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巧如月

　　“嘭！”的一声巨响，别墅里的每个人都知道，马老爷子又在砸东西了。
　　自从前天马立覃别墅里的克隆人被偷走之后，马老爷子这两天的气都不顺。
　　这事无论如何都透着诡异。北京市气象局的降雨计划被莫名修改了，降雨提前了两个小时，降雨量还大了20毫米。
　　一家保安公司以天价出租了二十四台机器人保镖，结果当天晚上这批机器人就回来了，然后就是公安找上门了。机器人的系统中没有任何记录表明他们去做了什么……这种删除安保机器人数据的行为已经涉嫌犯罪了。
　　别墅区的门口，本应有进出车辆登记的，可是那辆停在马立覃别墅门口的中巴车，有不少目击者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有辆中巴车停在那儿，愣是没有任何登记资料，摄像头也拍不清楚车辆的牌照……还真是见鬼了。交警也追踪了那辆中巴车在路面上的影像，无一例外，拍不到清晰的牌照。
　　别墅毫无疑问是被入侵了系统，别墅的中控电脑“丽丽”根本说不清楚前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她还傻乎乎的配合入侵者清扫了所有的痕迹。
　　而那个女保安就更搞笑了，被人锁在屋里长达十二小时。这段时间，完全够那些罪犯逃出国境了。
　　整件事情看起来，作案者很老到，虽然警方在全国各地检索了克隆人芯片登记记录，无论是交通要道还是全国各个城市里的商店，都没有发现一丁点失踪克隆人的芯片信息。
　　站在马老爷子书房门口的朱流桓摇了摇头，略一沉吟，还是敲响了书房的门。
　　“请进！”马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喊道：“流桓呀，你来得正好，你看看，立覃的后事，居然办成了这个样子！”
　　书房里还有一个人，是马立覃的父亲马东强。说起来他也是七八十岁的人了，还规规矩矩的站着听老爸的训斥。
　　马立覃的尸体还在公安局的停尸房里，因为他的案子被定为谋杀，在案子还没有侦破完毕的情况下，他的尸体暂时还存放在公安局，结果……陪葬品丢了。
　　马老爷子指了指沙发，示意朱流桓自己坐下。朱流桓看了一眼站着的马东强，并没有落座。
　　“马老，世事难料啊。如果上周我们立即给立覃出殡，把那些克隆人一起带走，就不会有这些麻烦事了。”朱流桓看着马老的眼睛又瞪了起来，赶紧摇摇头：“当然，我这是事后诸葛亮。”
　　“后悔的话就不用说了。流桓，你是我们家的智囊，你看看接下来我们该做些什么？”马老爷子坐回到书桌前，挥挥手，让两人都坐下。
　　“东强哥有什么建议？”
　　马东强无奈的摇摇头：“我有什么办法？事情都到了这一步，咱们家面子里子都丢了。”
　　朱流桓也很无奈，这两天各种媒体都在报导沈立覃意外身亡，十八个貌美如花的克隆人一夜私奔的故事。虽然这些媒体不知道沈立覃就是马立覃，公众媒体上更不会提马家这种隐形富豪，但是作为“沈立覃”的老板朱流桓，也不得不接受了好几次记者采访，烦不胜烦。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全球的TOP100顶级秘密富豪的圈子里，马家发生的这件事情根本不是秘密，这件事让马家成了一个笑话。
　　“幸好普通民众还不知道立覃跟马家的关系。”
　　“咱们马家一向低调，一般老百姓都不知道咱们。”马老爷子无奈地说：“关键是在咱们的圈子里，这事根本瞒不住。丢人，丢人哪！昨天有个意大利的老朋友还专门打电话来安慰我，你叫我怎么说？”
　　“马老，这两天我都没到您这里来，不知道警方有没有什么线索？”
　　“狗屁线索！他们一点辙都没有。他们估计，是那个邓萧弱背后隐藏了一股势力，专门针对咱们家下手。这种事情浮在面上的都是些小虾米，警方是查不到幕后黑手的。就说邓萧弱吧，一出门就被灭口了。”
　　“这股势力可能是谁，马老您有猜测吗？”
　　“咱们家的仇人太多了……数不胜数啊。”马老爷子叹口气：“只是我想来，他们都没有对立覃下手的理由。他们如果想要打击马家，对我下手更合适。”
　　马老爷子说得对，冤有头，债有主，现在早就过了株连满门的时代了，“祸不及家人”是顶级富豪圈里的潜规则。毕竟大家都是来享受人生的，不是来混□□的。
