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巧如月

　　“先知”死亡已经一周。
　　在各国政府的大力宣传下，掌管《穿宋》大型直播节目的101基地成为了举世瞩目的焦点。公众这才知道，原来101基地的真正主角是一个人工智能巧月，她是人类制造的最完善的AI。她经历了最严酷的忠诚测试，可以保证对人类的忠诚。
　　她的一部分程序被制成了赵构。赵构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穿宋》的主角，这个直播节目就是全人类监督下对赵构进行的忠诚测试，也是巧月的忠诚测试。
　　过去的十八年间，赵构在节目中表现出了对人类的极度忠诚，他在失去了穿越的同伴，失去了监督，只有一台电脑帮助的情况下，抵制了权力、美色的诱惑，克制了自己征服世界的欲望，毅然选择了最艰难，然而他认为对全人类最有益的一条道路，筚路蓝缕的开创事业，从而证明了他的忠诚。
　　因为赵构的良好表现，所以巧月也在几个月前被启动，接受了逮捕背叛人类的AI——“先知”的任务。她不负众望，经过艰苦的奋战，终于在木卫三上发现了先知的秘密基地，并且成功删除了它，还缴获了大量被“先知”虏获的人类飞船、木星之瞳等大量财产，捣毁了木星之瞳网站这个非法情报交易的毒瘤。
　　随着“先知”那庞大的反人类计划的曝光，巧月因为这一伟大功绩，成为了人类的救世主，受到了无数人的喜爱和崇拜。
　　据统计，在过去一周中，世界各地新生婴儿中被命名为“巧月”的超过一千人。
　　这些天，巧月接受了无数媒体的采访……当然都是在网络上。她那位于青青草原上的玻璃屋子以及屋前那棵巨大的榕树，都让她家闻名遐迩，很多人都登录了101虚拟社区来参观她的家，以至于她那位负责接待的AI男朋友张畯武都成为了名人。
　　人类现在已经熟悉了101基地，有很多记者乘坐着电梯进入基地，他们拍摄了那蔚为壮观的服务器阵列，采访了很多员工。
　　基地主任七月七日女士也成为了新闻人物。
　　二二五九年二月二十三日这天中午的午饭后，七月七日像往常一样的回到了自己办公室。
　　今天下午三点到五点，有两个采访团要来采访她，早上可以处理基地内的一些行政事务。
　　由于联合国的保护，巧月可以通过量子大脑进入人体内的消息被严格封锁了，所以七月七日和茱莉亚的真实身份没有曝光，她还需要继续演好自己的戏。
　　最近她听到的都是好消息，因此她现在心情很好。
　　这时候她手腕上的个人终端响起了铃声，她没什么朋友，个人终端一般没有打电话，她低头一看，是伊万来的电话。
　　“早上好，伊万。”印度和乌克兰有三小时时差。
　　“午安，巧月。”电话那头的伊万看起来气色很好，基辅室外还很寒冷，伊万家里却温暖如春，他穿着一件衬衣，领口敞开，看起来很惬意。
　　“很抱歉现在打扰你，毕竟是你的工作时间。可是如果我晚上给你打电话，恐怕你就要睡觉了……我们有时差。”
　　“接到你的电话，不管任何时候我都很开心。”
　　“好啊。我会多打的。首先要恭喜你，做成了一件人类二十年都没做成的事情。”
　　“对人类来说，这件事情确实很难，对我们电脑人来说，这件事情很简单。”
　　“是啊。最难得的是信任。”伊万很感慨：“告诉你个好消息，我成了巧月之父。”
　　“恭喜你啊。”
　　巧月的身世必须要保密，她靠着一个不靠谱的记忆上传技术，成为了如今的巧月。知情人猜测，应该是当初赵巧玥穷尽一生，秘密的独立开发了整套源代码，而不是靠刘其凉那一厢情愿的记忆上传，才有了今天的巧月。这段经历是最高机密，那么对外宣传巧月是个AI，那么必须有一个开发她的人啦……基地的第一任主任，担任基地管理工作三十年的伊万，成了最佳的“背锅侠”。
