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把芙蕖共晚凉

作者:顾念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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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絮欲停风不住(一)


      初晨的阳光照射在昭明殿顶的黄色琉璃瓦上,反射出金灿灿的光芒笼罩在昭明殿上空,更增添了几许不可侵犯的天威。
      孟挽坐在殿上,望着殿下的一众大臣,原本柔和的童音因为变声而变得有些嘶哑。“皇叔,礼部拟的奉周皇后为太后的折子为什么被打了回来?”
      孟槟上前一步,双手举着玉笏躬身道,“皇上,是李丞相和几位老臣上奏,周皇后虽没有废立但终究被收了凤印,等同废后,所以不应立为太后。”
      孟挽紧紧握着龙椅上扶手的一角,“元皇后是朕的生母,理应敬为太后。况且有前朝王皇后为例。”
      前朝王皇后因为屡次劝谏哀帝勤政而遭到废弃,待其子颖帝登基后才复立皇后并册封为太后。
      李如甫上前行礼道,“皇上,恕老臣直言,元皇后可是曾毒害大殿下的毒妇,若是立为太后,不足服众啊。”
      孟挽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喑哑的声音因为震怒而更加的难听。“毒害大殿下?你们哪里来的证据。”
      当年他尚是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婴孩时,兰妃生下的大殿下已到了启蒙之龄。周皇后为使储君之位稳固便毒害了大皇子。这在当时足以震惊朝野,但因为当时周家尚在也就被按下,直到周家倾灭才又被拿出来做文章。人人都说周皇后恶毒,为使亲儿登基不择手段。孟挽对她的印象并不多,甚至连音容笑貌都已模糊了。但他仍旧清晰地记得每晚母后哄着自己入睡的歌谣:
      风不吹,浪不高,
      小小船儿轻轻摇,
      风不吹,树不摇,
      小鸟不飞也不叫,
      风不吹,云不飘,
      蓝色的天空静悄悄。
      一声一声宛如九天玄女的歌声,他不相信他这样温柔的母后会是他人口中的毒妇。
      晋元捏了捏他的衣角,孟挽才稍稍冷静下来,紧紧地抿着嘴。一众老臣均是赞成,若是硬要册立便会让人心寒了。在自己没有足够强大之前一切都要忍耐。
      过了良久孟挽不由得气极反笑,直拊掌道,“好,很好。”又吩咐晋元道,“晋元拟旨,兰太妃哺育皇子有功,陵寝按贵太妃仪制也不必与其他太妃同葬妃陵了,另寻一处风水好地就是了。大皇子封为郡王,就叫留王。”说罢便转身而去。晋元跟在孟挽的身后,连忙道,“退朝。”
      一众人等跪在朝堂上,待孟挽走远了才缓缓起身。李如甫狠狠地咬着牙,孟挽这套动作明升实贬,他是想让自己明白就算周皇后坐不成太厚兰妃也休想染指。但最令他忧心的是留王,孟括虽为皇帝亲弟却只有个郡王的身份。李如甫如此想着面上却不敢露出半分的不满,微微整理了一下朝服上的褶皱便要向外走。
      孟槟看着他面不改色,不由得好笑。这样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局面才是他最想看到的。
      李如甫抬头见正与他对视一眼,微微一愣行礼道,“王爷。”
      孟槟如今贵为摄政王自然是受得住他的礼的,直静静的站着道,“李丞相在朝堂上如此不给皇上脸面,皇上还擢升了兰太妃和留郡王真是好大的气量。”
      李如甫听他如此说,气不打一处来,奈何是个好性子这时也会顶两句。李如甫躬身道,“臣不过是肺腑之言,皇上是明君自然知道忠言逆耳。”
      孟槟笑了笑,见他不想多谈做出请的手势,“李丞相慢走。”
      李如甫看他这般不给自己脸面只觉得怒火中烧,敷衍着拱拱手气哄哄朝着宫门走去。孟槟看着他的背影,眯了眯眼睛此人虽收敛了锋芒,但仍旧门生众多,况且身后还有一个大皇子不能不防啊。
      李如甫原本只是个读书的秀才考了几年科举都未中一个举人。但谁让人家有一个好妹妹,长得好之外还有一个好嗓子。自从孟桦微服私访时便一见倾心,就连李如甫这个穷秀才也平步青云。
      菡萏殿内,窗外的鹦哥叽叽喳喳的叫着。是殿中省新送来的玄凤鹦鹉,浑身淡黄色,头上还顶着一个凤冠,十分讨喜。几个小宫女正在外面拿着瓜子嬉嬉笑笑的逗着他学说话呢。这样嬉闹着倒也给菡萏殿添了一些生趣。
      孟芙蕖斜倚在小几上看着一本话本子,自从孟芙蕖在莲花池的一番恩威并重之后,宫里的人安分了许多。她也难得有这样的闲暇时光可以休憩。
      琼枝送了糕点从昭明殿回来一脸的愁苦,听着这调笑声也觉得松范了许多,只嘱咐她们不要扰了孟芙蕖休息便匆匆忙忙的打了帘子进来。
      孟芙蕖半拿着那本书,勾了勾唇角,盯着她问道,“此事当真?”
