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男友好像见不得光

作者:极限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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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者


      二十二、

      在灰茶色的屏蔽网络中,天空跟海洋都降了几个色度,视线里一片素瘠单调,再加上大量体力劳动,久而久之令人食欲不振脑壳恍惚。
      从各地赶来修检海下设施的队伍正喊着口号组装吊车,汗流浃背在沿岸锤锤打打,潜水员对照图片后再次入海,把重要资料的找回,还有脱险人员的情绪需要特别安抚,尤其是目前有不能跟外界通讯的暴躁情绪。
      吉川上志正拉着几个代表就会议上的问题继续阐述观点,以证先见之明,顺便还贬低了邻国那位陈旧的保守派,旁人从略有附和到各抒己见,谈及李英,他们一同噤声,目光牢牢地追逐着远处那个黑色身影。

      李英在顾虑别的,没时间搭理小辈们嚼舌头,他把加拉赫叫走:“去聊聊?”

      海风变热,两个人眯着眼睛走在树影里,宽大的分叉树叶轮流把影子留在他们身上,再往前的礁石有成群的螃蟹举着手路过,两个人这才停下。

      “怎么处理。”李英先开口,用了一种在历史中消失的语言。
      “林中景的接驳车在路上,所有人3天后才能离开,还有很充足的时间调查。”
      “不够充足……不是这个问题,那艘船是怎么回事。”

      加拉赫用手指把吹乱的头发顺到脑后,他像用工业材料塑造出来的冷灰色化工制品,银色的头发银色的眼珠,在眼珠外沿有一圈黑边,才显得面容有了神采。这种无机质的冷酷与疏离,最终成为了市面所有虚构小说里涉及到V族先祖外貌描写的源头。

      “安全部说那船是乌克兰送给罗马尼亚友好建交的礼物,在前一天它上面的船员还在边境线跟三艘乌克兰军舰搞了个欢迎兄弟舰的仪式,第二天就被一伙专业劫匪劫持了。”

      李英:“谁也逃不了干系,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做交流,副部长还敢夸口治风严谨。”

      “他确实是骄傲惯了。劫匪在半小时内把船员逼进厨房并且调转潜艇方向,全速驶入境内,顺利破解口令发射了两颗雷,后来船员反击成功,重新夺回控制权。”

      事件描述中的哪一方发生在自己团队里都不可忍受,不如入选洋葱新闻。李英怪道:“这伙人配合得倒是天衣无缝,该干的都干了。”

      “最妙的是,反对派被抓住的时候集体自杀,衣服里内置一种新型毒剂,导致全身溃烂,所以法医现在就在一堆泡沫里找一段新鲜无污染的DNA。”他表示同情,“DNA都碎了,像被攥过的秋天的叶子。”

      古老的语言里没有DNA的说法,他又换了一种表达。

      李英:“国别无法确定,人种无法确定。这种毒不该存在流通渠道。”
      加拉赫:“是用来处理污染垃圾的配方,很难购买,孩子们正排查供应商,算是因祸得福最方便的突破口。”
      李英略一停顿:“依你所见,现在活着的船员中,藏着嫌疑人的几率有多大。”
      加拉赫:“你让我在零和百分之百里做选择的话……也许是后者。”

      加拉赫看了眼没有威胁的太阳,仍然对这个发光的球形物体不太满意,谁知道屏蔽网会不会被反对派入侵,那时他们就是一网被掀在岸上的鱼。
      他建议:“我们去帐篷那儿不好吗。”
      李英坚持:“就在这儿。”

      他把他带走是有目的的。

      李英抄着口袋顺着风的方向转了转身体,随着奇观倾塌的加剧,海面愈发不平静,风也诡异,风衣的衣角被吹翻着。
      加拉赫看着他的固执和有意的沉默心里多了些想法,用抚弄头发的姿势遮掩了。柔软的发丝吹在眼皮搞得很痒,他以前是扎到背后的长发,不知怎么今天来时剪短,像个今年刚挤上金榜的资本主义新贵。

      “有话就说吧,对穴居老人好一些。”他看了眼手机,“司提泛说乌克兰人到了,我得去见一面探探话。”

      “我的问题简单。”
      李英没再卖关子:“我没想通,你一直尽力避免亲身参与任何会议,为什么在反对派满世界追杀你的时候现身了。还站在人群里亲自指挥?”

