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男友好像见不得光

作者:极限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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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旧恨



      能被人驯服的狼,后来都成了温柔的狗。
      还有最凶猛的犬科无法轻易控制,狠劲是被用来欣赏的表演,他们以残酷比拼,褒奖血腥的特质本性。枪也好,刀也好,绳索为之纵火焚之,不论细胞是扁圆形还是立体的双V字形,这里都是他们发挥性情的好去处。
      一开始V族占据了财狼里的大多数名额,后来那个人发现了新玩法,带着强壮的人类加入,赋予他们荣誉与使命,领他们渡船到远离家乡的陌生土地屠戮,然后授予表现出色的士兵以诱人的褒奖,看上去真像那么回事。

      那天夜里他很累了,裤腿和靴子里全是半干不湿的泥巴,想去找个地方休息。政厅前的小广场上尸体堆积如山,他的战友踩在尸体最顶上浇油,底下抽烟的人随时准备把一截烟头扔过去引燃。他们已以默许的中饱私囊收获了些死人的粮食和财产,是时候给上司报告喜讯了。他的收入也会随之增加,寄回家乡那个小地方时,父母将荣耀地向邻居们展示儿子的能耐。

      他走出十来步后回头望了一眼。
      就像罗德的老婆,在索多玛城外山上一回头,就变成一根盐柱。

      尸山中有人没死绝,那人压在死肉中间的头动了动,朝他投来一个目光。
      没有恨,只是一些茫然,原住民被打晕,被当作死人跟其他的死人摞在一起烧掉,省得在这个闷热雨季里滋生蚊蝇和传染病。
      随后那人嗅到了空气里刚要开始发臭却烧糊的气味,模棱两可地知晓了自己的命运,开始用当地的语言哀嚎,呜呜啦啦说了一堆谁也不懂的话,可能是求饶,可能是发泄。
      一点红色火星从低往高处一跃,陡然生出盘山火焰。他远远看着尸山被点燃,蛋白质和棉麻在高温中燃烧变黑,火势要过一会才能烧到活着的人身上。叫声变成惊惧的咒骂,大幅度挣扎的动作让尸山晃动,一具燃烧的尸体摔下来了。战友们骂了一句,有个家伙扛着步枪遥遥打出,子弹在骨头上摩擦的速度爆出了一个小火花。安静下来后,死人的火焰烧得更好了,夜里只有噼里啪啦声。

      那一刻,从猎物想到了自身,有了共感,自己像从一只四脚着的野生动物站立起来,像刚经历了一次进化。

      “你脸色不太好,如何。”雅尼克递给他一支烟:“西边有一个村子,明天一早过去。”
      他接过烟来,想起来刚才就是用这么一点烟叶烧了一个村的人,胃里有些恶心,吸不进去。
      “啊,这味道不好闻是吧。”雅尼克看着窜天火光:“我们走吧,这堆东西留给夜间部队检查成果,之后……嗯,谁说得准呢,也许我们哪天能进入夜间部队,就不用这么累了。”

      原住民皮肤黝黑,喜欢用麻绳和陶瓷编织成片易被风吹动出声响的风铃,祭祀着用牛头骨做成的火神。当他们下了船,举枪进入民居时感觉像在猎杀畸形又奇异的魔鬼,直至现在被烧燃着,变成一块接一块的糊肉,发出了熟悉的味道——他小时候跟着父亲去打猎,把一只野兔烧糊了——他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雅尼克带着他离开小广场,看他步伐缓慢一股低沉,问道:“怎么了兄弟?你该不会是个新教徒吧。得了,我还是德国人呢,想想我们在跟谁干事,想想我们的目标。”

      他们在给最有权势的人干活,能被选拔上是一种莫大荣幸,不够富裕的子弟要想出人头地改变命运,这是条好路。

      雅尼克松垮地背着枪,望着月亮:“哦,以前有个先知跟你有相似的名字,他叫司提反,最后被人用石头活活打死……这个寓意可不好啊,你父母怎么想的?”