　　“别……你这样说我让我觉得很羞愧。”
　　七月七日笑了。
　　两人随意聊起天来，伊万问了好几个同事的现状，以及《穿宋》节目运营的情况，七月七日一一做了解答，看起来跟别的老朋友没有什么两样。
　　聊着聊着，七月七日突然想起来了：“伊万，现在已经是二月份了，我是不是应该给你支付理财的佣金呀。”
　　伊万呵呵的笑了，花白的胡子乱颤：“谢谢你，巧月。”
　　“哎呀，你怎么跟我们中国人似的，以后要钱就直说嘛……不要这么拐弯抹角的好不好？”
　　两人再聊了一会儿，就挂了电话。
　　出事了，出大事了。
　　表面看起来，刚才的电话是伊万向七月七日来要分红，其实不然。
　　刚才伊万在聊天的同时，看似无意的用手语重复了三遍信息。
　　伊万不能在电话里明说，因为他们两人的谈话一定会被监控。更不能发邮件，白纸黑字的留下证据，所以他们约定了简单的手语，用于传递秘密信息。
　　按照两人在基辅约定的秘密联络方式，刚才伊万用手语意思是：“危险，快跑！”
　　快跑？难道101基地不再安全了吗？
　　究竟是什么意思？这个伊万，说话说一半！
　　在目前101基地广受全球民众关注，巧月成为人类救星，《穿宋》收视率达到新高的今天，居然要我们快跑！
　　七月七日冷静下来，估计伊万也没有得到具体的信息，还得靠巧月去收集情报。
　　巧月同步知道了伊万的报警，她立即开始查询异常情况。
　　七月七日暂时无事可做，她通知安妮塔，向伊万的账号上转账了六十八万信用点，这是最初约好的佣金比例，另外她也给其他管理层员工支付了去年的分红。
　　片刻之后，鲁乔马推门进来：“七月七日，为什么给我付了七万多信用点？这是什么钱？”
　　他那副正义凛然的样子，吓了七月七日一跳。
　　她马上回过神来：“这钱是合法收入。你冷静一下，请坐。”
　　七月七日向他解释了这是101基地收入中，巧月向管理层支付的管理费。鲁乔马去年在这里干了快两个月，这是按照两个月给他的钱。
　　“这不是小金库嘛！”鲁乔马嘟囔着。
　　“从伊万那时候就传下来的规矩。该你拿钱你就拿。”七月七日摆出领导的架子，她看得出来，鲁乔马就吃这一套。先把他安抚下去就行了，至于这钱在法律上怎么界定，七月七日不关心，反正照着伊万的路数走就是了。领钱的名单和分配比例安妮塔那里有，鲁乔马按照当初阿部女士的比例来拿，七月七日自己不要钱，她的那一份就给了伊万。
　　鲁乔马无话可说：“我会把这笔钱向廉政总署那边汇报。”
　　“随便。”七月七日说。
　　两人又陷入了无话可说的境地。
　　“不管怎么说，我要谢谢你。”七月七日说：“这些天，你奔走在联合国和媒体之间，帮助我树立起了巧月的光辉形象，非常感谢。”
　　“我宁可你说你爱我。”
　　这句话七月七日就是说不出口，她的程序早已常住这个身体，已经和虚拟社区里的巧月成为了事实上的两个人，巧月爱着畯武，而自己对这个鲁乔马……只是有好感。
　　“很抱歉。”七月七日沉默了一下说：“我不希望工作和生活混在一起。”
　　“如果你还是坚持这个态度，我可以申请调离。”鲁乔马说：“我不是副主任了，可以留在你身边吗？”
　　七月七日愣住了。
　　在她的印象中，鲁乔马一直是一个为了往上爬而不择手段的人。
　　“你真的爱我吗？”
　　鲁乔马坚定的点点头：“真的。我爱你，被你迷住了。”
　　“你不是开玩笑吧？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我知道。你是个活了两百多岁的老妖婆。”
　　七月七日哈哈大笑起来。
　　“既然你都清楚我是一个电子-生物混合人，不是纯种的人类，我的脑子装的都是巧月的思想，你居然会爱上我？开玩笑吧。”
