇的隐私保护更是做得很好。这一切的代价就是，生个孩子比公立医院贵数十倍。不过这里有很多名人生孩子，以前莱因哈特就碰到过政府高官、大企业高管和一些明星。
　　一到医院，接诊的机器人护士扫描了茱莉亚的个人芯片，立即确认了她是在这里预约生产的患者，简单检查了生命体征和宫缩频率之后，就叫来一台搬运机器人，将她送进了一间病房。
　　搬运机器人将茱莉亚抱上了一张很结实的产病床，莱因哈特和海蒂神色紧张的陪在旁边。
　　她的病房是一个单独的家庭套房，并不是这家医院最豪华的。茱莉亚本来就想低调，一个克隆人生孩子，这事都够上新闻了……按照这家医院的流程，分娩和产后康复都在这里，所以接下来几天她都会住这房间里。
　　茱莉亚切断了大部分的痛感，所以她并不觉得很难受。她突然想起：“今天是星期日，卡尔不去上学呢，安娜一个人在家也不好，要不把他们接到这里来吧。”
　　莱因哈特想了想：“也好。你安排吧。”
　　他已经习惯了茱莉亚安排一切。
　　“还是你给张姐打个电话吧。”茱莉亚说：“我跟她讲不合适。”
　　茱莉亚在保镖们面前，还是保持着低智商的形象。虽然他们已经有所察觉，不过这事彼此心照不宣，也就没必要说破了。
　　医生过来了，这位医生此前没有见过，毕竟民营医院的医生跳槽频繁。
　　他大致检查了茱莉亚的情况，摸了摸宫缩：“需要无痛分娩吗？”
　　茱莉亚笑了笑：“不需要。我是电子-生物克隆人。”
　　无痛分娩的原理是硬膜外麻醉，可是茱莉亚的脊髓都是纯钛的导线和传感器，麻醉药有什么用？还不如自己切断痛觉呢。
　　医生是新来的，他不知道茱莉亚以往在这里生过两个孩子的情况也不奇怪。
　　医生不说什么了，他只是例行公事的问一问，分娩过程中没什么难产什么的他也不会再来了，甚至直到出院茱莉亚都不会再次见到他。
　　医生走了，两个助产士进来，一男一女，茱莉亚偷偷扫描了她们的个人芯片，发现他们是两个克隆人。应该是年龄大了，接受了简单的医疗培训之后就来这里工作了。在这里工作还是不错的，比起去工厂，在私立医院当个助产士的收入应该高得多。
　　他们用仪器检查了茱莉亚，并在她身上安置了好些传感器。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之后就出去了，病房里只留下一个导乐机器人。
　　导乐机器人具有人类的外观，长相看起来是个甜美的女孩子。它的主要作用就是安慰产妇，帮助产妇克服分娩中的各种问题。可惜茱莉亚根本用不上它，直接进入它的系统，让她到一边待机去了。当然，外面的医生和助产士都没有注意到它的休眠。
　　莱因哈特的神色还是比较紧张，虽然他知道茱莉亚自己能处理大部分问题，可是万一有意外呢？比如难产什么的，这可就不是茱莉亚自己能够处理的了，电脑程序可管不了自然产程，有问题还是需要及时呼叫医护人员。
　　“没事，亲爱的，我已经生过两次了。”茱莉亚平静的说：“想看看我昨天给AIILA设计的一个小功能吗？”
　　“亲爱的，我现在没有心情谈工作……我担心你。”莱因哈特说。他知道茱莉亚是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可是他不想承这份情。
　　“不担心小海蒂？”
　　“更担心你。”
　　“我没事。”茱莉亚表情轻松：“我连疼都不疼呢。各项生理指标我自己看着呢……大概还有一个钟头，宫口就开全了，那时再通知助产士吧。小海蒂的胎心也很正常，放心吧。”
　　海蒂也在旁边说：“茱莉亚，今天能把小海蒂生下来就好了，别的事真的不用操心。”
　　呃……他们俩还是没有习惯茱莉亚一心几用的能耐。
　　“好吧。”茱莉亚说：“对了，莱因哈特，你父母现在应该在睡觉吧？可能要我生了之后他们才会得到消息了……本来他们还说要过来呢。”
　　“我倒是不希望他们过来了，周人靖的老婆团预定今天早上出发吧？”莱因哈特说：“家里够乱的。”
　　“嗯。有这么回事。”茱莉亚说：“她们现在正在上车呢，应该快出发了。”
　　“好吧，都赶上了。”莱因哈特悻悻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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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泉州往北京走的周岚儿也有同样的想法。