      司提泛摇摇头,雅尼克把烟抽完了,拍着他肩膀:“没什么,慢慢就忘了。”
      “会忘吗。”
      “会的。”雅尼克跟他保证:“你看看我,简直是无动于衷。”

      他们在续命,原住民的命是一种积分,他们杀了那些人,拿着点数去加拉赫那里领奖,就可以摇出一个□□来。
      这也是除了制药炼丹外,另一种求长生的方法。

      太阳重新开始西斜,许多年前和今天用同一种角度。

      今夜从康斯坦察回伦敦,司提泛把东西收拾好了,他看到两个漂亮的护士抱着医疗托盘从加拉赫房间里出来,掩着嘴巴说说笑笑。才走进去,室内有一股刺鼻的植物精油和血咸味,急需通风,加拉赫拿下氧气罩,引起一阵咳嗽。
      “我要死了,”他晃着头,“把这玩意儿拿走。”
      “不吸氧了?护士怎么不开换气口。”
      “谁知道,大概觉得我不行了,把我扔在这里。”
      “不会的,我开了,是不是好多了。”

      加拉赫垂着头,有气无力地指着门口:“刚才那个棕色头发的护士。”
      “我看见了,怎么。”
      “她不知道什么是尊敬,挖出她的膝盖骨给我。”
      “他们刚从学校毕业,还什么都不懂呢。”
      加拉赫突然抓住他的领子,爆发出莫大的愤怒,咬牙切齿:“我,要她的,髌骨!”
      “好,好,我一会去弄。您先到这儿来。”
      司提泛扶着他的腰,把他从椅子里抱到床上,合上凉被:“不要难过,谁都会得病,吃点药就好了。”
      加拉赫的手背放在额头上,恢复了虚弱的样子:“别哄我了孩子,我几时生过病?我的时间到了。”
      “这像偏头疼一样,没什么大问题。都是环境变化引起的,听说在非洲某些地方,艾滋病的发病率能到90%。”
      “哈。”加拉赫喉咙里发出一点声音:“做的还不够彻底。”

      加拉赫躺着,挨过这一段抗药期,又要打电话:“还有事没做。”
      “要联系亚伦吗?”
      “不,他的事要想其他办法。”

      加拉赫给黑海奇观的海下打捞组去电,询问了工程进度和损失结算,最关键的电子资料可以挽回,清理和重建计划可以随后执行,一切都像工蚁建立巢穴一样有条不紊。
      “那遗迹呢,对,是金色的。很好,不要用手碰,装进之前给你的箱子里,别让人看见。”
      加拉赫挣扎着翻了个身,吩咐电话那边的人:“你亲自放到我车上,半夜就要出发。”

      说完把电话重新给了司提泛,想再休息一会,到了时间可以叫醒他。
      “我能撑下来吗。”
      “什么?”
      “这一觉我能撑下来吗。”
      “这药在修复您的身体,您从来没有接受过这种理疗,有排异感是正常的。”司提泛把手放在他肩膀上:“越难受,修复地越彻底。”
      加拉赫握住他的手:“希望你没骗我,孩子。我死的时候得有个人陪着。”
      “您不会死,我就在这里等您醒来。”

      司提泛足足等了一小时,看他睡熟了才抽手起身。他联系上尼尼微神圣军,让他们一切行动都按计划的来,可以准备路上的埋伏袭击了。

      比他们慢了几拍的小会议室,钱里还在对着资料发表司提泛出身的意见,李云琅却有明显走神。

      从刚才这么几句案件介绍里,他几乎已猜出了全部内容。但不能告诉他们,李云琅想起在海下受袭时,李英和司提泛是在一起的。
      走这一步是为什么,是司提泛需要一个安全人证,还是借以危险环境威胁李英,想从他嘴里套出信息?
      太过离奇,没有人敢用死亡威胁李英,情势倒过来还差不多。那么就是两人有合谋……也不对,如此一来李英就不会主动跟晚辈透漏,没必要留下这种引人猜想的线索。
      他的养父这几日态度已相当明显,让于戚协助自己对付加拉赫的突然造访,又在餐桌上表现地异常冷淡,见风使舵地跟始祖对着来。
      这种摆明,是非李云琅之外的人不能轻易察觉的体贴和偏爱,有一种让他看看“爸爸对你好不好”的家长式炫耀意味。
      要么是他决定要把自己当成真儿子来爱护,要么就是也想利用这个稀有的通天塔主人的身份防止加拉赫的地位扩张。
      况且李氏公司难说跟溶解液被盗案有关无关。

