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把芙蕖共晚凉

作者:顾念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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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伫倚危楼风细细(二)


      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一阵风轻轻吹来,杨柳轻轻拂过池水,敛起了一层又一层涟漪。千里池中如碧般的池水映着曼妙的身姿也变得模糊起来。
      孟芙蕖穿着一件洗的有些发旧了的水绿色绣花襦裙独自望着池塘里的锦鲤出神。琼枝立在她的身侧开口道,“公主,这千鲤池亘古不变,着实没有什么好看的。”
      孟芙蕖把手中装着碎糕点的抖彩暗纹的小瓷盒随意一撒,就见满池塘的锦鲤炸开锅一般的浮出水面,跃起又落下。“是吗,你看这鲤鱼为了这一点点糕点就你争我抢,我瞧着倒是好看的紧。”
      琼枝看着池塘里的锦鲤,一张一合的翕动着嘴唇,“这千鲤池,本是取白鱼入舟,千秋万代的吉兆之意。可鲤鱼多了倒是显得俗气了。”
      孟芙蕖冷眼瞧着池塘里的鲤鱼,一双凤眸不怒自威,就连语气中也带着冰冷的寒意。“它们尚且还有这千鲤池为庇护之所,若是成了俎上鱼肉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想当初周皇后在位时就与兰妃不大对付,如今周皇后虽已去世多年了,但是看兰妃对栖梧宫上下的态度也知道若是大皇子继位这日子想必更要难过十倍。
      琼枝环顾左右,见四周没有人才轻声道,“兰妃一直视您如眼中钉肉中刺,况且皇后娘娘虽然早殇但是皇上并无废后,二皇子还占着嫡子的位置。公主还是要早做打算。”
      孟芙蕖用指尖绕着腰上的宫绦,眉头紧锁着仿若要拧出个节来。“此事我自然知道,只是我不受父皇喜爱,周家也已经倾颓。若是父皇执意立孟括为帝我也无计可施。”孟芙蕖正苦恼无意间却瞥见回廊转角处荡起的绛紫色蟒纹袍的一角。
      大徐向来注重这些门第身份,什么人穿什么样的衣服。像这样的蟒纹袍非天家子弟不可,而能穿绛紫色的除了王室诸侯又是别人沾染不得的。
      孟芙蕖冲琼枝使了个眼色,低下头硬挤了些眼泪出来。琼枝瞧见孟芙蕖逐渐红了的眼眶当下明白了她的意思也跟着嗫嚅起来。
      脚步声逐渐靠近,孟芙蕖听着越来越清晰地呼吸声瞧准了时机,微微抬起头却见孟槟一脸惊讶问道,“皇侄女怎么在此?”
      孟芙蕖勾了勾唇角,红着眼眶行了礼道。一套动作下来如行云流水一般,半分也瞧不出来做戏的成分。“芙蕖请皇叔安。只是想起幼时父皇总是抱着芙蕖到千鲤池玩耍有些伤怀罢了。”
      孟槟抚了抚胡须,孟芙蕖本就生的俏丽,如今梨花带雨更让人楚楚可怜。“皇兄与皇嫂也曾举案齐眉,只是没有想到会发生之后的事情。”
      孟芙蕖掩着面垂泪道,“芙蕖身世沉浮,母后已经撒手人寰,如今父皇也病重。芙蕖和挽儿可该如何是好。”
      孟槟看她哭的伤心但一番话却是说到了他的心窝里。外族倾覆,任是谁也是帮不得的。“如今前朝老臣们多是爱戴二殿下的,鹿死谁手也未可知。况且就算大殿下登基,按着祖宗家训最多也就是前往封地,无诏不得回罢了。”
      孟芙蕖止了哭声,俯身行礼道,“多谢皇叔劝慰。皇叔代理朝政想必已是累极,还劳烦皇叔听芙蕖这些小女儿心思。”
      孟槟呵呵一笑,拱手道,“皇侄女言重了,只是今日怎么不见二殿下。”
      孟芙蕖羞涩的垂着头,似是真的因为垂泪而害羞。“挽儿正在殿前侍奉呢,想必过些时候就会出来了。”
      一语方落,就见孟挽快步从昭明殿方向走来。脸上洋溢着微笑,远远的便唤道,“长姐。”
      孟芙蕖冲他招了招手,“挽儿,快来。”
      孟挽小跑了两步,见着孟芙蕖身后有人才渐渐停下。喘匀了气息才躬身行礼道,“孟挽请皇叔安。”
      孟槟也拱手回礼,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二殿下真是赤子之心。”
      孟挽自小不善与人交谈,见他夸赞也只是垂头微微一笑,不再多言。孟芙蕖见孟槟一直上下打量着他,心中暗自欣喜。面上却佯装为难拉着孟挽的手开口道,“皇叔,挽儿年纪还小,又久在栖梧宫里难免养成了这内敛的性子,还请皇叔不要怪罪。”
      孟槟客气的摆手道,“皇侄女哪里的话,只是我见二殿下生的清朗才多看了几眼。倒是二殿下不要怪罪才是。”
      孟芙蕖递给了他一块绣着竹纹的帕子让他擦净额头上的细汗,“现下暑气正盛,挽儿晨间又没有用过膳食。不如芙蕖先走一步。”
      孟槟作揖道,“正巧,我也要去拜见皇上。还请公主殿下慢走。”
      孟芙蕖侧身行礼,牵着孟挽的手缓缓朝栖梧宫走去。孟挽跟在孟芙蕖身侧总觉得背后有一道目光死死的盯着自己,回过头去却只见孟槟含笑伫立在原地。
      “长姐。”孟槟张口唤道。
      孟芙蕖侧过头看着他,“怎么了?”