      加拉赫脑袋微微朝向工程队的方向:“你认为我想害死他们吗。”
      “下面到了您的自证环节。”
      “抱歉,请您重复一遍?”
      李英用最大努力做出了一个歉意的眼神:“我是否加速您生活不愉快的节奏了。”
      加拉赫收到的是挑衅:“你居然对我抱有敌意?”

      加拉赫盘踞在欧洲最初之时,已经听说过遥远的日出之地有另一位王,说不上谁的出生点更早对把玩权术更有心得,四位领袖中间,只有李英存在着坚定的自信,对他表现出来的客气与恭维更像给足了面子。
      这男人还会突然示冷,好不容易在成为他的交心朋友或者更亲密的关系后,时不时就重新回到关系原点,好感清零,等待他本人的测试考验。

      李英还问着:“我惹你伤心了?”
      加拉赫几乎被他逗笑:“除了一个人,没人让我伤过心。”

      太阳移动,树影偏移,他换了个位置说道:“多年来我尽力独处,努力主宰自己的行为和独立的思考,不想被任何一种‘生产方式的新阶段’打扰。我到现在还记得某个8月4日的议会里通过的自杀式法令,愚不可及,无法挽回。”

      李英也搞不懂外国人:“嗯,同意。”

      加拉赫:“帮我个忙,你觉得是什么特质使一个人成为领袖。”

      “领袖,最初叫做士师。是一伙人硬要推选出一位头羊,代表自己利益跟其他部落交流。”
      李英在一堆踩得平平整整的海沙和礁石里咯到脚,捡起藏在地里的虎皮螺壳,吹掉沙子。
      “他必须比任何人都能长远地预见道路,知道民众模糊的欲望,引导尚且混沌的思想,善于狡辩和表达,也利用他们的缺点和软弱去达成更高的成就,他是有同情心又无情的。”

      加拉赫接过他手里的空螺壳:“它也许长大了,就弃掉原先的旧物,也许是死了被海水消化,空留一个顽梗的念头。
      时刻分清自己的真实意图和作为领袖应该表现出来的感情,两种状态如同分裂一般。那些被称为‘天生是做领袖的人’,是把这两种状态融合得最好的人,一就是众,众即为一。”

      李英:“我印象里这样的人从来活不长。就一般领袖来说,个人如果没有强烈的意图,那么作为领袖的个性也不突出,道路从众,情感从众,实属平庸之辈,但若不平庸,就一定遭到质疑和反对。”

      “不断与人退让直至失去斗志,或是尝到权利的滋味不可自拔是其中大多数的结局。但还有个人……”加拉赫的眼神一下变得柔和:“亚伦神圣而无私,他是为此而生的。”

      李英及时制止了他:“喂,停,想想乌克兰小孩在诚惶诚恐地等你。”

      加拉赫把螺壳握在手心:“我必须承认自己力量渐消,越来越难驾驭更多意见,连V族反对派也说中几条,我们在丧失活力,被更庞大的东西左右期间。……是的,我有胆怯之心,担心成为低层次的、显而易见的屈服者。所以打发几位年轻的代理人替我行事,这样我既可以保持清醒,又能战胜不必要的自卑。”

      “您可真是多愁善感。”李英批评着。
      加拉赫反问:“你认为我有意指使反对派袭击,好让人人受惊受怕听命于我,那比利时的事怎么说?”

