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

　　“两位警官，那个，你们问我过敏的事情，难道是因为洛扬的死和过敏有关？”郭小苑害怕被对面的二人看出自己刚才的神色变化，故意说话想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霍天佼的眼神审视般地从她的面上细细扫过，看得她浑身不自在起来。

　　“你不知道他还对别的东西过敏吗？”霍天佼用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起来，“比如某种食物，很轻易地就能要了他的命。”

　　郭小苑闻言吃了一大惊。

　　“什么？”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然后整个人变得手足无措起来，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说道，“该不会是我买的糯米糕有问题吧。我不知道啊，怎么会这样？”

　　“是我不小心害死他的么？”她咬着嘴唇想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伴随着害怕和懊悔。她怕真的是自己一个不小心，害死了洛扬。亏自己还觉得自己是个很尽责的助理，没想到对他还是不够了解。

　　陆欧连忙给她递纸，还出言安慰：“不不不，糯米糕没检测出—”

　　“虽然糯米糕没问题，不过这不能解除你的嫌疑。相反，你的嫌疑最大。”霍天佼打断了陆欧，怕他一个不小心就把过敏源是荞麦的信息给透露出去。

　　郭小苑擦了擦眼睛，把自己的思路调整清晰：“我明白你们的意思，因为我是他的贴身助理，吃喝几乎都是经过我手，所以我是最方便下手的人。可是，一来我不知道他对什么食物过敏，二来我根本没动机啊。”

　　“所以请你好好地协助我们破案，也好洗清你的嫌疑。”

　　郭小苑刚才的反应看上去并不像做戏，而且她今天的说辞和昨天并没有出入。如果身为助理的她都不知道洛扬对荞麦过敏，那别人又从何而知？这是一个关键点。

　　还有一个关键点在于时间。

　　从接触过敏原到过敏性休克发作，通常这种超敏反应十分迅速。理论上，应该就是在他发作前的十到十五分钟内摄入了过敏原。当时洛扬正在拍戏，根据现场所有人的口供和视频，洛扬在正式开拍前还先彩排了一遍，不过彩排时并没有真的吞下“药片”，也没有喝茶，只是举起杯子做了做样子而已。在此期间，他也没吃喝别的东西。但片场当时采样回来的茶杯、茶水、道具药片等物都没有检测出问题。

　　霍天佼甚至还让鉴定组的人把给洛扬用的化妆品一并做了采样，带了回去。她当时第一时间就怀疑过用口红作案的手法，将有毒的唇彩涂在对方嘴巴上，这样对方在演戏的时候会根据剧本安排喝茶，这样嘴巴的东西就会被吃进去。

　　可惜此路不通。不仅化妆品没问题，而且更重要是的化妆师没有动机。她让吴昊去调查对方，结果对方是通过这部戏才认识的洛扬，两人此前没有什么交际。另外化妆师已经结婚生子，算得上家庭幸福，也没有隐形外债。

　　看上去洛扬在正式拍摄时摄入过敏原的可能性不大：第一，茶杯已经被摔碎，茶水也洒在了地上，就算洛扬死后片场出现过一小段时间的混乱，作案人也不可能做到替换，把有问题的杯子和茶水换成没有问题的。第二，因为洛扬吞下那两片“药片”的时间和死亡时间挨得很近，那“药片”根本就没来得及消化，另外化验结果也显示那不含荞麦成分，和那小瓶子里装的是同一产品。

　　也许作案人是通过某种方法延长了过敏发作的时间？可这又是怎么做到的？

　　* * *

　　位于二十三层的复式高级公寓。

　　陆欧在进门的瞬间就发出了一声感慨的吸气声。整个屋子采用现代美式风格，多一份太奢，少一分太简，完全符合大众对明星豪宅的想象。这客厅的面积比他现在住的小破屋整体面积都要大上个好几倍。客厅外透明阳台设计会让恐高的人一分钟也呆不下去，尽管站在那里能俯瞰整个上海最繁华的外滩景色。

　　这里可是全上海地皮最贵的陆家嘴，陆欧掏出手机偷偷地查了一下这个小区的房价，然后发出无声的叹息，他一年的工资收入连两个平米都买不起。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么大的屋子对方一个人不害怕么？陆欧倒是会瞎操心。