      想到这里,李云琅深深觉得不妥,这分明是李英留下的信任价值陷阱,欲试探李云琅是否跟自己站在一边,能否同仇敌忾。所以他最好不在这儿,不来参加这场讨论……

      “呃,我哪里讲的不对吗。”
      钱里停下了,看了一眼身后材料:“黑海奇观拥有V族的超级力量,所以无法轻易因外力撞破,这个不对?”

      “嗯?”李云琅看着显得无措的青年和那一墙的图片,知道是自己的表情引发了他的不自信,“哦,不是,你继续。”
      张小瓷也来关心:“云琅怎么啦?”
      “没什么啊。”

      大家都注意着他,不表态就无法进行。李云琅便不好搪塞,用其他信息隐瞒了那一小段线索。
      “好吧……我就来说说。你们要知道,黑海奇观开始修建,大概是五六百年前,那个时候没有现代工业的帮助,是怎么建的。”
      钱里有点拿不定主意了:“这个,根据书上记载,V族先前都拥有异能,能控制水的流动方向不是难事吧。”
      李云琅连忙纠正:“亲,讲点理吧,那是大海,就是黄河你也控制不了流向啊。别太依赖旧书了,那东西谁都能写。”
      他不知是在讽刺谁:“有的人,觉得作者把自己写得不美,满门抄斩,再撕下两页来粘上去你都不知道。”
      学院派的钱里非常失望:“哎,不可信吗。”
      李云琅继续打击他:“你想一想,有成气候的异能都属于秘术V族,这类人是不会自降身价来做搬运工的。如果这个环节在你的推理中,那肯定不对。”
      搬运工在旁边嘎嘣嘎嘣按手指关节:“搬运工怎么惹。”
      李云琅按住他:“我没有含沙射影你,冷静。”

      乔十拿过黑笔,重新在白板上画了个时间轴进入思索:“海下建筑改进过十几次,光是近一百年有四次大动工,最近一次是在十年前……就算豺狼部队反水在近半个世纪,那可疑的地方也太多了……”
      李云琅没有接着他的排除法,而是问在座的各位:“你们这一代人,都不知道女巫了吗。”

      这名词很不详,隐隐透着邪恶,始祖不高兴有人提及,就算在娱乐业发达的现在也是鲜少碰触的题材。他们知道曾经的世界发生了一些巨大变化,或许结局是胜利或许是失败,如今都已远离,不再对过去充满好奇地探索。小会议室里你看我我看你,不知他为什么说这个,只有张小瓷一把抓住他:“魔法时代!”
      “……对,对。”李云琅怕他高兴晕过去,扶着他:“关于这事你们知道什么?”

      横竖是这个人在问,不能把他们怎么样。乔十摸着下巴上的胡茬回想着:“嗯,我知道我们跟女巫打过一架,把她们赶进了某个空间夹层里。”
      赵无眠道:“我曾经处理过一起异端崇拜事件,在一些老房子的地下室砖面上还留着全知之眼的图案。有人认为能通过这些符号召唤女巫……还不如给他们打个电话呢。”
      “啊对,是有这种说法,”乔十想起一些只言片语,“我们曾经混居在一起,关系还不错,后来反目成仇……是吗。”

      “这是我知识盲区。”钱里举手投降:“我们21世纪科技青年没听过这个。”
      “你呢。”李云琅问张小瓷:“你知道什么。”
      张小瓷兴冲冲的:“我什么也不知道,单纯很好奇!”
      钱里:“……不知道还这么高兴,真羡慕你啊。”

