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之江湖不如你

　　　　短短几天时间，荀大郎的名声就臭大街了，变成人人喊打的淫-乱之徒。

　　京府尹那份折子得见天颜，大臣们也纷纷上书请求撤销荀宪昀的嗣子之位，皇帝有些头疼，这宣平候只有一个嫡子，废了荀宪昀，立谁呢？

　　大臣们当中有许多是不在乎嫡庶之分的，自古以来连皇帝都是能者居之，岂容类似荀大郎这样的狂徒继承侯爵之位？只要宣平候还有儿子，那就不是问题。

　　宣平候亲自绑着荀宪昀上朝求情，荀宪昀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承认罪行，并祈求皇上的宽宥。

　　因为女儿之死跟宣平候结了仇怨的白大人火上浇油，把荀宪昀以往做下的那些不入流的事情尽数抖出来，坚持请废嗣子。

　　宣平候想保住这个儿子是真，舍不得那娇媚的大儿媳妇也是真。见皇上陷入沉思，他也只好弃车保帅，“臣心知这孽子有罪，但若立庶子，则孽子无可容身之处，求皇上让他留在京城做个田舍翁吧。”

　　这当事人自己都退让了，皇上便下口谕改立荀家二子荀宪旻为嗣子，明旨则由翰林院撰写下发。

　　起草圣旨这活计有幸落到昭素头上。虽然负责教授新晋庶吉士的老师们曾就此授过课，但昭素第一次写这个，有些底气不足，经老师指点，获准进入了圣旨存档处。

　　本朝一任皇帝一个存档处，若是皇帝勤勉集权，那一个存档处可能都不够，而现任皇帝的圣旨即便分门别类也只够勉强放一间屋子。

　　翻看了几卷圣旨之后，昭素越发觉得这位皇帝陛下确实能力平庸，说他是守成之辈都过誉了。

　　看完前人撰写的圣旨后，昭素开始动笔了。皇帝的意思是，原嗣子荀宪昀贬为庶民，改立荀宪旻为宣平候府嗣子，仍旧领太常博士一职。

　　明旨下发第二天，荀宪旻便递了帖子到白府说要请昭素两兄弟过府喝酒。

　　昭素摇头道：“他这高兴得也太早了。荀大郎未立嗣子以前就有个实权官职，荀二这太常博士还是自己考来的。可见，候府已经渐失圣心了。”

　　白念禾道：“总比他一辈子窝在太常寺毫无出头之日好。”随即笑道：“他帖子上说什么时候请喝酒？”

　　“荀二明知两位公子的身份，还请你们去喝酒，祯以为不妥。”杭祯有些不赞同地说道。

　　“就今晚。”昭素走到杭祯身边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带你一起去。”

　　荀宪旻拿出了他府里最好的酒来招待，白念禾连赞不已。昭素是不懂酒的，上辈子也没喝过几次白酒，只觉得辣嘴，于是只在荀宪旻敬酒的时候略微沾沾唇。

　　荀宪旻喝得又急又快，还没等白念禾尽兴，自己就先醉眼朦胧了，胡言乱语一通后竟然哭了起来。昭素分辨了一会，发现他在念叨自己去世的妻子，白氏佳媛。

　　昭素和这位佳媛嫂子不过一面之缘，脑海里的对她的印象已经极淡了，但至今一直记得听到母子均未保住时的震惊和惋惜的心情，如今看到荀宪旻这悲痛的模样，只能暗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他哭到伤心处竟然还跪下来抱住了昭素的小腿。杭祯默默掰开他的手放到自己小腿上，即便他的眼泪鼻涕都沾到衣服上了，也只是抿了抿唇忍住，无奈地看向捂嘴偷笑的昭素。

　　请客的主人醉成这个样子，三位客人只好起身告辞。

　　下一个休沐前，荀宪旻又派人递帖子，这次只邀请了昭素一个人。不是去喝酒，而是去扫墓。

　　白佳媛是记在荀家族谱上的媳妇，自然葬在荀家祖坟。昭素和荀宪旻驱车前往，一路上与前几日相比，荀宪旻显得异常沉默。

　　到达之后，却意外地发现还停有一辆马车，车夫歪在车厢外框上打盹儿。两人对视一眼，往白氏坟墓走去，果然看见一个身穿素色衣服的妇人站在墓前。

　　她语带哽咽，忽然蹲下来双手扶着墓碑，哭道：“我还是嫉妒你！”

　　“我同你从小一起长大，虽然家世不如你，但至少我比你嫁得好！后来父亲获罪入狱，我不得不去求夫君，后来竟然不得不委身于……”她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死了多清净。”她甚至扶不住墓碑，只好两手撑在地上，犹如暴雨摧残后的花朵。“你的夫君挤掉我的夫君成为嗣子，我马上就要搬出侯府了，可是我的父亲还在狱中受苦。”

