瑕疵

　　雪大风也大，迎着风刚回到寝宫，有宫女上来收走了他们换下来的披风，一转头就看到秦小怜端着两碗姜汤在等他们，顾有瑕有些意外，她的寝宫除了洛青衣，就只有两个守在殿外的丫头太监。她向来没什么要求，这些事情如果她不吩咐，也就不要求别人做。她的身份促使她是极少数拥有可以自由出入皇宫的主子，洛青依跟他走南闯北就不说了，至于其他人，她不喜欢一切衣食住行他们都在眼前守着。

　　她瞥了一眼秦小怜手里的托盘，一边往殿内里走去一边道“你不需要做这些，也不用讨好我，你这个案子虽然牵扯甚广，但我只看事实”

　　秦小怜扑通一声跪下，小心翼翼开口道“草民知道，但公主殿下因草民受罚，草民总想为殿下做些什么”

　　顾有瑕已经换下了被雪浸湿的外衣“虽然救的是你，但与你无关，你不必如此”

　　“公主殿下是举手之劳，但于草民所言是身家性命，是天大的事，恳求公主陛下留草民在身旁做个扫洒丫鬟，做牛做马以报殿下大恩”

　　“我不需要丫鬟，想必你也看的出来”

　　秦小怜不再说话，只是依然保持着磕头的姿势。

　　顾有瑕见她油盐不进，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案子解决后，朝廷会给你银子让你回家安生生活，我这里不收人，你若坚持如此，要跪便出去跪。”

　　秦小怜默默放下托盘转身出去了。

　　顾有瑕向来眠浅，没休息几个时辰，估摸着丑时三刻已过，便翻身起床。虽说白日里要去大理寺再起手案件，但此事已传遍京城，事关重大，对方估计会连夜做准备，如果不提前去看看，若真有什么，岂不是人去楼空。

　　她裹着披风出门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跪在大厅的秦小怜，秦小怜看她出来便乖巧叩首，顾有瑕本不想理她，但走了两步又无奈地退回来“现在去睡觉，天亮了要去大理寺，要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是嫌我的名声太好听了吗”

　　顾有瑕一路策马直奔南门，正值午夜，街上空无一人，虽是宵禁，但她手持令牌，一路并无阻碍。

　　直到走到城门口，她远远就看见有一个人牵着马站在守卫身边，背对着她在整理马鞍。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宵禁之下还有谁这么嚣张。

　　渐渐走近，便看清是一位年轻男子，文人打扮，看着倒是温良。

　　顾有瑕还未放下心中疑虑，那男子终于侧过头向她望来，不知是不是夜色太浓而生错觉，那男子似乎眉眼都笑了。

　　待走到跟前，他温和地向顾有瑕作礼“大理寺少卿许望，见过公主殿下。”

　　顾有瑕心里一惊，面上依然不露声色“许少卿？许少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微臣在此恭迎公主殿下”许望举止神态倒是谦谦君子，但顾有瑕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似乎他太过自如了，以至于让人感觉到了戏谑的味道。

　　顾有瑕充满谨慎地看着他“许少卿如何晓得我会来，我以为，明日才会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臣尚且愚钝，但公主聪慧，臣这后知后觉的倒也反应过来了，想着公主定会提前筹谋，便到城门口来守着，以待尊驾”

　　话音刚落，那头守卫检查完令牌开城门放行，顾有瑕也不好当场再多说些什么，只点点头，两个人纵马往城郊去了。

　　对着生人，顾有瑕向来话少，谁知这许望竟是个话唠子

　　“在下初到京城，对京都周边不甚了解，不知公主对城南外的田庄晓得多少？”
　　“不多”

　　“公主殿下御马身姿矫健，看来着实武功盖世啊，不愧是征战的大将军，在下佩服”

　　“......”

　　“郊外着山路着实难认，又是夜半漆黑，还真是有点考验我这记路的本事”

　　“......无妨”

　　顾有瑕觉得自己快被他念得头疼了，才终于到了秦小怜说的那片地段，她从没觉得这条路这么漫长过。

　　他们将马拴在村外，徒步往里走。

　　因为夜深，村里几乎一片漆黑，偶尔有一两家还点着烛火，有些还能听见几声呼噜声，就连趴在家门口的狗都睡得正香。

　　两个人连扒了十来家的窗子，着实也瞧不出半点问题。

　　若是照秦小怜的说法，二皇子派人收征这一带的村子的男丁，全都派到另一头去做工，平时也并不放回，这些人家也只剩下老弱妇孺，可目前来看，就算算上他们刚刚探了的十来家人，便是有四成家中都有汉子在。虽说算少，但这里靠近京都，大部分男人进城找点事做也是常有的事。

　　这片村子相邻连片，两人已经连看了几个村都是如此。

　　这路走着走着，眼看已过寅时，顾有瑕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她刚停下脚步，恰巧许望也正停下来看她

　　顾有瑕压着声音问他“许大人可有什么发现？”

　　许望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夜深天黑我对于方位把握也不太准，但是这一路上风吹向我们的方位变化，让我心里有个不成熟判断”

　　顾有瑕见他像是在等她开口，便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这边离城中远，又平坦开阔，没有高山。近日风向都是西南，但这一路我却觉着这风像是围着我吹了半转，”

　　“所以这片村子连起来可能是给咱们兜了个圈？”

　　“确实有此可能”

　　顾有瑕沉思片刻问道“我们现在是回到我们最开始的地方了吗？”

　　“差不多是”

　　“时候已经不早了，我们要加快速度，我们往村子边缘突破，往南走”

　　果然，本来渐渐已经人烟稀少，可是走着走着却看到了一大片民居。

　　顾有瑕二人谨慎地防备着，但越走近越觉着一片死气沉沉。他们从窗户悄悄翻进去，挨家挨户的查看，果然空无一人。

　　许望敲着扇子，依然一副笑意满满的表情“看来这回我们是找对地方了”

　　顾有瑕又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如果二皇子当真制造私器，那此处应该便是他私征劳工的集中管理处，这大晚上一个人都没有，估摸着他们已经开始连夜有什么动作，我们得更加小心些”

　　许望不懂什么叫小心，也不顾顾有瑕紧绷的表情，觍着脸笑道“公主殿下，英明神武，定能保护在下不缺胳膊少腿”

　　她瞥了他一眼，抬脚便往外走。

　　他们继续一处一处摸索，渐渐，他们便发现，这些民房的排列乱的跟迷宫似的，但细细思索之下再看，又像围栏一样把什么圈着。

　　顾有瑕正准备直接从一排又一排房上翻过去，许望突然拉住她“不是你说的小心吗，跟我来，走这边，保险”

　　他一路拉着顾有瑕在房子间穿梭，终于在一处伙房门口停下。

　　许望一回头便看见顾有瑕在打量他，他正准备开口解释，顾有瑕转身就往伙房里面走“许大人下盘功夫不错”

　　许望一句话被堵在嘴里，硬生生吞下去，只好尴尬的摸摸鼻子，笑着跟上去“防身之术，利于逃跑罢了。”

　　还未走出伙房后门，便依稀听到了一些声音，他俩在除他二人绝无它物的夜里呆了许久，这样的一些声音虽小，但却格外醒耳。看来他们已经绕到了迷宫包围圈的最里层。

　　顾有瑕不由得再多看了许望一眼，刚刚这一通绕，让顾有瑕觉得他对这一片多少是有些熟悉的，至少不像第一次来。但这一次许望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目光，他笑容还挂在嘴边，但神情却谨慎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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