      李云琅摸摸张小瓷脑袋:“不怪你,东方不是女巫的主要生活区域,所以欧洲还有传说留下,但钱里和小瓷完全没听说过,很正常。我家书房是地球上唯一会避开加拉赫篡改历史的地方,可惜了,因为非常严重的性别歧视,涉及到的记载寥寥无几。”

      有正面力量导向作用的女性在H国总不被流传,掌管时代口舌的男人们认为过于强悍的女性飞扬跋扈不光彩,有失祖宗的体统,把她们从历代舆论中扭曲,剥离,只留一个蛮夷妖妇的蔑称。

      李云琅:“这事,我是从另一个方面听说的。二十年前我被救,就是因为我养父在找‘遗迹’。”

      乔十:“嗯?这东西不是在通天塔里吗?”

      “不,其中一个在通天塔而已。”
      李云琅用手比划了足球大小:“我们现在叫遗迹,当时它叫金灯台,隐喻了审判日幸存的教会,是一组压缩能量的储蓄集,你们理解成锂电池就行。本来是V族和女巫一起造的,用以证明二者结盟共存千载,直到世界的末了。后来你们也知道了,女巫隐居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想把所有的金灯台毁灭掉。”
      “人家跟你们一刀两断鱼死网破啦。”张小瓷想象着:“唔,它就像无限宝石一样强大吗?”
      李云琅一数好像还真是六个:“你又想毁灭世界了吗,灭不了哦。它们主要用来保护建筑的,被分散安置在六个不同的地方,作为万古如新的标志。唯一在东方的那个,就是靠近横断山脉的西北冰川附近,那是几百年前的人能登上的最高峰。总之,我养父随着能量指针寻找,没找到遗迹,却发现了我。”

      一个怕光的人怎么会没事跑到山上救人。其实是有个探险队先发现了蹊跷,队内的设备在进入冰川4100米上,时不时受到不明磁场的干扰,遥远的雪域中有什么东西能发出这样的力量呢。见闻登上国内的旅行杂志,又被转去科学普及,后上了报纸新闻,这下终于被有心人看到传报李英,他立即下令封山,领队去嘎隆拉一探究竟,结果领回了通天塔的主人。

      张小瓷已经被绕晕了,自动切换到OB视角看他们说话。
      钱里如被打开了任督二脉,两眼放光:“黑海奇观当时是靠这个金灯台来建造的!司提泛只有忍气吞声在加拉赫的身边,接触到更广阔的人脉,跟这些秘术V族打交道,才有可能知道更久以前的真相。”
      李云琅:“是这样,黑海底下就埋着一个。女巫的魔法是反物理学的,用现在的手段无法复制出遗迹的构造能量。”
      赵无眠本来坐靠在桌子上,听到这里她也抱着手站起来,边想边说:“模拟不出来,他们就还想要用原来的那个……”
      乔十:“所以他们制造了一起混乱,逼着人不得不把遗迹从海底打捞出来。”
      赵无眠:“这样加拉赫一定要来康斯坦察也说得通了,特意冒险等三天,因为他知道这个东西很重要要亲手拿到。假若被反对派拿到手里,他们的据点几乎难以攻克,想做什么都行了。”

      所有的蛛丝马迹找到了指向,纠缠的乱麻找到了开头,碎片被一点点拼凑出来,弄懂了这个人在复杂动作里的真正意图。

      “动用这么多军舰,把人害死,就是为了一块充满电的锂电池。”张小瓷喃喃自语,不敢想象:“太过分了。”
      李云琅推了他一下:“我说过吧,杀手一定是坐着电瓶车来的!”
      张小瓷配合地倒了:“哇,云琅超天才,击掌!”