　　客厅还摆放着一座很大的鱼缸，快有一面墙那么宽。里面游动着颜色鲜艳的海水鱼，他走过去饶有心情地看了几眼。没人注意到，红色的珊瑚和白色的沙砾之间静静地半埋着一枚金属纽扣，边角处闪着一点微弱的反光。

　　不远处的霍天佼轻轻咳嗽了一下，陆欧连忙正了正神色，收起了自己那副土包子进城的表情。毕竟他可不是过来参观的，而是来为案子找线索的。

　　陆欧一人上了楼。

　　霍天佼则对陪着他们过来的郭小苑淡淡笑了笑。

　　“关于洛扬的事情，我觉得你对我们还有隐瞒。”她意味深长地注视着郭小苑，那目光仿佛能将对方洞穿。

　　“没啊，该讲的我都讲了。”郭小苑连忙摇头。

　　“是么？那你能再给我讲讲洛扬有哪些爱好或者兴趣习惯什么的？”霍天佼不紧不慢地说道，但却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郭小苑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这个，他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除了特别喜欢换女朋友。我、我真不知道。”

　　“你怕我会说出去？放心，我是警察。”霍天佼顿了顿，“如果真是和案件无关的事情，我会守口如瓶。而且，洛扬是我的高中同学。”她拿出手机，把洛扬从自己的微信联系人中打开，拉出他的朋友圈，展示给郭小苑看。

　　郭小苑表情很是纠结，但一番犹豫后，还是慢慢地说了出来。

　　做明星压力很大，表面看上光鲜亮丽，可实际上各中滋味只有切身体验过才知道。首先这饭就吃不好，为了在苛刻的镜头前保持最佳状态，太多的明星都选择节食，吃饭只能吃个四分饱，更别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了。这其次，休息也不规律，很多综艺和拍戏往往凌晨两三点才结束，要是通告一多，大概就只有在路上补觉了，那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困得脑子都不太清醒了，还要在节目和采访中表现得有趣。再者，明星属于公众人物，一言一行全被吃瓜群众看在眼里，无论有多红多受欢迎的明星都会有黑子骂他们，做什么事情都会引来舆论，需要良好的心理素质来应对。更重要的一点是，娱乐圈变化太快，新人辈出，老人稍不留神就被淘汰了，而新人则担心着会不会被更新的人挤下去。

　　承压能力不过关，很容易搞出抑郁症。这圈子里国内国外抑郁自杀的例子实在很多，有名的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更不用讲那些不出名、或者曾经出名又沉沦被大众遗忘的人了。

　　因此明星们都有自己排解压力的方式。这其中的大部分都选择抽烟，不分男女地烟瘾大，一天累下来不能吃又不能睡的，要是还不能抽根烟解乏提神，那很多人都坚持不下来了。

　　不过洛扬并不爱抽烟，甚至有点讨厌烟味。家里冰箱里一堆啤酒，他也不怎么喝，全是准备给来他那里过夜的女孩们，以及偶尔来的朋友。郭小苑觉得他可能是靠那方面来缓解压力，毕竟他实在太爱换女朋友了，空窗的时候就更放得开了。

　　这也罢了，虽然不是常人做法，但也属于私人问题。

　　只是，她见过好几回他胳膊上有针孔的痕迹。因为他的那种体质，那针孔特别明显，还带着一圈清晰可见的淤青。由此被给他挑服装的工作人员瞅见了，那时正值流感肆虐时节，人家就张口问他是不是刚打了疫苗，然后洛扬居然点了点头，但了解他行程的郭小苑却明白他根本没去过医院。

　　第一次她没太当回事，以为那只是不小心受的伤，形状比较像针点而已，洛扬那样回答也不过是懒得解释随意敷衍。可是后来她又陆陆续续见过好几次，而最近一次见到刚好就在一个月前。

　　针眼从何而来？

　　想象力贫瘠的郭小苑只跳出了一个不好的念头，洛扬该不会是吸毒吧，虽然他精神一直旺盛，面色向来也好。

　　“....我只是看见他身上有针孔。不一定就是—”她止住了话题，始终不愿意将那两个字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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