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男友好像见不得光

　　毛毛不是野猫，是一只赛级金渐层，吃得肚子尾巴圆鼓鼓，一张脸还是小得像巴掌，眼睛大得像画了眼线戴了美瞳。天天跟着李云琅狐假虎威异常娇气，出门要抱着，进门就躺下，挪窝要李云琅亲自下手，别人碰碰亮爪子，找不见人了就开嗓子干嚎，嚎得震天动地人人闻声落泪，以为李家天天出命案。

　　于戚上淘宝买笼子，一边叨叨它：
　　“你说你都赛级了怎么脾气还爆呢，评委没给你挠死吗，当时演戏虚抬身价了吧？我现在有合理理由怀疑你假造身世背景骗取买主信任，要不然就是在跟我装纯洁！不是喜欢卖惨吗，好，给你关牢里发照片给大李，他要还不回来你就跟了我吧，哼哼哼，看我怎么蹂躏你。”

　　毛毛嗓子休息够了，受到威胁又是一阵干嚎。

　　于戚在这个家里，也只能吓唬猫了。

　　“我活得好惨呀——”
　　他歪在床上空抹一把泪，还被请早餐的仆人看到，顿时只能把声音化成一个嗝。

　　灯火辉煌，天花板和墙壁缀着镀金与水晶的灯塔，于戚经过时，这些虚张声势的光芒能把布料里的丝线都映亮。每一件食盘是传下来的官窑，V族最重视早餐，这是夜晚降临之刻的纪念，每人着正装，举杯祝贺。
　　长桌上空着首位和右手第一席，剩下三人依旧按原位坐，四角侍立管家仆人。红汤加热到体温，盛入茶色玛瑙杯，有限的可混合消化的新鲜水果切片，伴着匈牙利托卡伊精华，可疑的深红色方块小食……
　　李云过没来得及看别的，落座后第一时间咕咚咕咚喝完主餐，捡几片配菜擦嘴上楼，全程用时35秒，李夫人一句话没来得及跟他交流，小儿子就消失了。好像一个派件员，在门口签完单子就走，快得怕打扰到您的隐私生活。

　　“这家里真冷清。”她转转手上的戒指，一块四方大宝石，纯度极高，灯下噼啪耀眼，于戚第一次看的时候以为她戴着闪光灯。
　　“我和李英活得太久了，有时候失去想谈话的欲望……谈话是配合，是询问，是了解，如果太熟悉对方，就根本不需要说话，就算不在同一处也知道对方在做什么。但你们还年轻，为什么也要这样。难道是拒绝理解吗，拒绝的实体是什么呢，我吗。”

　　于戚苦笑：“云琅在的时候我还能给跟他一起捧场，跟小过配合就差了点。兄弟俩现在闹着别扭，出口也是使性子，不说话就算了，省得生闲气。”
　　李夫人点头同意：“嗯，那给他们一个恢复礼仪的时间吧，我们总是有很多时间的。”
　　然后她话锋一转：“李英给你打电话说了什么。”

　　于戚动作一滞，总觉得她早就知道自己婚姻的实情，整日在这间屋子里发生的是什么荒唐故事。
　　嗯，她不可能不知道，就连刚才那番谈话里，都多多少少带出来点意思：我知道我老公喜欢什么，他对你做了什么，甚至当初为什么选择你。
　　但他没胆子跟徐哀说我为你老公学过钢管舞，被强迫做过不能描写的体能训练，半小时前刚给他展示过猛男脱衣，还差点自渎。

　　他保持良好的态度回答：
　　“哦，李叔问了家里和您的身体情况，他不建议去澳洲，还是在北半球玩一玩吧。”
　　李夫人沉吟一下，觉得确实像他说的话：“是呢，李英了解我中过金杯之毒身体畏寒。你联系下多伦多，我和云过过去小住一段，也让云琅觉得我们没有在强迫他，他如果想来就跟着来。”

　　于戚觉得不错，又能完成主人定下的“让云过出去走走”，又可以跟他保持一定距离。吃完饭立刻照办，吩咐私人飞机周末夜间启航。

　　倒是李云过不乐意了，他压在行李箱上反问于戚：“你不来？”
　　于戚：“你哥身份被锁，我得留下提供救援计划，他傻起来特别疯，能胸口碎石杀自己，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又不是真傻。”
　　“举目无亲太可怜了，再说，你不是把毛毛扔给我了吗。”
　　“J市六区四县找不到个宠物医院吗。”
　　“你哥要是今天回来，看我们两天都照顾不了他的猫，怎么想，直接卷铺盖去俄罗斯，再跳一次西伯利亚冰湖？”