      赵无眠总算看明白这两个人一唱一和的关系了,转了个身不被他俩的表演干扰。
      乔十则指挥着钱里地把数据线拔掉,擦掉白板上的字迹,把几个人的推理结论抹除:“他们到底会用遗迹做什么,只能问嫌疑人自己了,希望接下来会顺利一些。”
      “横跨了这么久的时间,这么多地方,不是个小工程。”

      “嗯。”李云琅突然觉得没意思,了无滋味:“我们的时间,真的很多。”

      用普通人类不敢想的时间长度去做复仇计划,等待着大部分人开始学习使用错误的文献,忘记不光彩的过去,让始作俑者的警戒下降,他还能静伏在暗,他还能保存力量召集同伴,等待世界变化着,变化出不用魔法时代的力量也有足够力气去攻击海下设施的大规模武器。如豺狼等待猎物入睡,猛烈撕咬。

      在出口处,乔十检查了自己配枪的子弹状态,他对要做的事充满决绝,下定心意。
      “我们现在不能实施有效的逮捕和审问,他咬定无罪不松口也没办法。再等下次,就不知换了什么人、在不在我们权限之内了。我必须跟小队盯着他,做沿路排查。”

      “你小心点儿,我得去乌克兰。”赵无眠要跟他分头行动了,“那里或许还给我们留了点东西。还有,如果可以的话……”
      她转头问李云琅:“您可以告诉我们更多关于遗迹的详细情况吗,比如它可不可以被改造,被分离,跟其他的物质混合?”
      李云琅想想是有这种可能:“这个要问问我养父了,试试看吧。不过,你们要知道自己抓的是什么人。”
      “他不止是反对派的成员,事件的参与者,还是两百年前加拉赫罪行的目击证人,你们完全可以用这点跟他谈判,尽可能多问点东西出来。”

      乔十苦笑着:“等等,您还真舍得把这苦差事给我们做吗。如果风声传出去,这一家老小有没有命活了,你可以做我们的大树?”
      “大树,什么大树?”李云琅古怪。
      “他是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哦。”张小瓷可怜他:“傻乔乔,当初还想在这里想钓鲨鱼呢,大白鲨吃人呀。”

      天黑透了,路上V族们的眼睛更亮,提高了夜视能力,在他们视网膜中成像的仍旧是风光秀美的树林。
      这里已经没有需要张小瓷做的事了,不管是不敢让他再出力,还是舍不得让他再参与,他知趣地自己在楼下跑一圈就乖乖回了屋。
      先前跟云琅玩闹被破坏的抱枕换了新的,地上打扫干净,还有切好的水果和看不懂牌子的酒。唉,没有这些尔虞我诈的破事多好,单纯来度假,在树林里过几天心旷心怡的日子,去海边玩水,晒晒太阳浴……哦晒不了,那晚上去可以抓小螃蟹,跳跳鱼,也很棒!
      林中景进入夜晚模式,某些不影响隐私的墙壁涂层会暂退,可以让来访的客人欣赏到完整的皎洁月色,这对张小瓷来说再方便不过。
      对面矮了一些的舞厅灯火通明,传来断断续续的舒缓音乐。跳舞人不多,能很好辨识每个人的特征。他又拿起画板和铅笔完成图腾信息库,争取在离开罗马尼亚前多做一点。
      对刚才的讨论,张小瓷直觉里总有个声音叫着遗漏了线索,是哪个推理出现了欠缺呢。自己对历史和特定人群完全不知,贸然开口打断别人思路很不礼貌,可是——张小瓷挠挠头,啊,到底是什么,就在思维的边缘,就在嘴边想不起来,我能做到的事……
      他望了一会自己的画,那些升腾而起的意志之物混合在夜色里,混合在高耸的树林中,图腾状态被许多干扰掩埋……瞬间,张小瓷想起了乔十的一句提醒,担忧的源头确定了,他惊恐地望向这间屋子。

      “林中景,是活的!”

      它能看到住客的活动,要么是人工智能,通过摄像头判断各人的安全与否,要么就还是属于“魔法”一类,张小瓷叶公好龙般第一次觉得这个词如此恐怖,散发着胆寒的黑暗。乔十没说过摄像头,他说的是通过……什么东西来着,总之不是数字收录的设备,这就意味着林中景有自己的眼睛,他们走动在一个活物的体内!
      目前只有一样确定,就是司提泛在这座建筑内用过一次性手机联络了反对派,为什么林中景看到了却没有警报?为什么没有阻止?
      这点让张小瓷的不安升到了最高等级,他太明白一件既定事实:凡物有感情,就一定有偏向。
      如果林中景认为司提泛所做没有不义,反过来想,那么阻拦他的人都面临了不同程度的威胁。比如他们在小会议室的讨论,比如这栋楼里诸多警员的发现和计划,都会被一一看破!

