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

　　“老大，这摆明就是自杀，直接结案不就得了，干嘛还要把手机还有电脑送到ICT中心去调查？”陆欧因为要拿走死者的笔记本和手机一事，被死者的老妈骂了个狗血喷头，对方非说他这是故意用职权强抢私人物品。

　　他那个无语那个火大那个委屈啊。

　　霍天佼没有出言安抚，只是在给自己买咖啡的时候顺便也给他买了杯。

　　“你上次不是说赵宇他们正在查自杀网站的事情么？说不定有关联，以防万一。”她如是解释。那死者冯笛手腕上那么多道割腕的伤疤，一看就是割腕成瘾，有很强烈的自杀倾向。

　　陆欧闻言内心腹诽，老大你真会给人添工作量，幸好干活儿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刘煦兹。

　　结果没想到，两者还真的扯上关系了，自杀网站和冯笛。

　　* * *

　　霍天佼正在于越容办公室里向她请教一个问题。

　　于越容看上去已经恢复往常的模样，她面上一丝表情都没有，给人一种天性凉薄寡淡的感觉。

　　“你让我再做个血检看看死者生前有没有吸毒史？”她重复了一遍霍天佼的要求，继而说道，“之前已经排出过中毒的可能性了。毒品也是毒，也在检测范围内。没检测出来，就说明死者近期没有吸过毒。”

　　“另外，通常长时间吸毒会对呼吸、造血、循环以及免疫等身体系统造成不可逆的损伤。我之前已经对死者做过相关的病理检测，他除了是高敏感体质身体没什么其他大问题。”于越容说道。

　　她没有直接给出最定论。

　　不过霍天佼还是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意思就是如果用针孔陆续出现在身上约三年来判断洛扬的吸毒时间，身体一定会出现征兆的。既然尸检没发现，说明洛扬至少没有长期吸毒。而血检没问题，表明他近期也没吸毒。由此推断，那针孔大概和吸毒没什么关系。

　　但霍天佼还是松了一口气。还好，他没和那种事情扯在一起。

　　只是，那针孔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总不可能是他喜欢用针扎自己吧。

　　“你说的死者身上曾有过针眼痕迹，我怀疑是肾上腺素注射器留下的。这个东西外形和钢笔有些像，在过敏发作时有急效。不过国内没批号，国外倒是常见。”于越容扫了一眼桌上的咖啡和甜点，那是霍天佼进门时给她的，她不喜欢欠人情。

　　霍天佼冲对方笑着道了谢。

　　这条推理很能解释洛扬身上的针孔。只是谜团解开后又被新的谜团所替代。

　　如果洛扬曾经使用过这个肾上腺素注射器在自己过敏发作的时候使用，那他肯定知道自己是过敏高危人群，很容易不小心误食过敏原。为什么这一次无论在他的家中还是现场随身物品中都没有发现这个东西？理论上他应该随身携带才是，这样才能发挥急救的作用。

　　而另外一点则是，洛扬为什么不把自己荞麦过敏的事情告诉周围人？

　　霍天佼想不出理由。

　　* * *

　　ICT中心弥漫着一股看戏的气氛。

　　几位怪咖已经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有人还发起了零食，围观着一脸怒容的赵宇和表情平静的霍天佼。

　　“这案子现在归我们组，和你没关系。”说话的是赵宇。

　　霍天佼笑了笑：“怎么和我没关系？这冯笛和洛扬也扯上关系了。”

　　“无理取闹！洛扬能和冯笛扯上什么关系？！”

　　左边赵宇右边霍天佼、被夹在中间的刘煦兹却不嫌事大，兴奋地扬起手插嘴：“哎呀宇哥，我刚才没跟你提过么？冯笛和洛扬是游戏里认识的网友…”他把几分钟前跟霍天佼说过的内容又向赵宇复述了一遍。

　　冯笛的手机和个人电脑被送到他这里之后，他很快就应霍天佼的要求查了网页记录。结果还真发现了对方访问那个自杀网站的浏览记录。

　　这一个月来访问次数明显增加了变得频繁，特别是最后一个星期。

　　赵宇他们组所追查的这个自杀网站有个非常讽刺的名字，叫做“Renascence”，也就是“重生”的意思。网页版面和一般人猜想的那种暗黑又压抑的风格截然不同，反而看上去极美极空灵，甚至还透出一丝静的禅意来，让初次看见的人完全不会联想到自杀网站上面去。