      琼枝忙不迭地点头,“奴婢去给皇上送糕点的时候在外面亲耳听到的,大皇子册为了郡王,还是留郡王,这不是在讽刺他没有封地只能在京中守灵那。”说着掩着嘴笑了笑,“只是皇上刚登基就如此锋芒毕露是不是不太好。”
      孟芙蕖翻了一页,摇头道,“皇上怎么对李家都不算过,只要皇上不问责摄政王就好。”
      李如甫自孟挽登基时便已经输得一塌糊涂,不用多日李家就会变成第二个周家。
      琼枝颔首,从一旁的小盅里取了一碗红糖桂花小圆子递给孟芙蕖,孟芙蕖自小体弱又在栖梧宫中吃了那么多年的苦,身体寒气堆积,若是不好好保养恐怕日后生难。“长公主,留王离京的事已经定下来了,说是过了中元节再走。”
      孟芙蕖用勺子搅了搅,微微吃了几口,就放置有一旁“中元节向来要祭祀先祖,他留下来也是情理之中。对了,前几日皇上曾说过要立母后为皇太后的事,如何了?”
      琼枝本想着瞒她一瞒,让她欢喜几日。没想到竟然话赶话说到这。琼枝苦笑着摇头,“方才皇上处置兰太妃和留王就是因为此事,长公主问起了奴婢也不敢隐瞒,只是长公主千万别生气。皇后娘娘仙去时先帝是收了凤印的,几位老臣虽然扶持皇上但也不能违抗先帝旨意。所以这件事暂时被耽搁下了。”
      孟芙蕖猛地把勺子放下,勺子碰到碗壁发出清脆的叮当声,这突兀的声音让人心慌。琼枝小声劝慰着,孟芙蕖摆了摆手道,“这些老臣虽与外祖有些交情,但如今扶持皇上一来是因为先帝遗旨,二来不过也是打压李家新贵罢了。”说着叹了一口气又柔声问道,“皇上初登基生的气不会比我小,皇上那边如何了?”
      琼枝暗叹了口气,这姐弟俩一样的性子,生起气来惯会作践自己。小声道“听说皇上动了好大的火气,还砸了花瓶摆件。现下连饭还没吃呢。”
      孟芙蕖扶着额头道,“他终究还是孩子心性,走吧,陪我去看看。”
      孟挽在殿内正发着脾气,闹着要把昭明殿砸了。晋元又生怕伤着了他不敢用力拦着。
      孟芙蕖方至门前就听到了瓷器落地发出的破碎声。门前的内侍正欲进去禀报,孟芙蕖冲他摆了摆手。正欲进去就见一块镇纸飞了出来,差点砸到孟芙蕖头上。琼枝吓得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查看。
      孟芙蕖惊魂甫定,看着满地的碎瓷片摇摇头,“我没事。”
      孟挽听到门外大呼小叫心中更是烦闷,怒喝道“谁啊,在外面大惊小怪的。”
      孟芙蕖探了个头出来笑着道,“皇上好大的气性啊,一个镇纸飞出来,差点把我砸的头破血流。”
      孟挽见是孟芙蕖,当下气消了大半,只红着脸起身把她请了进来。“长姐坐。长姐过来怎么也不让人通报一声。”又唤来了晋元道,“去备些茉莉花茶来,长姐爱喝那个。”
      孟芙蕖笑着坐下“难得你政务繁忙还记得我爱喝那个。”
      若说孟芙蕖喜欢的茶敬亭绿雪为首,太平猴魁次之。这茉莉花茶只是情怀罢了。
      孟挽想起两人之前在栖梧宫的日子道,“以前在栖梧宫里的时候,尚食宫总拿些陈年旧茶来,还是长姐带着朕偷偷去摘些茉莉来做了熏茶。”
      “那花茶可还是母后教我的呢。”孟芙蕖握着小小的一盏白釉茶杯,轻轻含了一口。口中立刻溢满了茉莉花的香气。
      孟挽一愣,垂着头丧气道“可惜,如今朕万乘之尊却不能为母后做些什么,就连册封太后也要看别人脸色。”
      孟芙蕖拍了拍他的手背,使了个眼色给晋元,让他着人进来收拾。又宽慰道“你刚刚登基,虽有皇叔和一干老臣辅佐但不看好你的人还太多,切莫心急。”
      孟挽抬起头来,眼里已经带了些许的泪光,“朕只是想在中元时让母后同先帝一起受人朝拜。”
      中元节祭祀祖先,想着父皇明帝旁空着的位置孟挽孟芙蕖心内皆不好受。“长姐知道你的孝心,只是还急不得。如今你册封太后李家是第一个要除掉的障碍。”
      孟挽注视着孟芙蕖的眼睛,想着今日早朝上的所见所闻眼中划过了一丝狠厉。虽只有一瞬却让孟芙蕖有丝毫的惊诧。就在这时晋元走进来道,“皇上,萧府二公子萧澈求见。”