　　“没有了荣华富贵，荀宪昀又怎么能是托付终生的人？唯一值得安慰的，或许就是可以摆脱那个人了。”她缓缓抚摸着墓碑上刻着的白氏的名字，“佳媛，我这一辈子都毁了……你在地下还好吗？”

　　她伏在墓碑前哭得尽兴，昭素和荀宪旻也不敢打扰，只得躲在一旁。

　　好一会才哭好了，揉着红肿的眼睛往马车那边走，待看到自己的马车旁边还有一辆车时，脸色突变，赶忙喊醒车夫，问他有没有看见其他人。

　　车夫一直在打瞌睡，哪里会注意到有其他人。她四下望望，咬了咬牙上车离开了。

　　等她的马车始远，昭素和荀宪旻才从藏身处走了出来。

　　荀宪旻一言不发地走到白氏墓前跪了下来，唠了半天嗑，转过头叫昭素也来和白氏说说话。

　　荀宪旻站在一边背对着她们，昭素蹲了下来，望着白佳媛的墓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竟发了半天的呆。

　　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竟一个个赶趟儿似的来看白佳媛。一个女声从背后传来：“二哥。”

　　昭素回头，是荀宪宁。她的容貌比当日及笈还要好看，但是更素淡了。

　　荀宪宁没有注意昭素，只盯着荀宪旻，她一字一句地说：“宁儿在这里要恭喜二哥终于得偿所愿了。”

　　在她心里，无论大哥做过什么，都是她最亲密的家人，佳媛姐也是如此。但是佳媛姐死了，大哥被贬为庶民。她在来的路上，还看见了大嫂的马车，大嫂发现了她，却连一声招呼都没打就匆匆走了。

　　这一切都拜她眼前这个好二哥所赐，一个好好的家就这么散了。

　　荀宪旻心中对这个妹妹自然不是没有愧疚，但是事实已经发生，他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便对昭素说道：“你跟宪宁好久不见了，有这个机会就聊聊吧。”

　　昭素是新晋庶吉士，而荀宪宁则是深宅贵妇人，叙旧的机会简直是约等于零。

　　荀宪宁打量着男子打扮的昭素，心中疑惑，自己怎么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这人？

　　还是昭素首先开口打破沉默，“宪宁姐姐。是我，苋苋。”

　　“苋苋？”荀宪宁疑惑地重复了一遍，显然对这个名字很陌生，想了好半天都没忆起来，摇了摇头，道：“抱歉。”

　　昭素顿时兴味索然，没有再继续介绍自己了，只道：“那我就不打扰了。”随机抬步去找荀宪旻。

　　她不知道的是，荀宪宁对着墓碑良久，又回头去看早已消失的自己的身影，抹去了忽然掉落的眼泪。

　　荀宪宁当然记得“苋苋”这个名字，但昭素一身男装，又似和二哥交情匪浅，一来直觉上不愿意戳破昭素的女子身份，二来也实在不愿意和二哥认识的人有所牵扯，便故意装作没认出来她。

　　若是昭素后来有机会知道，她一定会觉得这段表演可以拿到奥斯卡影后奖杯了。

　　荀宪旻搬回侯府不久就请假了，说是要参加嫂子的葬仪。

　　昭素听说这件事时，正在起草另外一道诏书，执笔的手忽然停下，一滴墨掉落下来，废了整张稿子，只好从头再写。

　　她一边写，一边眼前浮现出那日魏氏趴在白佳媛墓前痛哭的身影，又想起当年魏氏作为侯府长媳招待她们时语笑嫣然的模样，不由得心绪微乱，索性搁下笔到屋外透透气。

　　刚好听到过路的一位同僚跟旁边人聊天，说道：“听说那位原嗣子夫人是吊死在宣平侯家门口的，幸好发现得早……”

　　吊死在宣平侯家门口？如果真的是自杀，昭素能想像得出来魏氏心中有多大的怨念。她又蹙着眉想：魏氏的死，跟那日扫墓之事有没有关系呢？

　　人既然已经仙去，昭素自然是得不到答案的，到底心中有愧，散值后便去了宣平侯府求见嗣子。

　　由于魏氏跟着被贬为庶民的荀大出府居住，侯府也并没有任何丧仪的布置。

　　荀宪旻接待了她。他揉着额头，看起来精神不大爽利，说道：“你有心了，但是不必出席的。”他顿了顿，“出殡之事由我来操办，父亲是一概不管的。”

　　“在府外办吗？”昭素问道。

　　荀宪旻点点头，“是的。虽然魏氏名义上是我嫂子，但是如今身为庶民，葬礼规制只能能按照平民的办。”他叹了口气，“能不能进祖坟，还要看父亲的意思。”

　　过了几日，昭素果然从荀宪旻那里听说，宣平侯拒绝魏氏葬入祖坟，只找了个风水好的地方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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