　　一大早把那些爱睡懒觉的女孩们吆喝起来，督促她们吃喝拉撒，然后再把她们统统轰上车，指挥机器人把一大堆行李搬上车，就已经让她精疲力竭了。
　　周家一共三十九个克隆人，居然坐了三辆大巴车，当然其中有一些机器人和保镖随行，可是每个女人都带了好几个箱子，也可见行李之多。
　　周岚儿正打算在大巴车上小寐一会儿。周人靖的消息进来了，为了防止周围的人看到他，他只使用文字信息和她通话。
　　“巴赫曼家的茱莉亚今天临产了，巴赫曼他们一家人都去医院了。我已经联系过她了，你按照预定计划继续。”周人靖说。
　　“需要我做什么？”
　　过了大约十几分钟，才收到回复：“什么都不要做，不要去医院看望她。直接去他家入住就好。”
　　周岚儿想了想，还是拨通了茱莉亚的电话，这些天为了安排去北京的事情，他们俩经常沟通，当然只是落实了一些住宿、饭食等的安排。
　　“你好。茱莉亚。你在医院生孩子吗？”周岚儿问。
　　屏幕里的茱莉亚满脸红光，她兴奋的说：“刚生呢，不到十分钟。”茱莉亚推了推虚拟屏幕，周岚儿看到她身边的一个新生儿，包在襁褓中，只露出一张粉红色的小脸。金发碧眼的洋娃娃看起来就是可爱。
　　“恭喜你。”周岚儿自己不能生孩子，对小孩子有着本能的喜爱：“真可爱”。
　　“谢谢。关键是这个主人很喜欢。”茱莉亚在外人面前，总是装成一个克隆人的样子：“你们已经在路上了吗？”
　　“嗯。我们已经快过福州了。”周岚儿说：“一路顺利。”
　　“你们直接去别墅吧，那儿都准备好了。”
　　挂了电话，周岚儿长叹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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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我可以摸摸小海蒂吗？”卡尔小心翼翼的看着小海蒂，伸出右手在她面前晃悠。
　　卡尔今年六岁了，小伙子长了一头跟母亲的头发很相似的金发，和跟父亲的眼睛一样的蓝灰色眼睛。
　　“好啊。你还可以抱抱她。”茱莉亚说：“来，妈妈教你怎么抱孩子。”
　　在众人的注视下，卡尔轻轻抱起了小海蒂，小心翼翼在房间里转悠起来。
　　“刚才是谁给你打的电话？”莱因哈特问到。
　　“周岚儿。就是周人靖的管家婆。”茱莉亚说：“怎么样？今晚你回家去住呗？两个海蒂都在这儿陪我。”
　　莱因哈特不好意思了：“我还是留下来吧，我跟她们不熟。”
　　“别！这里就一张一米三的木床，我睡产病床，木床上只能睡一个大人，你现在是个大老板了，怎么能让你睡沙发呢？”
　　莱因哈特听不懂了：“我为什么要睡沙发呢？可以跟海蒂挤挤啊。”
　　“不行。海蒂不伺候你。还有，卡尔和安娜要跟海蒂一起睡。”
　　海蒂的脸上的表情也很难看：“沙发也不行……沙发还要留给张姐呢。”
　　得，这俩女人一个比一个绝。
　　海蒂接着往下讲：“昨晚我跟茱莉亚都是一夜未睡。现在我困了，要睡个午觉。你带着卡尔和安娜出去玩吧，医院里没什么好玩的。”
　　莱因哈特脸色及其难看：“你们别开玩笑了，今儿我哪儿都不去，就在这儿陪着你……大不了我不睡觉。”
　　茱莉亚和海蒂交换了一下眼色，发现彼此都有点意外。你留下来，不睡觉可能吗？到时只有让保镖熬夜了，这不是亏待下人吗？而且张姐是雇员，还不是下人呢。
　　茱莉亚开口了，眼里都是柔情：“那好。你留下吧……卡尔抱小妹妹抱累了，你替换他一下吧。”
　　莱因哈特乐呵呵的把小海蒂抱在手里，在房间里转起圈来。
　　自从昨晚之后，茱莉亚和海蒂之间再也没有了隔阂。她们俩在个人终端上用文字开始聊天。
　　“茱莉亚，他好像不是很乐意回家呢。我估摸着，他一是不好意思，二呢是跟那边也不是很熟。”海蒂写道。
　　“第一条很可能，毕竟他还不是渣男。第二条就不对了，他认识十个女人呢。”茱莉亚回复道：“他就是不好意思离开，或者说，是男人的责任让他不能离开医院。”
　　“那他还有得救。”
　　“他还算是有点良心，顺其自然吧。”
　　这时候一个护士走了进来。
　　“巴赫曼夫人，您现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挺好的。没有哪里不舒服，除了下腹有点疼。”