　　原本于戚认定李云过讨厌自己，把他想象成陷害他宝贝哥哥李云琅离家的凶手，至少冷战一个月，结果李云过盼着他一起去玩，为啥呀。

　　“算了，全是借口。”李云过摆出跟他爸一样的表情来，病恹恹地走了：“你爱找谁找谁去。”
　　“…………？？？”

　　于戚两块肺又在充血，自从二十多年前被救活后，就没哪天不想表演当场去世。

　　他的好哥们李云琅就舒服多了。

　　张小瓷在餐区给削了第二个菠萝，这次在专业人员指点下手法流畅很多，李云琅发现他在不紧张的时候不光可爱，认真起来有些帅气，如果气质上再大方磊落些，喜欢他的人会很多的。

　　李云琅：“小瓷你发现没，你没走神。”
　　张小瓷把水果刀转了一圈：“这个不会走神的呀，很有趣。”
　　“有趣就不会吗，那当面前事物过于常规化，失去关注力时怎么样呢？”
　　张小瓷：“我是被，其他的东西吸引过去的。”
　　“哦……”李云琅坐在高脚凳上点点头，“我坐在这里还不够吸引你。”
　　张小瓷觉得他这人十分恶劣，问题无法回答，磕磕巴巴：“不是，会被不好的事情吸引，你又不是不好的事。”
　　李云琅很满意，又问：“什么是不好的事情？”
　　张小瓷把菠萝块塞进他嘴里：“不要问啦，以后会告诉你的……吧。”

　　刨根问底的兴趣并不高，只能说有点意思，如果一个人上来强行误解你的话语锁定身份，十分示好，甚至内心深处不愿让你从家里出来，应该也会无保留分享自己的秘密。李云琅想，一个人感动时仍旧守口如瓶的事，可能涉及到他生存本身。
　　这样一来，更不想问了。

　　夜幕降下，V族纷纷上线，电台提示请不要在公共场合使用大功率紫外线设备，普通居民使用特殊货运或场地时，必须出示自己当月献血证件。地表大型吸收射线设施打开，一些建筑物商场亮起红色灯箱，特V区居住区入口的外墙也在感光中变成红色。
　　每个人习以为常，走来走去，十字路口的银座里放着王力宏的歌：
　　“谁能陪我直到天明，穿透这片迷蒙寂静……”

　　“这首歌好像在写我们。”云琅说，“嘿，你听。”
　　张小瓷迷茫地偏着头：“什么。”

　　王力宏唱：
　　【一个我需要梦想，需要方向，需要眼泪，
　　更需要一个人来点亮天的黑；

　　我已经无能为力，无法抗拒，无路可退，
　　这无声的夜，现在的我，需要人陪。】

　　需要人陪！张小瓷又紧张又兴奋，这是情歌吧？他在明晃晃地暗示我啊，是真的想跟我认真交往吧，难道是看我昨天表现很好？我需要表示一下吗。
　　不不，昨天也没表现几分，啊，难道是工科男友比较加分？他喜欢智慧型的伴侣啊。
　　嗯，重新开始学习矿机研发吧，成为工程师的梦想不能废弃啊！

　　张小瓷给自己打足了气，想着买几本专业书看的时候，李云琅吃完菠萝突然站起来：“你到下班时间了，走。”
　　“去、去哪儿？”

　　他稀里糊涂被李云琅拉扯着出门，绿围裙都没来得及摘下来，王晟一边结账一边稀奇地盯着他们……
　　可是有什么要紧呢！他们现在牵着手，即将互相陪伴着度过无声的夜，真是太甜蜜了！在张小瓷的想象中大概恋爱就是这样的，简简单单互相凝视，穿过黎明穿过黑夜，穿过青春的风暴……

　　结果李云琅拉着他穿过大马路来回跑圈，还超过两队由中年妇女组成的暴走族。

　　为什么不按套路出牌！
　　张小瓷这一天差点过劳死，晚上没睡好白天没吃好，不住哀求：“我错了，我以后好好做人，我把我的终极秘密分享给你吧。”

　　“我不想知道你的过去，我不是那么肤浅的男人。”
　　也不知道李云琅为啥吃个菠萝都能恢复体力，他让张小瓷在街边运动器材上压腿，跟老爷爷抢单杠，绕着路障跑步，一偷懒就打他。
　　“运动可以帮你竖立信心，身体的强壮带来意志的坚强，还能练出腹肌打败敌人！”
　　“我要打败谁呀，而且为什么要在马路上锻炼……”
　　李云琅说得头头是道：“因为人生是向前运动的，在跑步机原地踏步没办法直观地感受到那种强烈的冲击，你需要亲自走在……收腹，绷紧小腿，走在不断前进的道路上！”

　　张小瓷满脑门虚汗，这才明白预备男朋友是个健身教练，这套说辞定是在为三维动感单车做铺垫，一会儿就要拉他去银座健身办卡了！
　　怪不得可以用那么快的时间接受自己，原来有缜密的商业企图啊！