　　网站不需要注册就能发帖也能留言，乍看和一般的论坛差不多，但区别在于“重生”没有私信和聊天功能，也就是说你无法在上面进行单独的一对一交流。更特别的地方在于，这个网站还有一种独特的删除功能，帖子挂在网上只要超过100个小时就会自动被删除，所以每条帖子的右上方都有一个红色的沙漏型倒计时。

　　就仿佛在暗示着每个人的生命也都进行着倒计时。

　　上面几乎所有的帖子都是关于不想活下去的念头，充斥着各式各样的焦虑、迷茫、麻木和痛苦，看得刘煦兹这么大条的人心里一阵压抑喘不过气来，都想向局里索要工伤补贴了。精神伤害也是伤啊。偶尔的偶尔也会有人发帖鼓励说得坚持努力活下去，数量少得可怜。

　　要不是之前有位报案人的出现，这个自杀网站可能到现在还没被发现。

　　报案人是个24岁的男生，是上海某所高校在读的研究生。该男生本科成绩优异因此直接被保研，到这里本是件开心事，然而没人会想到在这里读研所从遇见导师的那一刻竟然成为了噩梦般的开始。该导师见他能力出色，便常常使唤他替自己做事，当个廉价劳动力使用，动辄用“不让毕业”来威胁他。学术工作方面也就罢了，更令人难以忍受的地方在于导师还让男生为自己买饭做家务，连起床这种小事都在微信上叫对方打电话叫自己起来。总之男生快三年多的研究生生涯几乎所有的时间，不论课上还是课下、私人时间还是非私人时间，都被迫花费在了导师的各种事情上，还伴随着诸多难听的辱骂。男生也在这种痛苦中多次萌生过自杀的念头，机缘巧合之下误入了“重生”网站，在网站上有发帖倾诉过。

　　但他一直挣扎着，想着这种日子等毕业了就能结束，却没想到在无意中听见导师和别人的谈话，言谈中透着“怎么可能放他走，这么好的使唤对象”的意思。他心如死灰，在网站上再次发帖。

　　而这一次发帖之后，男生居然立马收到了一份电子邮件，上面写着愿意帮他解脱，如果他同意，就在4月19日的晚上9点40在学校落山坡处见。

　　他当时一心求死，便真的如约去了。到了地一开始没看见人，扭头的时候才发现那人原来就站在自己身后，穿着黑衣带着帽子和口罩完全看不清脸。

　　“希望你能得到新生。”那人如是低声说道。

　　然后就在他愣神的时候，那人突然走上前，用一块毛巾捂住他的嘴，闻着有股刺鼻气味，脑子也有点晕起来，后来他才知道那是用来麻醉的□□。而当时他肋下忽然一阵剧痛，连变得晕沉沉的脑袋也在瞬间恢复了几分意识，但却叫不出口。

　　是那人捅了他一刀。

　　再后来就是男生在医院里醒过来。他运气不错，那一刀戳进去的位置和致命位置只差了几厘米而已，而且他受伤不久就马上被学校定时定点巡逻的保安给及时发现送去抢救了。

　　之后他便躺在医院里的病床上报了案。

　　据男生本人说，醒来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活着真好，也因此觉得自杀是不可取的行为，利用那些寻死的人的心情去杀人就更是不对，便将自杀网站的事情报案了。

　　因为该网站的自动删除功能，也没法儿查出冯笛是否在“重生”上发过帖，也就不能排除她的死亡是否和那名男生一样，被自杀网站冒出来的神秘人插手过。

　　至于洛扬，他倒完全没有上过这个自杀网站。之前霍天佼让刘煦兹在手机游戏里看能不能找点线索出来，刘煦兹便花了点时间搞这件事情，把联网类的、带社交属性的游戏里的好友名单全部导了出来，有聊天记录和留言的也一并导出，还根据互动频率分了个类。等到他拿到冯笛的手机时，发现里面居然也装了游戏“蓝蜉蝣”。这个游戏比较小众，玩的人不多各个平台的下载量也比较少。

　　所以刘煦兹当时有点惊讶，顺手就登录了进去，然后他就看见冯笛的ID叫做“笛弄晚风”，赫然是洛扬在这个游戏中联系最频繁的好友的名字。不过两人的聊天记录中却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90%的内容都是围绕游戏本身，比如买卖装备、采矿锻造、何时刷本什么的，剩下10%也就是很寻常的网友式聊天。看上去就是最正常不过的游戏网友。

　　但两人聊天中出现最多的词是“开语音”。也就是说，如果真的有什么特别的对话，大概都在语音中进行了。可惜的是，语音聊天在游戏中并不能保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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