      “我认为是您计算中出了什么问题,导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李英向前迈了两步迫近他,鼻尖再多一厘就要相遇,有一股探寻的意味:“说出来吧,这是我的长项,愿意为您分担解忧。”

      “看你轻车熟路,几乎让我起疑就是你做的。”
      加拉赫对他的进攻气定神闲,偏了一下头,似乎以嘴对嘴了:
      “不过你真的不用怀疑我,我到这儿来是为了见他。”
      “谁?”
      “我把亚伦叫来了。”

      谈论暂告一段落,李英抿着嘴唇盯着他,似乎在消化这句话的信息。心里流过不尽的情绪,一样样地拿出来,又抛下,最后统统抑住,再开口时他缓缓地说:
      “在我想联合他人对您发起弹劾之前,最好换个理由。”

      加拉赫:“你不喜欢我们的爱情故事吗?”
      李英:“有趣的是,人在空腹的时候也会产生呕吐的欲望。”
      加拉赫知道瞒不过他,叹了口气:“好吧,但那件事我不能说。”

      谈不拢了,两个人在海岸边对峙,头顶的直升机在海面上巡游,勘测,查看是否有求救信号或异变,螺旋桨转得心烦不已。

      趁着这时候李英突然道:“现在……”
      他的声音淹没在噪声里,只有个口型。又挪了下脚的位置,用鞋尖划了道横线,又在横线下划了个圆圈,问了一句话。
      加拉赫看到,便点了一下头。

      事情清楚了,李英瞬间对加拉赫失去了兴趣,拉开一个安全距离。
      “对了,在我们习俗中,你喜欢我儿子的话,要喊我一声公爹。”

      加拉赫这次真的笑了:“李英,我一定会报复回来的。亚伦是个重感情的人,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比你久太多……”

      “停。”李英匆匆走了:“海水让我中耳炎犯了,听不到人说话。”

      加拉赫在他背后强调:“你真的会付出代价的。”

      机场。

      前后两辆插着罗府国旗的黑车在VVIP通道的出口等着,为李云琅一行带来了好消息,于戚终于得以从黑色想象中解脱,劫后余生一般跟云琅互相谅解地拍拍背,跟李云过来了个深深地拥抱。
      没有什么难事了,于戚想,再也没有难事了。

      李云琅一边单手给小瓷打字“猛男落地!”,一边跟司机一起塞行李。在把自己箱子扔到后备箱去的时候,他好似幻听到一声虚弱的猫叫。
      咦,他又俯身仔细敲了敲盖,并没有动静。

      而落地的冲击太大,张小瓷在到站的时候晕机,摇摇晃晃把鞋带踩开,在洗手间里拼命冲脸醒神,等弄完了再开手机,李云琅已经坐上车先走了。

      “我好气呀云琅。”
      张小瓷一贯是得了工夫就忙不迭地跟男朋友告状:“我车上吃班戟被骂了。”
      李云琅以为他在打车,转了钱过去:“多给司机五十,让他闭嘴。”
      “骂都骂了还给钱,也太便宜他了吧!”
      李云琅:“哦,那你把钱还我吧。”
      张小瓷:“?”

      这个奇葩的账是这样的,李云琅嘴馋吃榴莲借了原闲婷640,让一对好好的情侣分手,中止了一个百万恋爱协议,精神损失暂且不算;塔希提蛋糕房加工费和跑腿费80,他又指使空姐去制止张小瓷,间接多付了50心理损失费。
      站在上帝视角,看不出这人到底是想干嘛啊。

      张小瓷不仅被骂,还被强迫加了空乘的微信,那姐姐朋友圈里面全是免税化妆品代购信息,一套夏季滋养礼盒就是一个月的工资,看得他想跟黄峥一起呼吁消费降级。

      “你还行吧。”赵无眠扶着他,“接下来几天会很忙,担心你吃不消。”
      张小瓷拿袖子擦擦脸,信誓旦旦地保证:“我是男人呀!是男人就会扛住生活的压力……管饭吗。”
      “饭还能少了你的!已经有记者往这边跑了,这几天你要戴好帽子,不要把眼睛露出来,也不要随便跟我们之外的人跑了哦。”

      钱里这时递给他一个警官调查证,补充道:“跟国内不同,罗马尼亚是没有普通人保护区的,如果走丢,你需要顺着蓝色的箭头和标志走。我们尽量低调行事,如果有人问你是来做什么,就讲服从长官安排,你不能说。”

