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竟是我自己[重生]

　　在亚当的要求下，佩妮没有将海伦的事告诉伊丽莎白。在两名卫军的护卫下，她带上海伦的贴身女仆安娜直奔霍尔庄园，直到暮色降临才堪堪赶到。

　　路上，女仆向佩妮讲述了几天来发生的所有事：海伦从救济院回到庄园时摔伤了胳膊，第二天海伦便开始发烧。
　　管家先生要求去将佩妮请回来，布朗夫人百般阻拦，管家先生只好去请村庄里的药剂师，却发现药剂师不见踪影。

　　女仆们只能按照一般的退烧方法给海伦降温，海伦却一直不见好转。到第四天，海伦的身上出现了霜花状的斑纹，有几个女仆当场吓晕了，醒来后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再去服侍海伦，布朗夫人便趁机提出要将海伦隔离在房间里。
　　管家先生坚决要去将佩妮好伊丽莎白请回来为海伦治疗，布朗夫人明面上答应了，私下却让人将管家关了起来，还不准剩下的两位女仆去照顾海伦。

　　“当时布朗夫人要求我跟她的身边，一步不准离开，”女仆说，“直到一个仆人突然来回禀，说小姐的房间着火了，我才得以闯出来。”
　　“着火？！”佩妮感觉脑袋里的血管激烈地撞着太阳穴，不得不攥紧拳头，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为什么会着火？是谁放的？”
　　“不知道，那个仆人当时好像说，是卧室的房门突然炸开了，连布朗夫人都吓了一跳。”
　　言下之意，纵火的事或许与布朗夫人无关。
　　但是...佩妮眯起了眼，神情阴冷。

　　正如女仆所言，佩妮远远便看到几名庄园的侍卫守在门口，而不见往日那个和蔼可亲的守门人。两名侍卫拦下了马车，在看到佩妮后，两人对视一眼，竟表示要先去通报给布朗夫人，让佩妮稍等。

　　闻言，佩妮神色冷峻，呵斥道：“通报布朗夫人？这霍尔庄园难道已经划到布朗子爵的名下了吗？你们可别忘了这庄园的主人究竟是谁。我是霍尔伯爵亲自委派侍奉霍尔小姐的人，现在，我命令你们放行！”
　　跟佩妮同来的两名卫军往日接受过佩妮的治疗，对佩妮多有感激和喜爱之情，此时随着佩妮的呵斥，两名卫军迅速亮出了佩剑，为佩妮壮声势。

　　两名侍卫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佩妮不管他们，对驾车的车夫说了一声“走！”，车夫立刻扬起马鞭，两匹烈马扬起马蹄，嘶鸣不已，大有一副要从侍卫身上踏过的势头。
　　见状，两名侍卫不敢再拦，赶忙敞开大门，马车扬尘而去，直奔宅院大门。

　　门厅的男仆看见佩妮，也并未向以往那样过来搀扶，反而转身奔进了客厅。
　　但当佩妮气势汹汹地走进客厅时，布朗夫人却大哭着站起身，跑到了佩妮的面前：“我的海伦呀！你不是海伦的疗愈师吗？你快去看看海伦啊！自从那天跟你去了救济院，海伦就发起了烧。现在偏偏又是这样兵荒马乱的情况，我让人寻遍了庄园和附近的村庄，却连个药剂师都没有找到！那些女仆一个个的都胆小，看见海伦好像是感染了疫病，直接吓得不敢再去伺候海伦了。我一个女人家，哪里见过这样的情形，吓得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她一边擦着不存在的眼泪，一边指向佩妮身后的女仆：“幸好这姑娘机灵，竟想得起来去找你。你快去看看海伦吧，要是她因为去救济院而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对得起霍尔呢！”

　　佩妮看着布朗夫人身上精致的装扮，看看茶几上丰盛的茶点和冒着热气的绿茶，最后看向了同样盛装打扮的玛莎。玛莎正站在钢琴旁，身边是两名英俊的男仆，此刻见布朗夫人拿出了手帕，她才不情不愿地掏出手绢擦了擦脸。

　　将一切尽收眼底，佩妮未置一词，跟着布朗夫人去到了海伦的房间。
　　由于之前的房间被突如其来的大火烧毁了，海伦被安置到了另一间房。
　　看到陷进床褥里的海伦时，佩妮只觉心脏瞬间被揪住了，这种陌生的感受让她一时茫然起来。