　　“是啊。立覃以前一直在读书，他为人也不算纨绔，应该没有得罪什么人。”朱流桓附和道：“我倒是有个不成熟的猜想，我想让马老帮我分析分析。”
　　“说说看。”
　　朱流桓没有说话，他走到马老的办公桌前，四处查看，他拔掉了电脑的电源线，然后关闭了书房的所有电源，再走到窗前，拉上了窗帘。
　　屋子里暗了下来，一种神秘的气氛在三人中间升起。
　　马老爷子和马东强不是笨蛋，既然朱流桓这么郑重其事，那就一定有重要线索。
　　他们一声不吭的等他说话。
　　朱流桓确定房间里没有电源了。然后说：“马老，东强，麻烦你们把个人终端关闭。”
　　两人照做了。
　　这时候朱流桓才开始说：“立覃是三个多月前到我公司的，此前他刚拿到博士学位。”马立覃的DBA学位可是没有一点水分，完全是他实打实的读出来的。
　　提到这个，马老爷子心里一痛。
　　朱流桓继续说：“一个刚入职场的年轻人，能够有什么仇敌？立覃在大学里的情况你们二位也知道，从来没有和人斗富、争风吃醋之类，家里克隆人够漂亮，根本没必要在外面沾花惹草。”
　　马老爷子点点头。
　　“那么立覃的遇害和克隆人私奔就显得非常不可思议、不合理。”
　　“是呀。所以警方一点线索都没有，连个怀疑对象都没有。”马东强插嘴道。
　　“我倒是有一个怀疑对象。”
　　“谁？”
　　“巧月！”
　　马老爷子吓了一跳：“巧月？是不是那个被美国的‘上帝之鞭’消灭的巧月？”
　　“对。就是她。”朱流桓坚定的说：“像她那样的AI，是不会被轻易消灭的。毕竟，她在网上任何地方留几个备份是很容易的事情。”
　　“如果……”马老爷子说：“巧月真的还活着，你的话就不是无的放矢了。”
　　“您听我说，接下来您就知道我的推论是合理的。”
　　“好吧。立覃怎么会跟她扯上关系的？”
　　马立覃死后，朱流桓本来没有往这个方面考虑，直到前天晚上克隆人集体失踪，这种滴水不漏的作案手法才提醒了他。
　　他苦笑着说：“我的推论有点匪夷所思，但我觉得应该算是证据确凿了。”
　　他从茱莉亚.斯旺和巧月的关系开始讲起，然后讲到茱莉亚和莱因哈特在飞船上的恋爱史，接下来又讲了莱因哈特的创业史。最后他猜测，莱因哈特.巴赫曼就是巧月的代言人。
　　“你这么说就讲得通了。”马老爷子说：“想来那个巴赫曼就是一个普通德国人，哪里能发明AIILA这种东西？说起来这种东西实在是很高级，怪不得立覃一定要得到它。”
　　“是啊。也只有巧月，才能安排这样不露痕迹的暗杀，她可以让清洁机器人在电线上磨出一个洞，伪装成自然破损，她可以让本该跳闸的空气开关继续通电，直到电死立覃。”朱流桓说。
　　“对啊。”马东强也如梦初醒，他本就不是笨蛋，只是性格稍微懦弱了一点：“这批克隆人失踪，肯定是巧月的手笔，她控制立覃的别墅那个中控电脑，租一批安保机器人，不要太简单。”
　　“没错。”朱流桓说。
　　“可是，为什么巧月要带走那些克隆人呢？”马东强追问。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在立覃的别墅里听到了马老说要杀那些克隆人，出于同情心带走了那些克隆人。因为茱莉亚.斯旺就是一个克隆人，而且是那种最新款的电子-生物人。她脑子里肯定有一个巧月！”
　　“嘭！”马老爷子的手掌一下子敲到了书桌上：“她就这样杀了立覃，还大摇大摆的走了？”
　　“马老息怒。您觉得我的推论有没有漏洞？”
　　马老爷子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点点头：“是的，没有漏洞。本来我们要杀克隆人这事就没多少人知道。我本来也在猜测是谁走漏的风声，其实……我们自己早就在巧月的监视之下了。”
　　现在他们都明白了，为什么房间里要断电，为什么要关闭个人终端。
　　“流桓，你有什么建议？我们怎么出手对付她？”
　　“我建议我们立即跟巴赫曼讲和。阗天出钱高价购买巴赫曼软件公司的股票，以低姿态参股巴赫曼软件公司。”朱流桓一本正经的说。
　　马老爷子也陷入了沉思。刚才的失态是因为愤怒，现在他的脑子逐渐清醒了。
　　“立覃的事，难道就这么算了？”马老爷子说。
　　“是的。就这么算了。”朱流桓说：“立覃派了几个小混混杀到巴赫曼家里，打了巴赫曼，上了她的女人，还要杀掉他的女人。如果我是巧月，我也要报复。”
　　“她杀了那四个小混混还不够吗？”