　　护士检查了一下茱莉亚的身体，笑着说：“没关系，一切都挺好。”他顿了顿：“您的身体一切正常，我们观察二十四小时，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可以出院了。”
　　茱莉亚扭头看着莱因哈特，笑了：“你看，我们的问题解决了。”
　　她看着海蒂：“你看，今天我不能回家，莱因哈特也不愿意回去，要不你下午回家一趟，接一下泉州来的客人们？”
　　海蒂无奈的耸耸肩。
　　泉州来的三辆大巴车一进别墅区，就引起了众人瞩目。这里是高档社区，从来没见过三辆大巴车开进来。幸好此时已经是傍晚，才没有引起更多的人围观。
　　周家的克隆人叽叽喳喳的下车了，海蒂站在门口的台阶上一一点头致意，不停地招呼她们赶紧进门，这些女人也知道待在门口不好，很快就陆陆续续进去了。在海蒂看来，这些女人一个个确实很漂亮，不过都没什么气质和文化，如果自己的公司要招人，绝不要这样的。
　　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姐向海蒂走来，她中等身材，面容清秀，浑身散发着干练的气息。
　　“海蒂.巴赫曼？”她伸出手来。
　　海蒂也伸手：“我想您一定是周岚儿大姐了。”
　　果不其然，两人握手时，电子芯片互相交流了信息，来人果然是周岚儿。
　　周岚儿回头对一个路过的机器人说：“所有行李暂时先放在客厅。”
　　“是。大姐。”那个机器人回答。
　　“你们这三辆大巴车也太惹眼了……”海蒂说：“小区里停不下。我已经安排好了，在离这里一公里左右的地方有个停车场，我预约了三个大车位。”
　　“谢谢。行李卸完就让车自己过去。”周岚儿说：“茱莉亚怎么样？”
　　“明天你就能见着她了。”海蒂说：“全家人都回来，巴赫曼先生也回来。”
　　两人并肩进入客厅，之间客厅里全是人，原先的几个沙发都坐不下了。
　　“你们家真该买个大房子了。”周岚儿轻轻在海蒂耳边说：“住这么多人太拥挤。”
　　“你们又不可能长期住。”海蒂不服气的驳回去。
　　“难说。”周岚儿微笑着给她堵了回来。
　　海蒂站在楼梯上，根据名单分配房间。巴赫曼家本来有楼上楼下一共二十六个房间，这次女孩们只能两人一间。周岚儿事先已经征求过每个人的意见，安排的两个室友基本都是关系比较好的。
　　房间很快就分配好了，机器人开始给各个房间送行李。
　　“你们带了二十多个机器人过来呀。”海蒂说：“其实用不着，咱们家也有二十多个。待会儿他们送完行李，就让它们去地下室吧。”
　　“机器人不嫌多。”周岚儿说：“它们还能兼任保镖。”
　　“用得着这么多保镖吗？”
　　“当然用得着，我们这里女人太多……”
　　海蒂哼了一声。
　　周岚儿不以为意：“满屋子都是女人，你们家巴赫曼先生可是幸福的要死了。”
　　“随便他。”
　　周岚儿从她声音里听出了不屑，暗暗吃惊，很少有克隆人敢对主人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她仿佛明白了一点，海蒂并不是普通克隆人，她在巴赫曼公司是一位高管呢。
　　“你就这么随便他？让他一个人掉在女人窝里？这屋里一共住了四十五个人，除了年幼的卡尔，也就巴赫曼先生一个男人了，哇……”
　　“你少数了几个男人，我们家有一个男保镖，你们家有两个。”海蒂冷冷的说：“不随便他又能怎么样呢？我可管不住他。”
　　“你就不担心他跟别人那个之后，就不记得你了吗？”
　　海蒂咧嘴一笑：“如果真是那样，就是我离开他的时候了。”
　　周岚儿面上浮现出吃惊的表情：“你离开他？”
　　“对呀。男女平等嘛。”海蒂说：“而且这事嘛，应该这样来看……从前有个年轻人，天天念叨着诗和远方，终于有一天，他抛妻弃子，辞掉工作去了远方，当他在大雨中瑟瑟发抖，当他在泥潭中苦苦挣扎的时候，他终于想起了远方的妻子孩子，想起了那个温馨的家。”
　　“可是大多数人最后还是没有回家，一辈子都在流浪。”周岚儿说：“最开始他们没脸回家，到后来流浪成了习惯，不管外面再苦再累，他也不愿回家。”
　　海蒂别过头去，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道不同不相为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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