　　张小瓷有点郁闷，但转念一想，男朋友是健身教练也没什么不好，昨天他穿着背心露出上半肩胛，臂膀抬升带起好看的肌肉弧度，腰腹窄而有力……咳，反正自己只有身体没有钱，让他看着办！

　　四十分钟后张小瓷被李云琅又拎回了超市换工作服，但回来的他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他了，丢了半条命在J市的大街小巷。难道这就是梦想中的情侣互动之一“接对方下班”吗，不要了吧，为什么是魔鬼训练啊！
　　他一个男朋友关系都待定的人，提前进入了婚姻恐慌期。

　　两人跑到冰柜吹双重冷气，张小瓷开了瓶冰镇苏打贴在热气腾腾的脸上，立即被人抢走喝掉：“太凉了，你会变成面瘫。”
　　张小瓷干啥都不对，可怜地说：“那个，我们能不能约定一下。”
　　“约什么。”李云琅看他一眼：“炮吗，太早了，我没做好心理……”
　　“不是！”张小瓷恼羞成怒了，“我要按时上下班的，好累啊，我回家睡一会再起来跑步行吗。”
　　“嗯，这个表情对了。”李云琅指着他，“这就是拒绝的表情，所以体能训练很有用，适当的发泄可以帮你表达正确的情绪。”
　　他拍拍张小瓷：“明天继续。”

　　张小瓷：“…………”
　　“不不不，我们还是来约定一下。”张小瓷拉着他袖子摇晃，“我可以坚持的话就坚持，真的坚持不了就投降，你要体谅下搬砖民工的心酸。”
　　李云琅：“嗯，物极必反也不好。本来还给你安排了一系列残酷的……装哭也没用，你看，其实你能坚持，但你装哭，这个求饶是没有意义的，也起不到矫正你容易放弃的性格。”

　　张小瓷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矫正我的习惯吗，不愧是奶奶之后唯一跟我聊天的人啊。
　　他很感动点头同意：“那你做得对。”

　　“这样，我们约定一个安全词，在你真的真的无法挑战极限的时候，可以点击这个RUNNING按钮。在此之前，你的一切求饶都会被PASS，重点，你要选一个特别屈辱的词，让你没办法把它好好说出来。”
　　张小瓷：“嗯，那就叫‘球球你惹’吧。”
　　李云琅：“……你这不是很轻松地就说出来了吗？”
　　张小瓷：“？”
　　“耻辱感要强大到你只能把它打字打出来的程度！”
　　“哦！”

　　张小瓷给他打字：BALL BALL U 惹
　　李云琅：………………

　　他觉得淋语对张小瓷来说也没什么难度。

　　“才不是！难度很大的！”

　　啊，听到我的心声了吗。

　　“因为你说出来了！”

　　这个时间点的超市人流稍多，回家做饭买菜的，带着孩子出来散步买零食的，还有下课的学生买包子关东煮的。一个短头□□亮女孩在通道里闲逛，她踩着四千块高跟鞋，看东西的眼神带着难以抹平的嫌弃，有人经过时便护紧自己的鳄鱼皮包包，一位挑柿子的大娘屡次观察她，希望用自己的眼神把她平安送到对面有机进口超市里以获得安息。

　　如果不是要等新看上的肌肉男，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女孩不耐烦，三分钟内王晟还不出来就走了。她转身，跟张小瓷擦身而过，正好看见李云琅一个人靠在酸奶柜台上玩手机，那副身架在所有人肉背景中脱颖而出，征服了她的心。

　　她拨弄着头发，红色的指甲如血鲜艳，两脚交叉并拢，扭身递上眼神：“嗨帅哥，没见过你啊。”
　　李云琅恢复对待陌生人的冷漠，看了她一眼。

　　女孩差点没提上气来，恢复军姿两手交握缩紧肩膀：“哦……哦，抱歉，好的。您起得真早，贵安，祝您夜晚开心。”

　　李云琅忍住呼吸，天啊，香奈儿五号杀手！带着你的香精给我滚开啊。

　　她背对着李云琅遗憾地咬了咬牙，这种资质的男人果然都是V族，为何在这种小地方……而后她又打起精神，换了惹人怜惜的姿态靠近一步：“先生，是这样的，我有个难言之隐，您是否方便……”
　　李云琅这次头都没抬：“难言就不要说了吧。”

　　刚好张小瓷换衣服出来，两个缺氧的人连滚带爬地走了。

　　女孩看着他们背影，在失落中恢复了嫌恶的神色。
　　“哟……已经有了。”

　　“什么有了？”王晟整理着外套：“嗨，亲爱的，我们去吃烤肉吧？”

　　她下巴点点张小瓷的去向：“那个男孩是你们店的吗，之前怎么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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