      张小瓷放下手里的东西,他一定要告诉云琅和乔十,他们的处境可能在敌人那里被曝光了,反对派听到风声要撤走还好,万一是打算反击呢?会把他们打得全军覆没片甲不留的!

      他要去拿手机。刚往前一步,房间中央的水晶吊灯骤然发亮,细碎的千万个彩虹亮片闪了张小瓷一下,爆发一道强烈的光辉。
      突然的变故让他猛地顿住脚步,紧张兮兮地观察着后续变化。
      灯静了,似乎刚才的一刹来源于电压不稳,是个意外。
      他又要起步,不远处放着手机的矮柜突然在无人碰触中侧翻,跟水果盘一起被打翻在地,紧接着,木地板像海浪一样从地面上弹起,挪动,把手机滚动着推到了更远处。

      张小瓷:“……”

      被发现了。
      他只能止步,吊灯在空中轻轻摇晃发出叮当之音,不断变亮闪烁,周围物件的影子也被激活,桌椅的投影根据光线投射从地面悄悄升起,如野草占用了麦子的肥料从田里长出来,黑色的阴影爬去四面墙上,蓄势待发……
      很害怕,真的很害怕。
      张小瓷弓着身子绷紧手脚,他的敌人连形体都没有,或者说,敌人的太过庞大,连脚下的混凝土也是之一。如果林中景抽走一块砖,他就会从楼上直接摔进地基里,或者它能把人卷进墙壁里用钢筋磨碎,身体被分割成亿万块镶嵌在下水管内壁上,张小瓷此人就消失了,化为污秽的泥浆,李云琅一辈子都发现不了他去了哪儿。

      这样自己吓着自己,越来越可怕了。

      张小瓷看着吊灯,两眼要被它的光刺痛,仍旧不敢离开视线,怎么办,云琅……我不敢动,来帮帮我呀。

      强光让他的意识渐渐模糊,后脑生痛,感觉眼睛不是眼睛,脑子也不是脑子。张小瓷一个腿软跪在地上,两手抓着的地毯把他拖动,卷起,摇晃,像滚筒洗衣机一样,真是……好气啊。

      过了三分钟,一切复原。
      房间大门吱呀一声自己打开,张小瓷也站起来,他从抽屉里摸了把水果刀就往外走,步伐时快时慢。每经过走廊一个地方,面前的灯都会跳着亮一下,像用一束光点拉扯着他前进。
      左拐,右拐,走进别人屋里暂退,他现在能准确地避开每个会遇见的行人,在各个小区域停顿适当时间或者绕一个圈再继续走,甚至完美错过了来找他的李云琅,听不到任何呼唤。他一个人闷头一路向下,躲进窄密的车辆间,通过两层弧形的玻璃窗看到一伙人运送着一个白色的手提箱进来,搬到一辆黑车后座上,留下三个荷枪实弹的保镖看守。

      这里实在没什么可戒备的,楼上全都是特警队,怕什么呢。其中一个人刚站了一会便觉安逸,转身跟同伴借火抽烟,松开了握住武器的双手,他怎么可能想到这几秒会有意外。
      就是这时,张小瓷从暗中出现,甩手投掷出刀刃,那力气大得不似他的手劲儿,寒光一闪,刀柄深深扎入保镖的后背,闷哼一声,在同伴的错愕中倒地。

      张小瓷:“?”

      他坐在宽敞的凉台上画画,夜风徐徐,吹着他的刘海。李云琅找了一圈又回来,看见他身影便问:“刚去哪儿啦,叫你都不应声?”

      张小瓷看看自己的画板,上面掉了一些面包碎渣,头脑里有个既定的答案就在等着别人的发问,他咂咂嘴,回复着:“饿啦,刚刚去找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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