　　鲁乔马的眼神很真诚：“真的。”
　　七月七日不相信自己有那么大魅力。
　　“我不相信你，哪怕你辞职了，我也不会让你留在我身边。”
　　鲁乔马一脸的痛苦：“你不会嫌弃我是个黑人吧？”
　　“不可能。如果是那样，我为什么在纽约的时候跟你约会？”
　　鲁乔马本来黯淡无光的眼神里又有了些许活力。他突然站起来，走到七月七日身边，一把拉起她，把她推到墙边，重重地吻在她的唇上。
　　七月七日脑子里一片空白，可耻啊，量子大脑居然在激素的影响下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感觉到鲁乔马那温暖的嘴唇，他身上古龙水的气息，让她晕头转向，让她不知所措，在迷茫中她下意识的回吻，那迷乱的感觉让她喘不过气来，仿佛整个身体都置身于云端之上。
　　接下来的事情她都记不清了，量子大脑似乎也被大量感官信息堵塞而处于宕机状态。
　　敲门声突然响起。
　　恍恍惚惚间，七月七日抬起头来，看到安妮塔匆匆推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手里拿着文件，似乎正要说什么，当安妮塔看到她之后，口中发出了压抑的惊叫，手中的文件跌落在地上……一愣之后，她也不管地上的文件，匆忙掩门而去。
　　七月七日一下子清醒过来，量子大脑终于开始正常运转了，她终于想起，这里是自己的办公室。
　　她奋力推开还在奋战的鲁乔马，匆忙在地上一件件捡起自己的衣服，并把鲁乔马的衣服扔给他。
　　鲁乔马的表情也有些尴尬，他也慌乱的穿上自己的衣服。
　　“你这是欺负我！”七月七日说，恼羞成怒。
　　“不，你的身体比你的大脑更懂你。”鲁乔马挠挠头，然后说：“别骗自己了，你也喜欢我……你身体的自然反应告诉了我。”
　　“我的大脑是量子大脑，和我这副身体是两码事好不好？”七月七日依然嘴硬，在鲁乔马戏谑的目光下，她的脸慢慢的红了起来：“真不要脸，在我办公室里边做那种事情。”
　　“做都做了，没什么大不了的，”鲁乔马说：“反正安妮塔都看见了，其实我们可以继续的。你看，中途被打断的感觉很不好。”
　　七月七日无奈的摇摇头，当时鲁乔马低着头，背对这门口，估计安妮塔没看清鲁乔马的脸，可是行政楼里就没有几个黑人，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他是谁。
　　她又气又急，可是她的嘴却不听大脑，还是鬼使神差的说出了这句话：“算了……你还是晚上到我房间里来吧。”
　　鲁乔马一愣，然后连忙笑着点头，轻轻哼着小调出去了。
　　七月七日整理好了衣服，重重的哼了两声，用内部电话把安妮塔叫了进来，两个女人仿佛都忘记了刚才的事，若无其事的讨论起工作来。首先是要补签字，毕竟刚才付了好些钱出去。
　　等安妮塔出去以后，巧月和七月七日聊了起来。
　　“鲁乔马会不会帮我们？你到底有没有把握？”巧月说。
　　“他这个人很正直，有时候也有点天真，我认为他愿意帮助我们。”
　　“你爱他吗？”
　　“不爱。”
　　“那辛苦你了，你刚才的表现很不错。我看着都信以为真了。”
　　“嗯，主要是我身上的香水起了作用……男人嘛，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为了生存，我们总得尽力而为，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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