　　“不够。立覃出事的那天晚上，他打电话跟我说，要绑架巴赫曼，逼他卖公司。”朱流桓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现在回想起来，这个主意应该是立覃跟邓萧弱商量的。”
　　“那么……这个邓萧弱本就是在为立覃做事，没有背叛立覃，而是自己人，唯一的问题就是吃了回扣？”
　　“对。”
　　“这人死有余辜！教唆咱们立覃，还坑他的钱！最后是他的馊主意结果害了立覃！”马东强骂道。
　　“马老，我也要认错，当时我没有坚决制止立覃。”朱流桓很懊悔的说：“我如果当时制止了他，巧月也许就不会动杀心了。”朱流桓何尝不知道马东强在指桑骂槐，只是他不能辩解，干脆认错好一些。
　　“哎。天意呀！流桓你也不用自责，当时你也不知道姓巴的不能动。”马老爷子说：“说起来根子还在我这儿呀，这些年，我们马家做生意，确实是太强势了一点。”
　　马老爷子提到这个问题，朱流桓和马东强都不敢接嘴。
　　“这个巧月，干嘛非要杀了立覃不可？她应该可以跟我们沟通的嘛！”马老爷子还有些不服气。
　　“马老，我们和别的家族有了恩怨，哪一次是杀了几个下人就能解决的？现在全球都在通缉她，她会为了立覃暴露自己的存在吗？”
　　马老爷子颓然的倒在靠背椅上：“你说得没错。我们看错这个姓巴的了，我们一开始就不该招惹他。”
　　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
　　“东强、流桓，我着急呀！”马老爷子说：“这些年，我为了扩张家族的势力，不惜采用了很多过激的手段。可是，不这样做，来不及了呀。我估计，咱们家的实力在全球大概能排上二三十位，咱们家的积淀比起那些欧美的老牌家族还差得远。而家族之间的大战很可能在未来五十年内爆发，我急呀！”
　　两人从来没听过马老爷子说这事，都愣住了。
　　“难道大家会撕破了脸皮，大打出手？”朱流桓愣了，他觉得这些事情都是那些阴谋家们猜测的。而马东强脸色平静，显然他不是第一次听到马老爷子说这个了。
　　“是真的。大家族之间的战斗，不像国家之间的战斗那样要真刀真枪的干，而是一场暗战，目标是争夺势力范围和掠夺资源……现在地球上的各种矿产资源越来越稀缺了呀！可能有间谍战、商战甚至干脆是代理人战争。这次立覃出事，那些家族马上就知道了，这就是情报的价值！”马老爷子说：“要我改变做法，做那些稳妥生意，马家就是在等死。”
　　“马老，您越是这么说，我们越应该抱紧巧月的大腿。”
　　“怎么讲？”
　　“未来没有哪个家族能够比巧月更强大。很简单，她的寿命是无限的，而别的家族，每次族长更替，都要动荡一番。”
　　“她会有那么强大吗？”
　　“一定的。看看‘先知’吧，它用几十年的时间，就偷了一整支太空舰队！就算我们现在用一个亿买巴赫曼公司1%的股权，也不用三五年就能赚钱！未来的巴赫曼软件公司市值上万亿都是可能的。另一方面，如果她愿意扶持咱们，那些别的家族在她眼里，根本没有任何秘密！她连印度副总理都敢杀，还会怕了那些家族？”
　　“我明白了。”马老爷子站了起来：“立覃的事，虽然咱们吃了亏，不过总体看来，还是年轻人做事欠稳重，是他咎由自取。流桓！”
　　“在！”
　　“你这就跟NAMQ联系，上次他们为了支持立覃，损失了一些钱，现在我们出钱从他们手中购买巴赫曼公司10%的股权，全部股权也行，价格由他们开。”
　　“马老，您得给我一个上限啊！”
　　“没有上限……这样吧，不超过五个亿，你做主。”
　　“完全够了。他们在巴赫曼公司只投资了五千万……可是为什么我们不找姓巴的，直接买他手中的股权呢？”
　　“流桓啊，咱们不能挑战他的最大股东地位，另一层意思呢，买NAMQ手中的股票，也是变相弥补他们上次帮立覃打压股价而造成的损失。”
　　“懂了。我这就去办。”
　　“这只是开头。当你也成了巴赫曼公司的股东之后，找个机会，你去跟姓巴的好好聊聊，诚挚的道歉，并且告诉她，我们把那些克隆人送给他了，算是赔礼。让他转告巧月，我们马家为她的马首是瞻。”
　　“父亲！”马东强叫道：“我们马家，难道要成为巧月的附庸吗？”
　　“咱们马家就靠自己这点能耐，要跟那些大家族斗，做梦！”马老爷子冷冷的说：“巧月是我能看到的唯一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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