　　之前的海伦虽然很瘦，但两颊丰满，像小婴儿那样，此时那两团软软的肉却不见了踪影，原本小巧可爱的下巴也只剩下干巴巴的骨头。
　　佩妮坐到昏睡不醒的海伦身边，慢慢伸出颤抖的手，想摸一摸海伦因为发热而通红的脸颊，却触碰到一片硬化的皮肤。

　　布朗夫人在一旁试探着问道：“你们在救济院忙了这么久，究竟有没有搞明白怎么样才能治好这个病？”
　　佩妮摇了摇头，轻声说：“亚当子爵派了人去北境寻找一个极为珍贵的药材，可是不仅路程遥远，药材也十分难寻。”

　　“什么！”布朗夫人浮夸地哀嚎了一声：“北境！即使快马加鞭，少说也要两周的时间吧，你们不是说这种病，最多两周之内必然——噢，我的海伦呀！”

　　在布朗夫人的怪叫声里，还藏着一声压抑的抽泣，佩妮抬头一看，才发现管家先生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外。他一改以往西装革履、精神烁烁的模样，形容狼狈地靠在门框上，捂住了脸。

　　佩妮收回目光，对布朗夫人说：“我想给小姐进行疗愈，虽然无法治疗疫病，但至少能让她不那么难受。”
　　“好，好，”布朗夫人立刻走出了房间，迅疾的步伐让人看出她一秒也不愿留在海伦的身边。

　　“你，管家先生，你也累了一天了，别站在那里打扰小姐的疗愈。”布朗夫人站在门口对管家说。
　　不待管家说话，佩妮就道：“无妨，正好我也有一些事想问管家先生。”

　　“有什么可问的...”布朗夫人皱起眉，但转念一想，她看着管家道，“那么，你就留在这里，你对庄园的事最清楚不过，有什么该说的，告诉她就是。”她特意加重了“该说的”三个字的读音，见管家低头答应了，才转身离开。

　　布朗夫人一走，佩妮立马请管家进房间里来坐下，管家知道她的意思，没有坐，而是板板正正地站在门口，将这几天发生的事告诉了佩妮。
　　管家所说的事与女仆告诉佩妮的相差无几，只是补充了一些细节，譬如布朗夫人不知用什么手段笼络了庄园的侍卫队队长，那队长在管家要求去进城时，直接将他锁了起来。直到佩妮踏进庄园，他才被放了出来。

　　“不知老爷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绝不能再让布朗夫人留在庄园里了，”管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是看着海伦小姐从小长大的，每次只要布朗夫人一来，小姐必然要生病，可是哪一回也没有像这样过——我实在是对不起老爷的嘱托啊！”

　　佩妮问道：“难道伯爵大人不清楚，海伦小姐并不愿意让布朗夫人‘照顾’她吗？”
　　管家摇了摇头：“伯爵大人与夫人、还有布朗夫人自幼一起长大，感情很好，即使海伦小姐不愿意，伯爵大人也只当小姐是在闹脾气。”
　　佩妮沉默了。

　　楼下，玛莎正在问布朗夫人：“妈妈，你为什么要让那个女人进门？把她赶出去不好吗？那个女人会魔法，万一她把海伦治好了怎么办？”
　　布朗夫人轻轻摇着扇子，闻言冷笑一声：“治好？她也得有这个本事！那个蠢丫头，和我说的倒也是实话，亚当子爵派人去北境寻找药材，谁知道究竟能不能找到？即使能找到，等那些人回来，再将药剂研制出来，恐怕海伦早就躺到你外公身边了。她带着亚当子爵的人回来，要是现在将她赶出去，亚当子爵和你的姐姐会怎么想？那才叫做节外生枝呢。”

　　玛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一想到那些数不尽的遗产即将成为她的，她的心中就窃喜不已。只不过...
　　念头一转，玛莎又问道：“妈妈，那姐姐是真的没事了吗？我之前还以为她是感染了疫病呢。”

　　布朗夫人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你姐姐很好，不仅现在没事，以后也一定会安然无恙地嫁给亚当子爵。亚当子爵那天说的话我已经写信告诉了你的爸爸，他已经同意了。所以，如果有谁敢毁了这桩婚事，布郎家族一定不会放过她。”