      萧澈是辅国公萧远的嫡子。虽然萧远贵为辅国公但萧澈在宫中并无一官半职又怎么这会求见?孟芙蕖心下腹诽却没有说什么。
      孟挽见她疑惑解释道,“是朕那日见了他写的字很是喜欢,让他做一份字帖给朕送来。”
      萧澈师承书法大家张成,书法独树一帜。孟挽读书几年都是由孟芙蕖教导的,字中多了一份女子的娇柔倒不似男子般大气。也难怪他会喜欢。
      孟芙蕖站起身“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毕竟我一个公主和外男相见不太好。”
      孟挽按住她的肩膀,“长姐和萧澈也是自小认识的,这也许久没有见了,就当是老友重逢,大家一起闲聊几句。”说着便拽住了她的袖子。
      说起来萧澈还是孟芙蕖少年时的第一个玩伴,只不过这个玩伴很快就因为身份的落差而疏远了,加之之后孟芙蕖囚禁栖梧宫两人就再没有往来了。
      孟芙蕖耐不住孟挽软磨硬泡最终还是坐下了。孟挽看她不再固执着离开连忙吩咐道“晋元,快去把萧澈请进来。”
      晋元应了一声带进来一个貌比潘安的翩翩佳公子。那人生的剑眉薄唇却偏偏生了一双桃花眼,让人只看上一眼就不能忘怀。“萧澈请皇上安,请长公主安。”一套动作下来仿若行云流水一般。孟芙蕖上下打量着他,暗自想着,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大概说的就是他吧。
      孟挽上前扶他起身道“这本字帖朕可是等到了,朕以为你忘了呢。”
      萧澈哪敢让孟挽来扶他,只虚扶了一下便直起身子,“皇上吩咐的事情萧澈怎么敢忘。”
      孟挽笑着翻阅了几篇,“长姐你看这字好不好。”
      孟芙蕖正端着茶杯兀自愣着神,见孟挽上前来问她,忙回过神来敷衍着道“萧公子的字可是师承张先生的,怎能不好?”
      萧澈看着眼前唇红齿白的美佳人,想起方才她瞪着自己出身的画面强忍着笑意作揖道,“长公主谬赞,师父的字萧澈只学到了些皮毛。”
      孟挽看着两个人谦虚的模样不由得忍俊不禁,问道“听晋元说你们小时候可是打过架的,怎么现在这么客气?”
      当时自己年纪小仗着是父皇唯一的女儿胡作非为惯了,如今想起来倒是有些讽刺。
      孟芙蕖红了红脸却依旧端坐着轻声斥道“皇上。”
      孟挽拱了拱手,心知自己说错了话惹得长姐恼羞成怒,连忙告饶。
      萧澈见着坐上的孟芙蕖面色微愠只勾着唇角,作揖行礼道。“当时是萧澈年幼,还望长公主恕罪。”
      孟芙蕖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想起小时候三个人在一起玩闹的时候,垂首一笑,不料这一幕却落在了萧澈心间。美人莞尔,胜似姹紫嫣红开遍。
      “你也别多礼了,坐下来喝口茶。”孟芙蕖轻启丹唇指了指面前的紫檀木交椅。
      萧澈一笑坐在了孟芙蕖对面,略略扫过孟芙蕖的颜面端起茶杯,“谢长公主。”
      不知怎的,萧澈那一瞥虽然匆匆但是孟芙蕖的心里却毛毛的怎么也坐不下去了。孟芙蕖放下了杯盏,“你们且聊一聊吧,我宫中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萧澈站起身来,鼻尖却萦绕着馥郁的茉莉香气久久不肯散去。他似乎看到了那个站在茉莉树前垫着脚摘花的娇小少女。他站在她的身后期盼着她的回眸一笑。但最终只看到她用裙子裹好了花朵做贼似的走远了。
      鬼使神差的萧澈也拱着手告辞道,“字帖萧澈已经送到了,家母还等着萧澈用餐呢。就先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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