      听着这不要那不要的行动准则,一向自由散漫的张小瓷又紧张起来,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康斯坦察议会宫,修建在森林里,所以又叫林中景。你会看到不少熟悉的政要,不要太惊讶,也不用刻意打招呼,走路让着点儿就行了。乔十……”
      赵无眠转了下眼珠:“乔十没说你具体负责哪一块,只让我配合你,我想先问问你的专业是什么方面的?”
      张小瓷实话实说:“哦我是学机械自动……”
      说一半觉得她应该不是问这个,又咽回去了:“唔,我是可以看……”
      “看?”
      “这个,这个……嗯……”

      张小瓷如果说了实话,赵无眠肯定会问她自己是什么图腾,但一旦说出来那只小羊,她会陷入新一轮的疑问与自我猜疑,更也许是痛苦的往事。

      长不大的羔羊,可能寓意着无辜的被害者。

      赵无眠白了他一眼:“拜托,不用对我保密,我要提供给你帮助啊。”

      张小瓷习惯性地冒汗,吭吭哧哧:“不、不行,我不能说,不说。”

      “那我倒数了啊,三、二……”

      “啊啊啊饶了我吧……!”他苦着脸小心翼翼看了看赵无眠,发现对方并没有生气,而是戏笑地看他。
      “对了,就是这样,谁问你也不要说。”

      张小瓷长吁一口气:“但是我,熬不过辣椒水老虎凳啊,刑讯逼供我我肯定要做叛徒,你们千万不要把重要的信息告诉我!”
      “……现在是法制社会了,张小瓷。如果有人敢那么威胁你,一定报警好吗。”

      当时李云琅和张小瓷只相距一千三百米,城市道路两侧是漆得色彩明艳的房子和灿烂的花,本该是在INS照片中活泼浪漫的背景色,当地人却三五成群面色阴郁地站着,他们无目的地抱着手走,偶尔交谈两句,又是耸肩又是摇头。在两辆车经过时,他们如波浪地拧过头来,直勾勾地投掷出更加阴冷似箭的目光。

      “他们是谁?”张小瓷问赵无眠:“外面有好多人。”

      “没组织起来的欢迎仪仗队……才不是。只是普通住户,为了支持海岸的屏蔽网整个城市断电了。”于戚跟发问的李云过解释,“港口货运暂时封锁,工厂停产,他们没事做。”

      张小瓷:“那会发给他们损失补贴吗?国际港一天上亿流水吧……”

      李云琅:“谁发?”
      李云过从窗边缩回头来看着他哥:“没人管吗,那什么时候恢复通电?”

      “看要工程进度。”赵无眠对着普通人类解释总是无法理直气壮,“特殊时期没办法,人命关天,并不总是这样。”

      “从他们眼神里,我看到的是经常受到不公的对待,无奈和愠怒。”李云过反驳:“又要被当成反面教材了,这次还要亲自参与……”
      “云过不要总埋怨自己,你没有参与,这不是你造成的。”云琅透过他弟的表情仿佛看到了一部分张小瓷的执拗,主动说道:“好吧,一会我来问问,也许会有人重视的。”
      “会吗,我的意见重要吗。”
      “我认为你说得对,黑海会议本身讲求解决问题,我们需要从自身反省。”

      “但说到底,”赵无眠表示,“我们只能在职责之内努力。”
      “嗯。”张小瓷轻轻点头:“也许这是这个国家习以为常的一件小事,但感官很冲击,太强烈了,成片的黑色……我能感觉到他们连绵不绝的怒气,像山峦和海啸形成屏障,而且这种愤怒不会平白无故、轻易平息的。反对派在这里发动了袭击,也是因为被长久限制工作和生活吗?”

      李云琅:“很显然,这样的特权在黑海继续下去,反对派的数目还会继续滋长。”

      于戚和赵无眠说:“但不要对他们抱有过分同情,只要伤害人,无论什么理由都不成立。”

      “是的。”
      李云琅和张小瓷两个异口同声:“我会努力做些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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