　　顶着布朗夫人的凝视，玛莎不自在地移开视线，转移了话题：“说起来，海伦难道是觉醒了魔法？否则怎么会把房间烧掉呢？”
　　布朗夫人轻蔑一笑说：“觉醒了又如何？魔法难道还能救她？她妈妈再怎么强悍，不也还是肉体凡胎，连生孩子都会死。只要她的疫病不好，别说是魔法，她就是天神附体，也照样得死。”

　　海伦一直在昏睡，佩妮只能释放疗愈魔法让她稍微不那么难受，但对疫病却无能为力。她一直守在海伦的身边，直到庄园的钟楼敲响了十二声。
　　第十二声结束的同时，房门被敲响了。

　　佩妮恍若未闻，只是低头凝视着海伦。
　　恍惚间，她感觉自己看到了女公爵，但当视线凝聚，她发现眼前依然是海伦。前尘往事在她的眼前浮现而后消散，最后留下的，是临死时的窒息和无边痛楚。

　　佩妮的嘴唇颤抖起来，她闭上眼，伸出手摩挲着将海伦一直挂在脖子上的钥匙取了下来，而后迅速站起身走到门口。
　　清辉落地，照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海伦。佩妮背对着她，轻声道：“我们两清了。”

　　佩妮打开门，与门外的女仆对视了一眼。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佩妮关上门，又默念咒语，给门上了一个只有她能打开的“锁”，便往楼上走去。
　　女仆一直跟着她，两人一路来到莱顿公爵的房间外，女仆才轻声说：“原来在这里。”
　　佩妮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刚到海伦身边时，她见这名女仆与离开的艾莉十分不对付，还以为她不是亚当身边的人。但现在看来，亚当为了拿到这些东西，在霍尔伯爵身边安插的人远比她想象的要多。
　　这也侧面说明了这些东西的重要性。

　　见佩妮拿出钥匙，女仆又问：“佩妮小姐，您的魔法不是可以开锁吗？”
　　闻言，佩妮转头看了她一眼，说：“你过来，握住门把。”
　　女仆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佩妮站在一旁，一点绿光从她的指尖飘出，刚落到门把上，门把瞬间变得通红，只听“滋啦”一声，女仆尖叫着松开了手。佩妮早有准备，一把捂住了女仆的嘴，将她的尖叫塞回了喉咙里。

　　女仆抬起手，只见白嫩的掌心通红一片，俨然是被火烧到的模样，但并不算严重。
　　“您早就知道？”女仆强压着怒气问佩妮。
　　“只是猜测，”佩妮淡淡地说，突然转移了话题，“你知道亚当子爵拿到这些东西要做什么吗？”
　　女仆说：“不知道，我只负责我的分内之事。”

　　佩妮又问：“如果霍尔家族因为这些东西遭遇灭顶之灾，你要怎么办？”说着，她手中绿光一闪，女仆掌心的灼热瞬间消失了。
　　闻言，女仆沉默了，直到佩妮打开门，她才说：“子爵大人救了我，将我送到救济院中养大，我的命就是他的。大人需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其余的事...任何人，任何事，都与我无关。”
　　佩妮看了看她，道：“你在外面等我。”

　　莱顿伯爵的房间依然那齐整、有序、丰富。佩妮径直走到书桌前拿起装徽章的盒子，而后又绕到另一个房间里，那个房间是存放莱顿子爵贴身之物的房间，此前海伦带佩妮来看过，佩妮顺利找到了那柄佩剑。
　　拿到东西，佩妮转身便走，但在经过存放莱顿家族画像的房间时，她停下了脚步。
　　犹豫了一瞬，她转身走了进去。

　　房间里没有点灯，莱顿家族数百年来的所有家族成员，在一片黑暗中迎接着佩妮这位不速之客。
　　佩妮凭着记忆，走到了霍尔夫人的画像前，她用指尖搓出一点绿光，仰头看着画像上的人，看着那与女公爵如出一辙的面容。

　　“不，不一样，”佩妮在心中想，“你不是女公爵。”
　　“海伦才是女公爵，海伦是女公爵，只要交出这两样东西，我和她就两清了。我会离开，去过我自己——”想到“我自己”三个字，佩妮的心再次颤抖起来。