      孟挽抿了抿嘴,犹豫再三才道,“长姐似乎很喜欢和皇叔交谈。”
      孟芙蕖好笑着问,“怎么?挽儿不喜欢吗?”
      孟挽轻咬着下唇,含糊道,“也不是不喜欢,只是觉得怪怪的。皇叔总是盯着我,仿佛要在我身上盯出个洞似的。”
      孟芙蕖轻轻抚着他的额头,“皇叔只是久不见你有些热络罢了。你可不能失了气度。”
      孟挽重重的点了下头,只能应了声是。
      虽说这日子已经入秋,可天气还一如既往的闷热。
      “福公公。”这一日,福安正带着一群小内侍从凌室运来新开凿的冰就见康公公从不远处走来。
      福安对着紧跟他的小内侍耳语几句,小内侍们便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福安赔着笑脸上前抱拳行礼道,“康公公。”
      康泰看着小内侍们走的远了,寒暄着问到“福公公劳累了,这种事情怎么还您来做?”
      福安叹了口气,“皇上龙体不安,这天也不见凉下来。咱们做奴才的多做些也是为了讨主子欢心。”
      说起来也奇怪,自那日皇帝召见了慎王爷之后,皇帝的病竟然也有了起色。御医们均说是回光返照。但不论如何他们这些奴才们尽力伺候着就是了。
      康泰点了点头,叹息道“本来还想约你一起吃酒,看样子是不行了。”
      福安又抱了抱拳以示歉意,“今天是不行了,等哪天找个清闲时候我来请客。”
      康泰无奈一笑,心中暗暗腹诽也就只有皇上殡天才有清闲了。“你这忙的不可开交,我那里也得不了清闲啊。”
      福安心知他是来替兰妃娘娘打探消息的,却也佯装疑惑地皱了皱眉头,问道“娘娘那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康泰抬头看了看天,指了指道,“这天都要塌了,娘娘的心不安啊。”
      福安心中一笑颔首道,“是,这天塌了咱们日子都不好过。”福安的话一顿,想着往日里兰妃待他也还算是亲厚,宽慰道,“不过,你可得多劝劝娘娘,毕竟娘娘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康泰的眼睛一亮,心里面反复捉摸着这句话含笑道“福公公放心吧,咱们做奴才的只要主子宽了心,奴才也就有好日子过了。”
      康泰得了消息后急急忙忙的往椒兰殿赶。
      “福安真是那么说的?”兰妃打理着一盆牡丹花问道。
      康泰垂着头恭敬道,“福公公确实是这么说的。”
      兰妃把剪头放在一旁,接过月珰递来的热帕擦了擦手,“怪不得今天早上,司饰送来了姚黄魏紫,原来是早有人要巴结本宫。”说罢向康泰挥挥手,“打发个人去丞相府,也好让哥哥安心。”
      康泰得了吩咐便随便找了个宫里的小内侍,就在此时昭明殿的小内侍急匆匆的走进来,“康公公,福公公让奴才告诉您一声,皇上崩了。”
      康泰一愣,心下腹诽今天早上还好好的怎么就崩了呢。心里这么想着脚下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依旧向殿内快步,“娘娘,皇上崩了。”
      兰妃心下一惊,连忙吩咐道,“你在殿内打理好一切。月珰,去把预备下的东西给本宫换上。”
      月珰应了声是,急忙从衣柜里捧出了一身素白。
      皇帝殡天须得王室哭丧,之后才是大臣齐哀。孟桦的兄弟姊妹并不多,只有一位慎亲王在世,膝下的子女不多,只有孟括孟挽两个皇子并孟芙蕖一位公主。
      兰妃换好了服饰,又把满头的珠翠摘下,只在鬓边簪了一朵白色的绢花。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水葱般的手指狠狠掐了一下手臂。身体上的疼痛让兰妃立刻红了眼眶。眼眶中闪着的泪珠也泫然欲滴,兰妃满意的点点头吩咐道,“走吧。”
      兰妃到达昭明殿时正见孟芙蕖携着孟挽前来。果真是女要俏一身孝,兰妃瞧着孟芙蕖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当真有几分当年周皇后的风韵。一想到周皇后兰妃当下翻了个白眼,水葱似的指甲扎进了掌心中。
      孟芙蕖见着她施施然行礼,“请兰妃安。”
      兰妃虽然心下嫌恶,但面上仍然做了十足十。“好孩子,你父皇崩了快去看看吧。”说完便呜呜的哭起来。
      孟芙蕖一时也跟着呜咽起来,只孟挽强忍着鼻头的酸意,垂着头一言不发。孟芙蕖拽了拽孟挽的衣袖,三人一齐进了内室。
      孟桦已经由福公公换好了帝王服饰,端肃的躺在榻上。孟槟,孟括等也已经换了粗布麻衣跪在了床前。
      三人见此状也连忙跪下低声哭着。一时四周寂静,只能听到殿内的呜咽声。
      孟芙蕖的双眼不一会就红肿起来。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了看四周,只见兰妃虽然涕泗横流面上却并不愁苦,看来是胜券在握。孟芙蕖握紧了拳头,看向孟槟只希望自己的一番心血不要白费。
      福公公见几位主子哭了有一刻钟了,心里也想着也差不多了,当下新帝继位才是最重要的事。连忙上前把兰妃扶起来,“娘娘也不要太伤心了,伤了身子就不好了。”
      兰妃掩着面,小声啜泣,“本宫伤心罢了,只是如今皇上殡天,还得有个人操持才是。”
      孟槟微微颔首,“娘娘说的有理,福公公不如把锦匣拿出来吧。”
      福公公俯身称是,带着一个小内侍进了南书房。不过一会便捧了一个精致的紫檀木嵌红珊瑚的木匣子出来。福公公将匣子捧在手中,“主子们请看,这匣子自那日放进南书房便由侍卫守着。就连封条都未曾动过。”说着从匣子中取出一卷明黄色的绢布来,朗声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次子孟挽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福公公的声音虽不大,却是掷地有声,砸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兰妃猛地抬起头来,“皇次子,不是皇长子?”说着站起身来一把抢过福公公手上的圣旨。待看清了绢布上的文字,不禁觉得额角突突的发痛,“你,你们。”兰妃一记眼刀朝孟挽飞过去,冷冰冰道,“福公公,篡改圣旨可是死罪。”
      兰妃虽在宫中浸淫了多年,却最是好说话的一个从没有如此严厉过。
      福公公见她红着一双眼睛仿若吃人一般,当即跪在地上,“兰妃娘娘,奴才冤枉啊。玉玺是由符玺郎保管的,虽然奴才为执笔,但是那天皇上可是亲眼看过之后奴才才拿去盖上玉玺的。况且还有辅国公和慎王爷作证。”
      “哼。”兰妃冷笑一声,“可是是你把圣旨送进南书房的,不是吗?”
      福公公声泪俱下,只颤着声音道,“奴才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如此唯有一死了。”说着便大喊一声,“皇上,奴才来陪你了。”随即朝柱子上撞去。
      兰妃心下一惊,饶是她现在在生气也知道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连忙让人去拦,却还是晚了一步。
      待兰妃反应过来的时候福公公的额头上已经是鲜血淋漓。
      “这先帝尸骨未寒,兰妃你便逼死了先帝贴身内侍的罪名。你恐怕是担不起吧。”孟槟拂去袍上的灰尘,试了试福公公的鼻息,“人还有救,送去御医房。”
      兰妃咬了咬唇,只听孟槟道,“那日我与辅国公俱在。先帝的确感怀元皇后。甚至觉得当年之事有些蹊跷。”说着瞥了一眼兰妃,“先帝曾说,皇长子乖张忤逆,受贿举亲之事先帝不是不明白只是这几年愈加变本加厉倒不如皇次子乖巧懂事,上进好学。”
      孟槟入朝为官那么多年,几句话下来,兰妃和孟括的脸色皆以惨白。孟括一下蒙了头只垂着头低喃“父皇知道我的事了?”
      孟槟微微一笑,对两人的表现甚是满意。朝着孟挽行了君臣的跪拜大礼,“臣请皇帝接传国玉玺。”
      孟挽自从听了圣旨便呆愣愣的,这时更是手足无措。孟芙蕖连忙携着他的手走到孟槟面前,跪在地上,“皇上得知先帝殡天太过伤心。”又朝孟挽一拜,“请皇上接传国玉玺。”
      孟挽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孟芙蕖,僵硬的伸出手接过玉玺。
      孟芙蕖上扬这嘴角,看着立在原地的兰妃母子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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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孟槟:此子骨骼惊奇倒是继承皇位的佳选
    孟挽小声:可是我不想当皇上
    孟括:给我吧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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