　　指尖的绿光摇曳不休，将她的影子拖得长长的。她站在原地，目光从房间里扫过。
　　“我自己？”她想，“我自己要怎样活下去？我，知道一个人该怎样活下去吗？”
　　她的心中没有泛起对自由的喜悦，反而充斥着对未知的惶恐与不安。无论是二十年前，还是二十年后，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
　　她从不知道一个人究竟应该怎么在世界上活下去。

　　佩妮一把攥住了心口，蹒跚着往前走了两步。
　　“不想了，现在不必想了，只要不想，就不会害怕。”她如此想着，决定先出去，但视线一转，她发现自己走到了莱顿伯爵的画像前。
　　她的视线被莱顿将军的那把剑吸引了。
　　那是她之前所看到过的，刻着火焰纹章的宝剑。剑身宽阔，装饰精简，一看便知道是一把利剑。
　　但它似乎与佩妮手中的这炳不甚相同。

　　佩妮指尖的绿光大盛，经过仔细的对比，她发现手中的剑与画像上那柄的剑柄有着细微的差别，佩妮拿着的这炳，比画像上多了几颗宝石。
　　佩妮心中泛起疑云，心想只听说过在画像上多画宝石的，没听说过少画的，莫非是画师失误了？
　　她摸了摸剑柄上多出来的几颗宝石，当手指碰到其中一棵时，她突然意识到这颗宝石可以按下去！
　　于是佩妮立刻这么做了。

　　按下宝石后，原本牢牢嵌在护手中的剑柄顿时松动了许多，佩妮摸索着将剑柄旋转下来，仔细检查后，发现剑柄是中空的设计，在剑柄中，竟藏着一张纸。
　　佩妮刚将纸取出来，庄园的钟楼突然开始铛铛报时，那声音在高度紧张的佩妮耳中宛如惊雷炸开，她的心脏猛地撞在胸口上，使得她毫不犹豫地将那张纸塞进了裙子的口袋里，而后迅速将剑柄复原，拿着东西向外走去。

　　门外，女仆犹疑地看着佩妮：“您进去了十几分钟。”
　　佩妮面不改色，淡淡地说：“房间太大，我找了好一会儿。”她举起佩剑和徽章，问道，“我要的东西呢？”
　　女仆将一个袋子拿给佩妮，佩妮接过来，一样一样地翻看。第一张是出生证明，看到亚当给她登记的姓氏竟然是伍德罗，亚当的家族姓氏，佩妮不禁在心里骂了一句。

　　女仆看出她心中所想，解释道：“登记出生需要出示家族证明，在大人的家族内部更容易做成这件事。”
　　佩妮没办法，只能接受。她本想逐一确认银币是否足额，但被担忧塞满的心实在无暇做这些事，因此只是掂量了一下，感觉数额差不多后便迅速收了起来，再次伸出手。

　　女仆又拿出一个玻璃瓶，放到佩妮的手中。
　　佩妮仔仔细细地观察着玻璃瓶，但没有看出什么门道，那就是半瓶看起来十分普通的血而已。
　　根据凯瑟琳医生的解释，在大陆尚未统一时，半兽人十分常见，但数年前国王统一了人类大陆，将魔兽驱逐出北境，处于夹缝中的半兽人便遭到了大肆的屠戮。到如今，半兽人几乎已经销声匿迹，无处可寻。
　　佩妮向亚当要半兽人之血时，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根本没想到亚当会答应得这样爽快，甚至还如此迅速地就拿出了一瓶血。
　　如果得到半兽人之血对他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那为什么之前不拿出来给人们治疗疫病？
　　佩妮心中疑虑重重，眼睛一转，道：“等我为海伦小姐制作出疫病魔药，我再将东西给你。”
　　以亚当狡诈的性格，她有理由怀疑半兽人之血是不是真的。

　　佩妮本以为女仆会拒绝，暗自抓紧了手中的佩剑与徽章，防止女仆抢夺。不料女仆却答应了。
　　见佩妮盯着自己，女仆撇过头，轻声说：“我也希望海伦小姐能够好起来。”
　　佩妮没有说话。
　　她们都清楚，只要亚当拿到这些东西，海伦的生活绝不会“好”。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